元軍的船隊撤了!
從襄樊之戰以來,第一次在正面的對決中,撤退的是元軍而不是宋軍!
當元軍的槳手開始奮力划水時,一直精神處於高度緊張的蕭統,終於鬆了口氣,他來到宋朝的第一仗,至少沒有輸!
當元軍的桅桿消失在宋軍的視線外時,蕭統被陸秀夫攙扶著,出現在帝舟的船頭,他輕輕拔出了腰間的天子劍,高高舉起,劍尖指天,高呼道:「驅逐韃虜,光復!」
聲音很稚嫩,甚至很小,可是,每一個活下來的士卒都聽見了,都聽清了,想必現在已經埋骨碧海的忠魂也,也該聽請了吧。
「驅逐韃虜,光復!」張世傑的聲音很豪邁,陸秀夫的聲音很蒼涼,就是馬凌,也振臂高呼。
「驅逐韃虜,光復!」激動的士卒們一遍遍的高呼著,很多人流下了熱淚,滾燙的眼淚和血污混在一起,讓這支本已窮途末路卻又絕境逢生的軍隊,再次振奮出難以匹敵的勇氣。
遠處的張弘范和李恆聽到了宋軍的歡呼,俱都神色凝重。
第一次戰鬥結束,宋軍雖然逼退元軍,然而自己損失也很慘重,10艘雙桅三層樓船被鑿沉,近3000人戰死,擊斃元軍大概有900人,另外,還俘虜了300人的戰俘。
時間緊迫,很明顯,張弘范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一次只不過是他試探性的進攻,下一次一定比這一次更猛烈更殘酷。
可是這時,宋軍太需要一場勝利來振奮軍心了,畢竟天子的激勵只是精神的寄托,而親自把那麼多韃子送入海底的快感,卻是無與倫比的。
而這時,張世傑突發奇想,決定趁此機會舉行一個獻俘儀式,此議一出,一下子得到所有人的贊同,就連蕭統也認為,這著實是一個妙手。
很快,蕭統在陸秀夫和馬凌的侍立下走到帝舟的船頭,其他的舟楫列隊兩廂,張世傑特意調來數十艘小船,宋軍士卒押著被俘的元軍緩緩從帝舟前行過,同時僅有的一支戲班子也吹吹打打,只是,在陸秀夫的專門指示下,奏的卻是秦王破陣樂。
碧海之上,鮮血染浪,天子巍然屹立於帝舟之首,樂隊的鼓手奮力擂鼓,而其他樂手也都熱血沸騰,在士卒們的凝望著,曲中多了分蒼涼之味,卻依舊渾然天成,磅礡之中不乏溫潤,大氣之下不失高雅,於沖和平淡中見精妙,讓蕭統這後世之人聽了,更是豪氣干雲。
而此時,張弘范和李恆的座艦並沒有走遠,,雖然方才和宋軍一戰沒有佔到便宜,卻也沒有吃大虧,主要是張李二人對宋軍如今的精氣神感到很是意外,因此決定效昔日周郎觀曹軍水陣之故事,近距離觀察宋軍。
先前的一陣喧鬧,大概是在打掃戰場,結果,突然間嘈雜的宋軍靜了下來,讓一直心中疑惑的張李二人豎起了耳朵。
突然,宋軍爆發出陣陣的歡呼聲,讓本已極度敏感的張李二人面面相覷。他們記得,在開戰前,就是因為聽到宋軍突然爆發出歡呼,而決定提前發動攻勢,沒想到還是沒有討到便宜。
「大帥,宋人在喊什麼?」李恆問的時候,心裡卻有些打鼓,其實憑他的耳朵,他是聽清楚了的。
「驅逐韃虜,光復。」張弘范意味深長的看了李恆一眼,淡淡說道。
久經沙場的李恆忍不住嚥了嚥唾沫,有些費力的說道:「大帥,如今張世傑這樣煽動宋軍,恐怕我們打起來會比較費事。」
張弘范苦笑一下,道:「你莫非忘了,我們還有幾百兄弟被宋軍俘虜了呢。」
「大帥,您說這次,宋軍會用俘虜要求我們幹什麼?緩兩天?」李恆這麼問,是因為過去宋軍抓住戰俘(當然這也是極其偶然的情況,且數量很少),總是要求元軍延遲進攻,而元軍則一貫的一口答應,畢竟對於當時戰無不勝的蒙古鐵騎來說,遲幾天根本不是問題。
「不,不會,張世傑一定會殺光俘虜,畢竟你知道,宋軍現在,靠得就是那股氣,氣沒了,也就完了,而這時把那幾百弟兄殺了,一來能震懾咱們剩下的人,二來能振奮己方的士氣,這樣的好買賣,換我也會去做的。」
「可是,張世傑殺俘也會讓我們的士兵同仇敵愾啊。」李恆畢竟是西夏人,對於漢人的很多花花腸子還是領會的不夠深入。
「不會,你忘了,趙昺畢竟是漢人的皇帝,而我們這些……」剩下的張弘范不方便再說,不過李恆已經明白了。
說到底,二人帶來的軍隊,畢竟還是血統純正的漢人,讓他們攻城略地或許還好,可是讓他們追殺漢人的皇帝,怎麼說心裡都不是那麼順溜,如果宋軍再以殺漢奸的名義處死俘虜,恐怕對自己手下的,只會是警告和震懾,而不會有多少兔死狐悲之感。
「這該死的張世傑,居然想出如此陰險的詭計,漢人真不是好東西。」李恆剛剛罵完,卻突然想起張弘范也是漢人出身,不由神色有些尷尬。
張弘范倒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輕輕說道:「不應該是張世傑,他雖然勇悍,但謀略卻是一般,在京湖,在淮泗,他都被我們打得落花流水,如果那時候他能想出這等妙計,恐怕我們還在襄陽折騰呢。」
「那難道是陸秀夫?」
「也不是,陸秀夫只是文臣,不懂軍機,可是宋軍裡明明已經沒有謀士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張弘范陷入了思考。
突然,一股雄渾豪邁,包舉宇內,聲震百里,氣壯山河的音樂傳來,卻讓張弘范神色大變。
「大帥,這是……什麼曲子,怎麼聽得這般肅殺和威武。」李恆漢學修養畢竟不夠。
「秦王破陣樂,當年李世民接受萬胡來朝時奏的。」張弘范淡淡說完,神色嚴峻。
「秦王……」李恆當然知道,李世民意味著什麼,「這可是天子之樂啊,莫非……」
「不錯,這是天子之樂,一定是小皇帝,只能是他!」張弘范突然激動起來,「張世傑有幾斤幾兩,你我都很熟悉,守成有餘,進取不足,優柔寡斷,循規蹈矩,可是如今,宋軍士氣高漲,悍不畏死不說,居然能奏天子樂,居然能戮我軍屍首,居然能想出殺俘的辦法,如果我沒猜錯,現在宋軍正在舉行獻俘儀式,哼,倒真是妙計呢!這小皇帝,嘿嘿,有意思的緊那。」
李恆聽了,心中卻是一凜,不由問道:「那如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