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 正文 第八章(中)
    第二天,寶玨入朝求婚,並奉上聘禮的禮單,月女皇其實昨天就接到內務府遞上的折子,已起了攀比之意,如今再看這禮單,更是虛榮心起,暗道:虹國要擺闊氣,我月國也不會失了面子,我兒的嫁妝比你這聘禮可要華貴了許多……禮單中的五彩鷺蓮尊和珊瑚地粉彩牡丹紋雙耳瓶雖都是稀世的珍品,我兒陪嫁的盤條四季花卉錦和芙蓉鴛鴦軸也非凡間俗物,還有其他寶物,到時可別看花了眼。

    朝堂之上,月女皇定下三天後的大婚日期,寶玨被群臣圍著道賀,散朝後,一批一批的賀禮又是源源不斷地送進「信陽王」府。

    這些賀禮都是祝賀婚禮的,理所當然都是私人的饋贈,屬於小金庫範疇,只不過都不是寶玨獨佔——畢竟送禮的,都是朝著十五皇子的名頭來的……

    隨寶玨同來的禮部學士住在驛館,寶玨不想、也不願意叫她過來幫忙,所以,收禮單、安排空間收納、核對禮品,一切的一切就全都交由身為寶玨親信的紫玉和府裡的管家共同打點,把這兩人也是忙的夠嗆,恨不得連腳都能舉起來派用場。

    一日之後,月清澄嫁妝的清單由陶妙彤親自送了過來。

    寶玨打開一看,只見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居然也湊成了一本小冊子,可見月清澄嫁妝之豐富,心中好奇,卻不願在陶妙彤面前露了小家子氣,假做隨意地合上冊子,放在一邊,和陶妙彤又是天南地北的一通胡扯,等送走了陶妙彤,她回到屋裡,拿了冊子,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一行行地仔細看了起來——沒辦法,誰叫她是個「土包子」呢!還從來沒見過什麼嫁妝的清單呢!

    蕭文嫁過來的時候是「她」不是她,因此她對嫁妝到底有些什麼東西一無所知,墨珠、苓瓏、花菲家裡都沒有長輩親戚張羅,何況又都是側室,正室所享受的三媒六聘大禮他們是享受不到的,連帶著正室所應該有的嫁妝他們當然也沒有,就算是非傳統的陪嫁品也沒有,不過花菲比其他兩個還多了個「拖油瓶」——豆蔻……

    寶玨見清單上細細地羅列著:怡神玉枕一件,底座鎦金,附紅木托架一個。「麒麟獻瑞」微雕玉座屏一副,高一尺六寸,寬一尺五寸。比翼連理合歡白玉杯一對。盤條四季花卉錦一副芙蓉鴛鴦軸一個。清音雅韻鳳尾琴一把。素三彩海水蟾蜍紋洗一個。紅釉金彩龍紋盆一個。紅寶石彩雉滴珠掐絲金冠一頂,嵌紅寶石兩塊,東海珍珠十顆。孔雀羽彩鋪翠繡袍一件。金蝴蝶領扣一枚,嵌黑瑪瑙四顆,二等東珠十顆。「富、壽、康、泰」盤金字領扣各一枚,各重一兩六錢……真的是金銀珠寶,古玩玉器,綾羅綢緞,人參雪蓮,大到落地屏風,小到金筷玉碗,應有盡有,看得人眼睛都花了。

    第三天,陶妙彤帶了本國禮部尚書前來拜訪,其實也是告訴寶玨月國婚慶上的一些民俗,另外把月國皇家嫁子時的禮儀規範仔細說了一遍,少不得又是一番演練,以免在正式場合上出什麼洋相。這一忙,就又過了一天。

    到大婚這天,老天幫忙,晴空萬里,冷風也停了,太陽也出來了,上至王孫公子,下至平民百姓,一個個都是興高采烈,喜氣洋洋。

    後宮中,月清澄盛裝打扮,向月女皇叩拜別,謝女皇養育之恩,訴離別不捨之青,哭哭啼啼被送出養心殿。

    寶玨一身喜服,高貴優雅,站在養心殿外等候,見慶熙、嘉莜扶了月清澄出來,微笑著上前,先向月女皇行禮,認岳母,然後走到月清澄身邊,兩個侍從退立一邊,寶玨便挽了月清澄慢慢而行,扶他上了由半副鸞駕改成的喜轎,自己也隨著坐了進去。

    鸞架出了皇宮,繞城一周,禁軍護衛在前開道,宮廷樂師一路吹打,護送信陽王出閣,喜轎後面就是月清澄的嫁妝,豪華奢靡,綿延十里,亦由手持兵器的禁軍護衛左右,以防不測,一行隊伍幾百人,熱熱鬧鬧奔信陽王府而去。

    坐在喜帕蓋頭的月清澄身邊,寶玨不時微笑著向路邊百姓招手示意,引來眾人歡呼雀躍;左手卻牢牢地握住了月清澄藏在寬大袖子中輕輕顫抖的手,安撫著他的緊張和不安。

    等到了信陽王府大門口,一眾僕役在管家帶領下都在門口恭迎王爺王妃。旁邊文武百官到了不少,也在旁邊瞧熱鬧。

    寶玨先從鸞駕上下來,又小心地把月清澄攙扶出來,二人在一片喧鬧聲中進了府邸,直奔慕恩堂。

    慕恩堂中,早已到達的月女皇此刻已經高坐於上位,陶妙彤陪立在側,三位公主和四位王爺都站在兩邊(湖月插花:女兒島習俗,皇子出嫁封王,可繼續食朝廷俸祿,雖無封邑領地,但依舊衣食無憂)。百官跟在寶玨二人身後也進了此地,把偌大一個大廳擠得水洩不通。

    寶玨這次成親,排場極大,乃是月女皇親自主婚,月國丞相做司儀,月國百官為賓客,可謂是風光無限。

    寶玨和月清澄拜了天地拜高堂,夫妻對拜之後,月清澄被先送進了洞房,寶玨留下來陪大家吃喜酒。

    一頓酒席從中午吃到下午,從下午吃到晚上,眾官員個個都上來道喜敬酒。寶玨早吃過「黑金瓊」的苦頭,哪裡肯再出洋相,因此早早地就托陶妙彤向女皇要了道救命符——她可以以茶代酒,回敬眾人的好意。

    要說女皇為什麼會這麼寬宏大量?其實,她也是心疼愛子,生怕寶玨喝得醉醺醺的,把新婚之夜搞砸了……

    等到了金烏西墜,玉兔東昇,女皇見時辰不早,便先行回宮。大家見女皇離開,自然識相,一個一個的也都告辭了離開,不過人實在是太多了,等寶玨把最後一個賓客送走,也已經是一更天了。

    踏著月色,寶玨跟在管家馬蓉香的後面,一路往新房而來。

    一進賞月園,寶玨只見眼前一片紅光,搖搖曳曳,襯著窗檁、門牆以及廊柱上隨處可見的大紅喜字,不禁暗暗歎了口氣,心道:過了今晚,月國的皇子就成了虹國的女婿,他在娘家千嬌百寵,受不到半點委屈,以後跟了我,卻勢必要放棄眾星捧月的奢華歲月,何況還是背井離鄉?今天既然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縱然是被迫娶親,但他並沒有什麼過錯,做人總得講良心,他與紫玉、與我都有恩,我也應當好好待他,免得將來愧疚。

    馬蓉香見寶玨停了腳步,怔怔地看著正屋出神,忙湊到跟前,自以為是地解釋道:「王妃,您是不是覺得這些奴才眼生得很?其實,他們都是王爺從宮裡**來的,是王爺的陪嫁小廝,將來是要隨王爺一起到虹國伺候的。」

    寶玨這才注意到,正屋的廊簷下,左右兩邊各站著六名紅衣男子,她走近幾步,見這些男子小的不過十一二歲,一副稚氣未脫的樣子,大的也就二十三四歲,個個站的筆直,冬夜寒冷,這些人臉凍得通紅,見寶玨走近,都單膝跪下,齊聲道:「信陽王妃吉祥,奴才們給信陽王妃請安,奴才們給信陽王妃道喜。」

    寶玨點點頭,道:「都起來吧!天這麼冷,你們還守在這裡,也難為你們了。今天是王爺和本宮成親的日子,大家也都沾些喜氣才好,本宮替王爺做主,每人加賞兩個月的月錢。」扭頭吩咐馬蓉香,「府裡其他人也都照這個賞,大家都圖個開心,這事就交給你安排。」

    眾人聽了都十分歡喜,齊聲道謝,就是馬蓉香也是眉開眼笑——有錢拿總是好事,為人奴才,不也就是為了一張嘴,一身衣麼?如今王妃大方,就算是在月國賞賜都這麼爽快,想來以後的日子必定也好過,跟了主子南下,到了王妃的地盤,豈不是更加快活?有了錢財傍身,日後也能尋個好人家,又有王爺王妃做靠山,溫飽總是不用愁的。

    馬蓉香想的卻是:王爺遠嫁,自己留守府邸,看這樣子,王妃是不計較什麼錢財的主兒,想來也不會貪王爺的俸祿,這樣一來,自己倒是個當家的了!王爺日後既然不能長住府中,以王妃的身份地位想來也不可能讓王爺經常回來探親,如此一來,自己少人監督,豈不是可以逍遙自在,儼然以主子自居了?想的是不錯,卻沒料到,月清澄出嫁不過一年,月女皇駕崩,月清澄的靠山沒了,偌大的園子空置著,自然有人眼紅,三位公主你爭我奪,哪裡還輪得到她這個小小管家覬覦?早早地被趕出府去,好歹還有些積蓄,回到家鄉做了個平頭百姓,也算跳出了是非,這是後話。

    寶玨道:「天色已晚,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歇著吧。」

    十二個小廝聽了,面朝正屋門口,雙臂平放於胸前,雙手交握,躬了身子,後退著沿廊簷退下,進了左右兩側廂房,關門休息。

    寶玨見他們都走了,才上前幾步,等踏上了台階,忽又回頭道:「馬管家,你也退下吧。」

    馬蓉香笑了笑,也低頭答應著,後退了幾步,出了園子走了。

    寶玨站在正屋門前,伸手要推,卻僵在半空,猶豫半晌,深吸口氣,調整了一下心境,才推開房門,緩步進屋。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