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愚配 第三卷 風雨王家 第十章 甄寶良遭難
    第二天,風停雨住,太陽也時隱時現地露露臉。由於這場雨不小而且持續時間長,道路很泥濘。

    梅友仁老兩口的意思是想讓女兒女婿們多住一天,等道路乾爽一些再回去。

    梅蘭花卻執意要走。酒席上的那一鍋已經讓她抬不起頭來,再加上昨天晚上這檔子事,實在讓她無顏面對家裡的人們。她不怪王仕峰!他再傻也是自己這輩子的真愛。她只是不願把這些完全暴露在娘家人的眼裡。

    在梅蘭花的堅持下,梅友仁老兩口也只好讓步,讓長工屈鳳來套馬車把他們兩口子送回吳瓷屯。

    吳瓷屯的王家並不平靜。梅蘭花一進家門就現了這種跡象。

    先是大嫂刁藿改。梅蘭花進門時,她正在庭院裡叫孩子。梅蘭花給她打招呼,頭沒抬眼沒睜,跌咧著臉扭身回了屋。那模樣夠一家人看半個月的。

    再就是婆婆王施氏,躺在炕上哼呀咳的不起來。梅蘭花進來問候,只是欠了欠身子。未曾說話,眼淚就順著麻臉流了下來。

    梅蘭花忙湊過去勸慰。王施氏只是流淚,一言不。梅蘭花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也就沒敢細問。給婆婆遞過條手巾擦淚,自己靜靜地坐在一旁陪著。

    王施氏默默留了一會兒淚,心情好了很多,鼻音「嗡嗡」地問道:「四峰沒在你娘家鬧笑話吧?」

    梅蘭花心裡一沉:莫非燦菊的女婿在這裡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惹老人生氣了?還是老人確實擔心兒子才這樣問的?不管怎樣,該瞞的還得瞞著,不能在老人難過的時候再給她雪上加霜。就搖搖頭說:「沒,沒有。」

    「咳,我的命苦啊。遇見了一些不爭氣的孩子。」王施氏長歎一聲,眼裡又湧出淚來。

    「娘。不怕地。他們還都年輕。今後多讓他們鍛煉鍛煉。經經世故。是會好起來地」。

    此時。梅蘭花已斷定婆婆地淚與王燦菊地女婿甄寶良有關。所以故意用了「他們」。再說。就是沒有關係。甄寶良地傻也是人人共知地。捎帶上也不為過。

    「但願這樣。」王施氏又望著梅蘭花地眼睛說:「我沒事了。你回屋歇著去吧!這幾天夠累地。」

    梅蘭花離開婆婆剛回到自己屋裡。二嫂馬素芸和三嫂商潤萍前後腳跟進來。二人神神秘秘又迫不及待地給梅蘭花學說了這兩天來家裡生地一切。

    原來。王燦菊現自己嫁地男人腦子雖然愚鈍一些。卻很服指聽話。叫幹什麼幹什麼。叫怎樣說就怎樣說。心想:和這樣地人過日子。雖然操心。卻不受氣。也就漸漸地喜歡上了他。

    為了讓自己地丈夫給娘家人一個好印象。王燦菊在回門以前。對甄寶良說:「俺家大門口有棵槐樹。槐樹上栓著一頭牛。你見了那槐樹就說:這槐樹不錯。長大了能做房梁;俺爹要是讓你估估那牛值多少錢。你就摸摸牛角。拽拽牛尾巴說:估不估。二百五。進了屋。桌子上有個座鐘。那是從洋人那裡買來地。你就說:這個鐘不錯。還是洋貨。洋人地就是好。這樣說。顯得你有學問。記住了吧?」

    甄寶良點點頭,說「記住了」。

    王家的馬車一大早就來了。臨上車前,王燦菊還囑咐了甄寶良一邊,才戀戀不捨地坐進馬車頭裡走了。

    將近中午的時候,甄寶良提著點心盒子來到王家門口。新女婿上門,家裡人自然要出來接。王長道帶著二兒子和三兒子迎了出來。

    甄寶良見過丈人和大舅哥。想起媳婦給自己說過的話。閃眼看見大門口一側果然有棵大槐樹,上面拴著一頭牛。賈寶良就對丈人說:「這棵槐樹不錯,長大了能做房梁。」

    王長道一聽這話挺高興。心想:都說女婿傻,看來是虛傳,這句話說得多靠普啊。心裡高興,就讓甄寶良估一估那牛值多少錢。

    甄寶良裝模作樣地摸了摸牛角,拽拽牛尾巴,說:「估不估,二百五。」

    王長道一聽,女婿估得靠邊兒,心裡更高興了,忙把女婿往院裡讓。

    甄寶良跟著老丈人往裡走,看見了一個雞窩,他想顯擺顯擺自己,說:「這雞窩不錯,長大了能當大北房。」

    王長道一聽女婿冒傻氣。「咳」了一聲,搖著頭繼續往裡走。

    門台上放著個鹹菜罐子,他看見了又說:「這罐子不錯,長大了能當大水缸」。

    王長道的眉皺成了疙瘩。兩個大舅哥也捂著嘴偷笑。

    進了屋,甄寶良看見了那座鐘,又想起媳婦說的話。就說:「這座鐘不錯,還是洋貨,洋人做的東西就是好!」

    王長道一聽這話,又提起了精神。心想剛才女婿說的那些傻話是鬧著玩兒的吧。於是,就擺開酒席款待女婿。

    正喝在興頭上,刁藿改抱著孩子來看新女婿。王長道給女婿介紹說:「這是你嫂子。」

    甄寶良喊了一聲「嫂子」,見孩子粉嘟嘟的小臉兒很可愛,就想誇獎幾句。可說什麼呢?心裡一急又想起了媳婦說的話,就說:「呵,這孩子不錯,還是個洋貨。洋人做的東西就是好。」

    刁藿改本想抱著孩子來耍戲傻女婿,沒成想讓他搶了先。那氣就不打一處來。惡狠狠地說:「你家的人才是洋人做的哩!」又因氣性太大,犯了老毛病,一下子崩出一個屁來。

    甄寶良聽見刁藿改放屁,馬上說道:「俺嫂子這屁不錯,長大了能當炮丈放。」

    一句話逗得飯桌上的人們有的噴飯,有的捂著嘴笑。就連王長道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刁藿改鬧了個大沒臉,抱著孩子一溜煙跑了。

    偏偏天公不作美,午後狂風大作暴雨冰雹傾盆。王燦菊兩口子也和梅蘭花王仕峰一樣,被截在了娘家。

    刁藿改白天生了一肚子氣:當孩子被說成是『洋人做的』時候,她本想借此大鬧一場,讓小姑子絕了回娘家的念頭。沒成想自己犯了毛病放了一個屁,被傻女婿拿到酒席上去耍笑,大失體面,只好壓著一肚子氣跑了出去。也是老天睜眼,把傻女婿留在家裡,給了她一個出氣的機會。

    王燦菊新婚,當著父母哥嫂的面,怎好意思和男人住在一起。料理好甄寶良的被褥,便回自己房間休息了。

    刁藿改這天晚上顯得特別勤快。對婆婆說:「娘,您早些歇著吧,妹夫的住處由我來安排。」不由分說,抱起王燦菊準備的被褥上了東廂房。在打掃房間時,趁家人不注意把被褥仍到一間破草棚子裡,然後把甄寶良領進來,又從外面鎖上門。

    風還在呼呼地刮,這時氣溫也就十幾度,夜靜下來就更冷了。屋裡炕是涼的,又沒被襦,甄寶良睡著睡著被凍醒了。他爬起來到處摸,摸到了半截房梁,便扛起來在屋裡轉開了磨。一會兒工夫就累出一身大汗。

    丈母娘王施氏睡醒一覺,聽著外面的風聲,擔心女婿被褥少挨凍,就隔著窗戶喊道:「他妹夫,炕涼嗎?」

    甄寶良在屋裡答道:「虧了扛梁,不扛梁就凍死了。」

    王施氏一聽,挺納悶:怎麼不炕涼就凍死了呢?就慢慢地爬起來,想進屋看看。

    刁藿改也聽見了對話,一是心裡納悶;二是怕露了餡,忙走過來對婆婆說:「娘,夜裡風大,你別出屋。我去看看妹夫冷不冷?」說著點上燈籠出了北屋,來到東廂房打開門舉燈一看,甄寶良正扛著半截梁轉呢!見刁藿改進來,便停下來用手擦臉上的汗。刁藿改扶住半截梁,對甄寶良說:「去外面方便方便吧,一會兒鎖上門就出不去了。」甄寶良也正想解手,就到院裡去了。刁藿改趕緊把那半截梁扛出來,等甄寶良回來又把他鎖在了屋裡。

    甄寶良睡了一會兒,凍得又爬起來。摸摸索索地又想去扛梁。可是摸了一頓也沒摸著。他又繼續摸,摸到一個大缸。往缸裡一摸,裡面裝了半缸米糠。便脫光衣服鑽進糠裡美美地睡著了。

    王施氏上了年紀本來就覺少,心裡又惦記著事,躺在炕上睡不著。回憶起女婿剛才說的「不炕涼就凍死了」這句話,很是悶,雖然有大媳婦去看了,可大媳婦那脾氣,一會兒陰一會兒晴,別再出什麼吊腳?於是,就又隔著窗戶喊道:「他妹夫,炕涼嗎?」

    甄寶良答道:「糠不涼,挺暖和!」

    王施氏一聽「炕不涼」,便放了心,踏踏實實睡起自己的覺來。

    刁藿改這裡可納悶了:怎麼炕不涼,倒挺暖和呢?她二番又提著燈籠打開東廂房的門,進屋一看,見傻女婿在糠缸裡睡得正香呢!

    刁藿改哪裡肯罷休!上前叫醒甄寶良,說:「你出來,我舀糠餵豬。」

    甄寶良是光著身子睡的,見大舅嫂要舀糠,忙從缸裡爬出來,用手捂著襠躲到裡間屋裡去了。

    刁藿改見傻女婿躲開,忙往缸裡倒了兩桶水,又把門鎖起來。

    甄寶良見大舅嫂出去,忙摸到缸邊,往裡一爬,那糠濕漉漉的很涼。甄寶良更冷了,從缸裡爬出來,哆哆嗦嗦地喊道:

    「丈母娘,俺凍得慌。炕涼糠涼沒梁扛。」

    王施氏睡夢中好似聽見有人喊涼,因為心裡惦記著這事,一個猛挺醒過來。仔細一聽,還真是女婿在招呼。忙穿衣下地,「噌噌噌」,三步並作倆步走。來到東廂房門前用手一摸,見門從外面鎖著,心裡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打開門點亮燈一看,現甄寶良蹲在角落裡凍得直抖,又見炕上光禿禿的一條被褥也沒有。聯想起刁藿改今晚的「慇勤」,一切也就全明白了。

    把女婿送到女兒房中以後,王施氏再躺回炕上可就睡不著覺了。心裡翻來覆去地捉摸這件事,越捉摸越生氣,咬得牙「咯崩咯崩」響。

    王施氏本是個有心機的人。她敬著、怕著、讓著刁藿改,是為了殘疾兒子有個像樣的家。沒想到卻因此寵得她得寸進尺蹬著鼻子上臉,任誰也敢欺負起來。

    讓女兒給傻兒子換親嫁了個傻女婿,這本是萬般無奈的事情。雖然傻兒子娶的不是換親家的女兒,女兒卻是因換親嫁出去的。這個家裡已經欠了女兒一輩子的情。看女兒敬女婿,傻女婿就是冒些傻氣,大家誰也不應該和他計較才對。哪有半夜三更折磨的?這樣對待一個傻人也忒沒人性了!

    第二天早起,王燦菊飯也沒吃,流著淚領著甄寶良下步走了。這更讓王施氏心裡難受。一股怒火衝上腦門,闖進刁藿改的屋裡質問起來。

    刁藿改也不是省油的燈,三說兩說吵起來。吵著吵著就失了口,王施氏第一次撕破臉,把刁藿改罵了個狗血淋頭。

    罵完自個又後悔,擔心殘疾兒子和兩個孫子再因此沒人管。一個人躺在炕上掉眼淚。早飯也沒有吃。

    梅蘭花進來以後,王施氏心裡一熱,覺得有種見到親人的感覺。不由得又掉起淚來。本想跟這個媳婦學學舌,又覺得人家新來乍到,還是不讓她摻和進來好。順便問了問傻兒子的情況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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