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有了準備,準備應付任何一種突發的危機。
他沒有先發動,只因為這個人看來並不是個危險的人,他只說:「我就是小方,我已經來了。」
這個人還是沒有回頭,過了很久,才慢慢地抬起他的右手,指著桌子對面,輕輕他說了一一個字:「坐。」
他的聲音顯然很衰弱,他的手上纏著白布,隱隱有血漬滲出。
這個人無疑受了傷,傷得不輕。
小方更確信自己絕不認得這個人,但他卻還是走了過去。
這個人絕不是他的對手,他的戒備警惕都已放鬆。
他繞過低矮的木桌走到這個人面前。
就在他看見這個人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沉到冰冷的腳底。
小方見過這個人,也認得這個人。
這個人雖然是小方的仇敵,但他如果要將小方當作朋友,小方也絕不會拒絕。
有種人本來就是介於朋友與仇敵之間的,一個值得尊敬的仇敵,有時甚至比真心的朋友更難求。
小方一直尊重這個人。
他剛才沒有認出這個人,只因為這個人已經完全變了,變得悲慘而可怕。
絕代的佳人忽然變為膜母,絕世的利器忽然變為頑鐵。
雖然天意難測,世事多變,可是這種變化仍然令人難免傷悲。
小方從未想到一位絕代的劍客竟會變成這樣子。
這個人竟是獨孤癡。
小方也癡。
非癡於劍。乃癡於情。
劍癡永遠不能瞭解一個癡情人的消沉與悲傷,但是真正癡情的人,卻絕對可以瞭解一個劍癡的孤獨、寂寞和痛苦。
劍客無名,因為他已癡於劍,如果他失去了他的劍,心中是什麼感受?
如果他已失去了他握劍的手,心中又是什麼感受?
小方終於坐下。
「是你。」
「是我。」獨孤癡的聲音平靜而衰弱,「你一定想不到是我找你來的。」
「我想不到。」
「我找你來,只因為我沒有朋友,你雖然也不是我的朋友,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小方沒有再說什麼。
有很多事情都可以忍住不問,卻忍不住要去看那隻手。
那只握劍的手,那只現在已被自布包纏著的手。
獨孤癡也沒有再說什麼,忽然解開了手上包纏著的白布。
他的手已碎裂變形,每一根骨頭都幾乎已碎裂。
劍就是他的生命,現在他已失去了他握劍的手——才人已無佳句,紅粉已化骷髏,百戰功成的英雄已去溫柔鄉住,良駒已伏板,金劍已沉埋。
小方心裡忽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酸楚,一種尖針刺入骨髓般的酸楚。
獨攝孤癡已經變了,變得衰弱惟粹,變得光芒盡失,變得令人心碎。
他只有一點沒有變。
他還是很靜,平靜、安靜、冷靜,靜如磐石,靜如大地。
劍客無情,劍客無名,劍客也無淚。
獨孤癡的眼睛裡甚至連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只碎裂的手。
「你該看得出我這隻手是被捏碎的。」他說,「只有一個人能捏碎我的手。」
只有一個人,絕對只有一個人,小方相信,小方也知道他說的這個人是誰。
獨孤癡知道他知道。
「卜鷹不是劍客,不是俠客,也不是英雄,絕對不是。」
「他是什麼?」小方間。
「卜鷹是人傑!」獨孤癡仍然很平靜,「他的心中只有勝,沒有敗,只許勝,不許敗。為了求勝,他不惜犧牲一切。」
小方承認這一點,不能不承認。
「他知道自己不是我的敵手。」獨孤癡道,「他來找我求戰時,我也知道他必敗。」
「但是他沒有敗。」
「他沒有敗,雖然沒有勝,也沒有敗,他這種人是永遠不會敗的。」獨孤癡又重複一遍,「因為他不惜犧牲一切。」
「他犧牲了什麼?」小方不能不間,「他怎麼犧牲的?」
「他故意讓我一劍刺入他胸膛。」獨孤癡道:「就在我劍鋒刺入他胸膛的那一瞬間,他忽然捏住我的手,捏碎了我的這隻手。」
他的聲音居然還是很平靜:「那時我自知必勝,而且確實已經勝了。那時我的精神、劍鋒都已與他的血肉交會,我的劍氣已衰,我的劍已被他的血肉所阻,正是我最弱的時候。」
小方靜靜地聽著,不能不聽,也不想不聽。
獨孤癡一向很少說話,可是聽他說的話,就像是聽名妓談情、高僧說禪。
「那只不過是剎那間的事。」獨孤癡忽然問,「你知不知道一剎那是多久?」
小方知道。
他只知道「一剎那」非常短暫,比「白駒過隙」那一瞬還短暫。
「一剎那是佛家話。」獨孤癡道,「一彈指間,就已是六十剎那。」
他慢慢地接著道:「當時生死勝負之間,的確只有『一剎那』三字所能形容,卜鷹抓住了那一剎那,所以他能不敗。」
一剎那間就已決定生死勝負,一「剎那間就已改變一個人終生的命運。
這一剎那,是多麼動魄驚心!
但是獨孤癡在談及這一剎那時,聲音態度都仍然保持冷靜。
小方不能不佩服他。
獨孤癡不是名妓,不是高僧,說的不是情,也不是禪。
他說的是劍,是劍理。
小方佩服的不是這一點,獨孤癡應該能說劍,他已癡於劍。小方佩服的,是他的冷靜。
很少有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小方自己就不能。
獨孤癡彷彿已看穿他的心意。
「我已將我的一生獻於劍,現在我說不定已終生不能再握劍,但是我並沒有發瘋,也沒有崩潰。」他問小方,「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小方承認。
獨孤癡又問:「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還沒有倒下去?」
他自己說出了答案。
「因為卜鷹雖然捏碎了握劍的手,卻捏不碎我心中的劍意。」獨孤癡道,「我的手縱然已不能再握劍,可是我心中還有一柄劍。」
「心劍?」
孤癡道:『「心劍並不是空無虛幻的。」
他的態度真誠而嚴肅:「你掌中縱然握有吹毛斷髮的利器,但你心中若是無劍,你掌中的劍也只不過是塊廢鐵而已,你這個人也終生不能成為真正的劍客。」
「以心動劍,以意傷敵。」
這種劍術中至高至深的境界,小方雖然還不能完全瞭解,但是他也知道,一個真正的劍客,心與劍必定已溶為一誹濉*
人劍合一,馭氣御劍,也許只個過是虛無的神話而已。
心劍合一,卻是劍客們必須達到的境界,否則他根本不能成力劍客。
獨孤癡又道:「卜鷹雖然沒有敗,但是他也沒有勝,就在我這隻手被他捏碎的那一剎那,我還是可以把他刺殺「於我的劍下。」
「你為什麼沒有刺殺他?」
「因為我的心中仍有劍。」獨孤癡道,「我也跟他一樣,我們的心中並沒有生死,只有勝負。我們求的不是生,而是勝,找並不想要他死,只想擊敗他,真正擊敗他,徹底擊敗他。」
小方看看他的手:「你還有機會能擊敗他?」
獨孤癡的回答充滿決心與自信。
「我一定要擊敗他。」
小方終於明白,就因為他還有這種決心與自信,所以還能保持冷靜。
獨孤癡又道:「就因為我一定要擊敗他,所以才找你來。我沒有別入可找,只有找你。」
他凝視著小方:「這是你我之間的秘密,你絕不能洩露我的秘密,占則我必死。」
「你必死?」小方道,「你認為卜鷹會來殺你?」
「不是卜鷹,是衛大鵬他們。」
獨孤癡看看自己的手:「他們都認為我是個無用的廢人,只要知道我的下落,就絕不會放過我的,因為我知道的秘密大多了,而且從未將他們看在眼裡。」
「所以他們恨你。」小方道,「我看得出他們每個人都恨你,又恨又怕,現在你已經沒有讓他們害怕的地方,他們當然要殺了你。」
「所以我找你來。」獨孤癡道,「我希望你能替我做兩件事,」
「你說。」
「我需要用錢,我要你每隔十天替我送二百兩銀子來,來的時候絕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獨孤癡並沒有說出他為什麼用這麼多銀子,小方也沒有問。
「我還要你去替我殺一個人。」
他居然要小方去替他殺人!
「我們不是朋友。身為劍客,不但無情無名無淚,也沒有朋友。」獨孤癡道,「我們天生就是仇敵,因為你也學劍,我也想擊敗你,不管你替我做過什麼事。我還是要擊敗你。」
他慢慢地接著道:「你也應該知道,在我的劍下,敗就是死。」
小方知道。
「所以你可以拒絕我,我絕不恨你。」獨孤癡道,「我要你做的事並不易。」
這兩件事的確不容易。
每隔十天送三百兩銀子,這數目並不小,小方並不是有錢人,事實上,現在他根本已囊空如洗。
小方也不是個願意殺人的人。
他應該拒絕獨孤癡的,他們根本不是朋友,是仇敵。
他很可能會死在獨孤癡的劍下。他們初見時他就已有過這種不詳的預感。
但是他無法拒絕他。
他無法拒絕一個在真正危難時還能完全信任他的仇敵。
「我可以答應你。」小方道,「只不過有兩件事我一定要先問清楚。」
他要問的第一件事是:「你確信別人不會找到這裡來?」
這地方雖然隱秘,並不是人跡難至的地方。
獨孤癡的回答卻很肯定:「這地方以前的主人是位隱士,也是位劍客,他的族人們都十分尊敬他,從來沒有人來打擾過他。」獨孤癡道:「更沒有人想得到我會找到這裡來。」
「為什麼?」
「因為那位隱士劍客就是死在我劍下的。」獨孤癡道,「兩個月前,我到這裡來,將他刺殺於外面的古樹下。」
小方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然後才問:「那個孩子是不是他的兒子?」
「是。」
「你殺了他父親,卻躲到這裡來,要他收容你,為你保守秘密。」
「我知道他一定會為我保守秘密。」獨孤癡道,「因為他要復仇,就絕不能讓我死在別人的手裡,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傳授他可以擊敗我的劍法。」
「你肯將這種劍法傳授他?」
「我已經答應了他。」獨孤癡淡淡他說,「我希望他能為他的父親復仇,也將我同樣刺殺於他的劍下。」
小方的指尖冰冷。
他並不是不能瞭解這種情感,人性中本來就充滿了很多種尖銳痛苦的矛盾,就因為他瞭解,所以才覺得可怕。
獨孤癡一定會遵守諾言,那個孩子將來很可能變成比他更無情的劍客,遲早總有一天會殺了獨孤癡,然後再等著另一個無情的劍客來刺殺他。
對他們這種人來說,生命絕不是最重要的,無論是別人的生命還是他們自己的都一樣。
他們活過,只不過是為了完成一件事,達到一個目地,除此之外,任何事他們都絕不會放在心上。
門外陽光遍地,屋簷下鳥語啁啾。生命本來如此美好,為什麼偏偏有人要對它如此輕賤?
小方慢慢地站起來,現在他只有最後一件事要問了:一件事,兩個問題。
「你為什麼要我替你去殺人?」他問,「你要我去殺誰?」
「因為他若不先死,我就永遠無法做到我想做到的事。」獨孤癡先回答前面一個問題,「只有卜鷹能捏碎我握劍的手,這個人卻能折斷我心中的劍。」
心中本無劍,如果劍已在心中,還有誰能折斷?
要折斷人的心劍,必定先要讓那個人心碎,無情無名無淚的劍客心怎麼會心碎?
獨孤癡冷漠的雙眼中,忽然起了種極奇異的變化,就像是一柄已殺人無算的利器,忽然又被投入鑄造它的洪爐中。
誰也想不到他眼中會現出如此強烈痛苦熾烈的表情。
「她是個女人,是個魔女,我只要一見到她就完全無法控制自己。雖然我明知她是這樣的女人,卻還是無法擺脫她。她若不死,我終生部要受她的折磨奴役。」
小方沒有問這個女人是誰。
他不敢問。他內心深處忽然有了種令他自己都怕得要命的想法。
他忽然想起了古寺幽火閃動照耀下的那幅壁畫上,那個吮吸人腦的羅剎鬼女,那張猙獰醜惡的臉,彷彿忽然變成了另一個女人的臉。
一張純潔美麗的臉。
獨孤癡又開始接著說了下去:「我知道她一定也又到了拉薩,因為她絕不會放過卜鷹,也絕不會放過我。」
小方聽得見自己的聲音在問:「為什麼?」
「因為卜鷹就是貓盜,絕對是。」獨孤癡道:「她一定會跟著卜鷹到拉薩來,她在拉薩也有個秘密的地方藏身。」
「在哪裡。」
「就在布達拉宮的中心,達賴活佛避寒的『紅宮』旁,一間小小的禪房裡。」
獨孤癡道:「只有她能深入布達拉宮的中心,因為喇嘛們也是男人,絕沒有任何男人能拒絕她的要求。」
小方已經走出去。
他不想再聽,不想聽獨孤癡說出這個女人的名字。
可是獨孤癡已經說了出來。
「她的名字叫波娃。」他的聲音中充滿痛苦,「你既然己答應了我,現在就得去替我殺了她。」
門外依舊有陽光遍地,屋簷下依舊有鳥語啁啾,可是生命呢?
生命是否真的如此美好?生命中為什麼總是要有這麼多誰部無法避免的痛苦與矛盾?
小方慢慢地走出來。那孩子仍然站在屋簷下,癡癡地看育一個鳥籠、一隻鳥,也不知是山雀,還是畫眉?
「它是我的朋友。」孩子沒有回頭看小方,這句話卻無疑是對小方說的。
「我知道。」小方說,「我知道它們都是你的朋友。」
小孩忽然歎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忽然充滿**的憂鬱。
「可是我對不起它們。」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它們遲早總有一天會全都死在獨孤癡的劍下。」小孩輕輕他說:「只要等到他的手可以握劍時,就一定會用它們來試劍的」
「你怎麼知道?」小方問。
「我父親要我養這些鳥,也是為了要用它們來試劍的。」小孩道,「有一次他曾經一劍斬殺了十三隻飛鳥。那一一天的晚上,他就死在獨孤癡的劍下。」
他雖然是個孩子,可是他的聲音裡卻已有了一種無可奈何的悲傷。
這是不是因為他已瞭解,死,本來就是所有一切事的終結?
巔峰往往就是終點,一個劍客到了他的巔峰時,他的生命往往也到了終結。
這是他的幸運,還是他的不幸?
風在樹梢,人在樹下。
小方沉默了很久,才慢慢他說:「它們雖然是你的朋友,可是你說不定也有一天會用它們來試劍的。」
小孩也沉默了很久,居然慢慢地點了點頭:「不錯,說不定我也會用它們來試劍的。」
小方道:「你親眼看見他殺了你父親,明知他要殺你的朋友,你卻還是收容了他。」
小孩道:「因為我也想做他們那樣的劍客。、
小方道:「總有一天,你一定也會成為他們那樣的劍客。」
小孩忽然回過頭,盯著小方道:「你呢?」
小方沒有回答。
他已走出了古樹的濃蔭,走到陽光下,他一一直往前走,一直沒有回頭,因為他根本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大招寺外的八角街上,有各式各樣的店舖。
久已被油煙燻黑的陰黑的店舖裡,有來自四方、各式各樣的貨物。
豹皮、虎皮、黑貂皮、山貓皮,各種顏色的「卡契」和絲緞,高掛在貨架上,來自波斯、天竺的布匹和地毯,鋪滿櫃檯。
從打箭爐來的茶磚堆積如山,從藏東來的麝香,從尼泊爾來的香料、藍靛、珊瑚、珍珠、銅器,從中上來的瓷器、珊瑚、瑪盾、刺繡、大米,從蒙古來的皮貨和鞍貨,換走了各種此地的名產,換來了藏人的富足。
「鷹記」無疑是所有商號中最大的一家。
——卜鷹就是貓盜?絕對是。
波娃是個魔女!從沒有任何男人能拒絕她!
——你既然已答應我,現在應該去替我殺了她!
小方什麼都沒有想。
他既不能去問卜鷹,也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接近布達拉宮的中心,達賴活佛那所避寒的紅宮。
他只有先回到「鷹記」,他想問朱雲借三百兩銀子。
他相信朱雲一定不會拒絕。
但是朱雲還沒有等到他開口,就先告訴他:「有人在等你,已經等了很久。」
「什麼人?」小方問,「在哪裡?」
「就在這裡。
小方立刻就看見了這個人。
一個很年輕的人,臉色看來雖然有些憔淬,可是服飾華麗尊貴,態度莊重沉著,在他的族人中,他的地位無疑要比大多數人都高得多。
他是藏人,說的漢語艱澀而生硬,小方說一句,他才說一句。
「我姓方,我就是小方。」小方問,「你是不是來找我的?」
「是。」
「可是我不認得你。」
「我也不認得你。」這人盯著小方,「你也不認得我。」
小方又問:「你來找我幹什麼?」
這人忽然站起,走出了「鷹記」,走出後門才回頭:「你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你就跟我來。」
他站起來之後,小方才發覺他的身材很高大,比一般人都高得多。
外面就是拉薩最繁榮的街道,擠滿了各式各樣的行人。
他走到街道人,就像是一隻仙鶴走入了雞群。有很多人看見了他,臉上都立刻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向他恭敬行禮。
有些人甚至立刻就跪下去吻他的腳。
他完全沒有反應,顯然久已習慣接受別人對他的崇拜尊敬。
——這個人究竟是誰?
小方跟著他走了出來,剛走到一家販賣「酥油」和「蔥泥」的食物店舖外,剛嗅到那種也不知是香是臭,卻絕對能引起人們食慾的異味時,就已經有二三十件致命的暗器打向他的要害!
是二十六件暗器,聽起來卻只有一道風聲,看起來也只有三道光芒。
二十六件暗器,分別打向小方三處要害——咽喉,心口,腎囊。
暗器歹毒,出手更歹毒。
二十七件暗器,絕對是從同一個方向打過來的,就是從走在小方面前,那個裝飾華貴而且非常受人尊敬的年輕人手裡打出來的。
這麼樣高尚尊貴的人,為什麼要用如此陰狠歹毒的方法暗算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小方沒有問,也沒有被打倒。
他經歷過的凶險、暗器已夠多,他隨時都在保持著警覺。
暗器打來時,他已扯下剛才走過的一家店舖門外掛著的一條波斯毛氈。
二十六件暗器,全都打在這條手工精細、織法緊密的毛氈上,沒有一件暗器能穿透毛氈。
走在小方前面的這個年輕人,既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