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愚配 第四卷 憨態可掬 第十二章 壽筵祝詞(一)
    喝酒吟詩,本就是梅家的慣例。今天又是梅賈氏五十五歲壽辰,酒席上賦詩作對是少不了的。

    今年收成不錯。梅友仁夫婦心裡痛快。為了在酒桌上增加些喜慶氣氛,便預備出一些紅包,準備在酒桌上獎賞給詩吟得好的人。

    其實,這也是梅友仁老兩口的良苦用心:三女兒梅蘭花結婚後,在婆家遭遇了分家、丈夫闖禍投破鄰家孩子腦袋事故,家裡已是一貧如洗,連個腳力(能馱人的牲口,如馬、驢)也沒有,回一趟娘家來往三十六里路,就這麼下步攆兒。老兩口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梅蘭花性情又耿直,說什麼也不願意接受娘家的饋贈,幾次送錢送物都不要。這才想出了這麼個辦法:人人都有份,憑能耐爭取。這樣,三女兒也就沒有推辭的理由了。不過,老兩口還是在紅包上做了手腳:給三女婿的那個紅包單另做了記號,裡面的錢數比別的紅包裡多好幾倍。

    大、二女婿是老女婿,文采也不錯,梅友仁自是放心。他所擔心的是三女婿王仕峰,傻乎乎的連個話有時也說不清,哪裡還會作詩?紅包因三女兒而設,他要取不了去,豈不遺憾!

    酒宴一開始,梅友仁就提議說:「今天是內人過生日,詩作得好的,有紅包。家裡人也都上酒桌。吟詩時,丈夫吟不出來,妻子可以代替。」

    梓維高一聽就知道老丈人在偏向三閨女女婿。不服氣地說:「吟詩作對,本是老爺們的事,應以老爺們為主。女眷們就是參與也只能做補充。」

    梅友仁點點頭,表示同意。

    梅蘭葉在家中行大,梓維高是大女婿又是大姐夫,人又愛顯擺。梅友仁樂得省心,只要酒桌上有大閨女女婿,一般他都把動的權利讓給他。時間一長,習慣成自然,梓維高成了梅家酒桌上吟詩行令的主宰者。

    今天是岳母的壽辰,酒桌上又添了個三連襟。梓維高添人添風,早就想躍躍欲試了。先言說:「這樣吧,咱三個女婿每人先各說十個字以表祝福,必須從人字起最後落在人字上。大家看怎麼樣?」

    眾人一口贊成。

    梓維高見「提議」通過,又說道:「我是老大,我先開這個頭:人人笑顏開,祝福長壽人。」

    「好!」酒桌上響起一片掌聲。

    老壽星梅賈氏趕忙遞過去一個紅包。

    回英福隨著說:「人人來祝壽。拜望有福人。」

    「好!」又是一片掌聲。

    梅賈氏照例遞過去一個紅包。

    王仕峰傻呵呵地望著眾人。似懂非懂。見說出來就有紅包給。也撓著頭皮在心裡琢磨著說句什麼話。緊挨著他坐地梅蘭花想好了一個對。擰了他一下。意思是讓他出去一趟好告訴他怎麼對。王仕峰見她擰他。著急地說:「人家越不會。你偏來擰人。」

    他這不自覺的話,大舅哥梅留申給他叫了好,也算對上了。梓維高想不依,礙於小舅子的情面,也不好強使性子。就說:「只能算字數對上了,但意思沒表達出來。」

    「對上字數了也行。」梅友仁說著,向老伴兒使個眼色。

    梅賈氏趕忙遞過去一個大紅包。

    梓維高眼尖,看出遞給三女婿的紅包厚重,心想:你們向著三女婿,我偏讓他在酒桌上出醜。就先制人地說:「咱今天再出個題目,每人合一詩,合得好的,就在這裡飲宴,合得不好的或合不上來的,就自動退席,到伙房裡去吃干粉白菜。」

    梅蘭花看出這是衝著她夫妻來的,就說:「要出題也得父親出,這樣公平。」

    眾人都說:「對」。

    梅友仁料一沉思,說出了合詩的要領:「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書房裡擺的,伙房裡站的。只要說出後面是什麼,就算合對了。」

    梅友仁出這麼簡單的詩題,其實也是在為三閨女女婿著想。心想:詩句我已說出一多半兒來了,只要合上後面的物件兒就行。這麼簡單的三女婿不可能不會吧。

    梓維高略一沉思,吟道:

    「天上飛鳳凰,

    地上跑綿羊,

    書房裡擺文章,

    伙房裡站姑娘。」

    眾人齊聲說「好」。

    梅賈氏遞過去一個紅包。

    回英福稍一考慮也吟道:

    「天上飛斑鳩,

    地上跑黃牛,

    書房裡擺《春秋》,

    伙房裡站丫頭。」

    眾人又鼓掌。

    梅賈氏又遞紅包。

    王仕峰懵懵懂懂,仰著臉在屋裡觀看。猛然見屋檁上掛著一支槍,便說:「天上飛鳥槍。」一低頭看見靠八仙桌有一張中堂畫,上面畫著一隻老虎,便說:「地上跑老虎。」他見書房裡的爐火正旺,便說:「書房裡擺爐子。」又見長工屈鳳來走進伙房去打水,便說:「伙房裡站爺們。」

    梓維高聞聽心中暗喜:這算什麼詩?想著剛才梅蘭花衝他的那句話,就對梅友仁說;「還請岳父公斷.」

    梅友仁沉思片刻說;「他大姐夫、二姐夫不愧是讀書人,作的詩合轍押韻。至於她三妹夫嗎?有些不貼題不押韻,不過……」

    梅友仁的話還沒有說完,梓維高忙站起來說:「咱可是『下掛面不擱鹽,有鹽(言)在先』誰去誰留大家也都明白了,那就自覺行動吧?」

    梅蘭花聽了厲聲說道:「慢!我們的詩還有後四句呢?」

    梓維高說:「後四句?什麼後四句?你講!」

    梅蘭花不慌不忙地補充吟道:

    「天上飛鳥槍,打死你們的斑鳩和鳳凰;

    地上跑老虎,吃了你們的黃牛和綿羊;

    書房裡擺爐子,燒了你們的《春秋》和文章;

    伙房裡站爺們,拐走你們的丫頭和姑娘。」

    梅蘭花的續詩把梓維高鎮住了,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下面的人們都作了些什麼詩,他一句也沒聽進耳朵裡。見丈母娘一個個的挨著紅包,又見給梅蘭花的那個還是比別人的大些,心裡很是不服氣。暗想:酒桌上的詩,多是打油詩和順口溜兒,伸延性很強。這才讓三姑娘抓住了報復的機會。像這樣下去,勢必難分勝負。倒不如開頭說的祝壽詞,只一句,說出來也就完了,想續也續不上。

    見這一輪過去了,梓維高說:「今天是岳母的壽辰。她老人家雖然有時也能吟上幾句詩,但畢竟經過的場合少,對詩的理解力差。為了讓老人家開心,今天咱就不吟詩了。還是像開頭那樣,大家都來說祝福的話。一人一輪兒只說一句,不限字數也不限內容。說得好的,得紅包還留在這裡;說得不好的,還是剛才那個辦法,靠自覺行動吧。」

    雖然有的人不同意,但梓維高已經說出了口,梅友仁不好意思駁他的臉面,也就點頭答應了。

    梓維高說:「我是老大,我還是先說:祝岳母壽比腳下路一樣長。」

    梅賈氏一聽大女婿用腳下的路比喻自己長壽,心裡覺得很高興,於是樂呵呵地賞了大女婿一個紅包。

    回英福說:「祝岳母壽比河裡水一樣長。」

    梅賈氏聽二女婿用河裡水比喻自己長壽,心裡感到越痛快,於是樂呵呵地也賞了二女婿一個紅包。

    見大、二姐夫都說了,梅蘭花用胳膊肘捅捅王仕峰,用眼神鼓勵他也說一句。心想:讓他鍛煉鍛煉,反正在自己家裡,丟人也丟不到別處去。說不好我再幫他解釋。

    此刻,王仕峰有些內急想去方便。見梅蘭花讓他說,心裡一急,也順著先說的口氣說:「祝老丈人壽命和我的『小弟弟』一樣長。」

    梅友仁一聽,臉上尷尬的紅一陣白一陣。

    梓維高「吃吃」地笑著,幸災樂禍地說:「不行,不行,別說祝福了,連對象都錯了。今天可是岳母的壽辰,怎麼說到岳父的身上去了?」

    王仕峰的話也著實讓梅蘭花吃驚。但話已說出去了,得想辦法挽回呀!她對著梓維高解釋說:「怎麼不對?父親和母親,本是不可分割的兩個個體。她中有他;他中有她。母親做壽,父親自然跟著沾光了。滿酒席上,只有我們阿峰想到了母親的另一半,他說的比你們高一個層次呢!」

    「有這樣沾光的嗎?」梅友仁沒好氣地說。

    「爹爹別生氣,」梅蘭花和顏悅色地說,「阿峰說的有道理。常言說得好:『路再長,也有走絕的時候;水再長,也有乾枯的時候。只有『小弟弟』裡出來的,才能子子孫孫不絕。」

    梅友仁一聽轉怒為喜。

    梅賈氏在一旁也連連誇獎說:「誰說我的三女婿傻,我就喜歡這樣的『傻勁兒。』」

    說著給了王仕峰一個大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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