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雖然戰事頻繁,然為人君者當垂拱而治,陛下乃真龍天子,雖然沖齡踐祚,然聰慧賢明,遠播四海,加之陛下上有天祐,下有民心,必可以驅逐韃虜,復我大宋河山。」
想不到陸秀夫這般的直臣也不輕不重的拍了記馬屁,讓蕭統甚為受用,不過,蕭統畢竟是來自現代的人,只是高興了一小會就正色說道:「陸相所言甚是,然朕雖年幼,卻知祖宗創業艱難,如今大廈將傾,朕與諸位愛卿更當戮力同心,以渡難關,陸相雖然臣子,實乃朕師,還望今後陸相對朕務必嚴加督促,察朕之過失,匡朕之悖逆,朕雖不肖,仍圖效唐宗之故事,不知陸相可願當朕之魏征呼?」
唐太宗?魏征?這可是古代君臣的典範啊!為人臣者能做到魏征的地步,那是所有讀書人的夢想,上面有李世民這樣的賢君虛心納諫,何愁做不出一番事業?繪圖凌煙,更是所有人都難以抗拒的誘惑。
陸秀夫震驚了!從昨天起,這個原本讀書老是走神,吃完就睡,睡完就哭的小皇帝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無論言談,舉止還是心機,比起前面幾任皇帝來,無不是遠過之。
更關鍵的是,他才八歲啊!
難道真是上天開眼,給已經瀕臨絕境的大宋王朝賜下一位曠世賢君?難道自靖康以來的百年國恥將雪,萬里江山將復,而這一切都是由這八歲的天子來承擔?
陸秀夫也是堂堂男人,更關鍵的是,他是讀書人,年輕時誰不想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無奈朝廷昏庸,不思進取,以致韃子南下,朝廷也是風雨飄搖,自己一路走來,擁立幼帝,堅貞不屈,更多的是盡人臣的本分,至於能維持多久,以後會怎樣,陸秀夫根本沒想,也不敢想。
而如今,他卻看見了希望!君王如此厚愛,臣子豈能不報?陸秀夫震驚過後就是感到,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兩行熱淚緩緩而下,一時間竟然凝噎不語。
蕭統心中一動,跳下那對他來說有些寬大的龍椅,走到正跪在地上微微發顫的陸秀夫面前,輕輕抓住陸秀夫的雙手,緩緩道:「陸相何至於此?如今雖然韃子橫掃江南,然忠貞之士何止百萬?陸相才華橫溢,張樞密勇冠三軍,昔日少康能夠憑借五百人馬、十里方圓中興夏朝,難道我文武百官不能依靠數十萬兵民、萬頃碧海復興大宋王朝三百年的基業嗎?」
陸秀夫抬起頭,滿眼含淚的看著這個以前總是拖著鼻涕的少年天子,如今正微笑的凝視著他,小皇帝雖然面色稚嫩,聲音也充滿了童真,可是他似乎一夜之間長大許多,至少,他的眼神,絕不再是8歲小孩能有的了,眼神中有睿智,有決心,有勇氣!
罷了,大不了就用這六尺殘軀,殉了朝廷三百年養士之恩!陸秀夫下定決心,一抹臉上的淚水,朗聲道:「陛下待臣之恩,如黃天厚土,陸秀夫雖然不才,然此生此世,來生來世乃至生生世世,都為陛下盡忠,為朝廷盡力,臣就是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保著陛下回到臨安!」
「不,」蕭統微微一笑,「不是臨安,是汴京!」
陸秀夫一聽,眼神中閃過一絲熾熱,他重重的給小皇帝磕了三個頭,沉聲說道:「多說無益,陸秀夫怎麼做,上天為證,大海為憑。」
蕭統心知,陸秀夫已經歸心,也就不再多說,輕輕扶起陸秀夫,自然,陸秀夫是來教小皇帝讀書的。
蕭統深知,自己畢竟不是真正的趙昺,雖然如今看來自己的面相和那小皇帝完全一致,可是顯然,原來那趙昺就算不是昏君,可是八歲幼童卻也不可能有什麼主見和作為,而如今自己幾次小試牛刀,卻已經讓眾人歎服不已,長此以往,恐怕會露出破綻。
最大的破綻有兩處,第一就是超出年齡的成熟,第二就是對其他人的陌生。對於第一條,蕭統實在沒有辦法,如今崖山已經是宋朝最後的希望,風雨飄搖之中,如果自己再裝糊塗,那麼就一定完蛋,自己豈不是白來了一次?至於第二條,蕭統打定主意,要用最短的時間熟悉這些大臣,畢竟到了現在還沒有棄小皇帝而去的臣子,忠貞上基本是不用懷疑的。
陸秀夫講的是《大學》,《大學》蕭統自然讀過,可是蕭統讀得卻是後世人所批注的,和陸秀夫講的卻是大相逕庭,說不上幾句,蕭統就忍不住開始和陸秀夫辯論。
辯論的焦點自然集中在倫常之上,蕭統一時高興,居然把後世盧梭的平等博愛這些玩意扯了出來,這下子把陸秀夫嚇得跪地請罪,倒讓蕭統好一陣安慰。
後來見陸秀夫一定要糾正蕭統腦子裡那種「無法無天」的思想,卻又礙於對方是皇帝而不好直說,蕭統乾脆說「思想是沒有對錯的,完全可以求同存異,目前緊要的是朝政和軍務」,才讓老頭子收手。
可是一說起朝政之事,蕭統畢竟是後來人,就遠沒有陸秀夫精通了,這陸秀夫雖是文臣,且不能上陣打仗,但是兵馬錢糧,禮儀交通,陸秀夫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不過,陸秀夫忠貞能幹,但是其他人就問題很大了,宰相陳宜中在關鍵時刻逃跑,帶走了大批文官,而先前楊亮節等人的黨爭更是讓朝廷傷了元氣,如今這些文臣,雖然忠貞不二,但是能力上卻……
不管怎麼說,蕭統還是決定,盡快把這些人收服,可是,正在這時,嘹亮的號角聲突然響起,而一直平穩的帝舟突然劇烈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