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 正文 第十一章
    為皇家辦差使,又是堂堂公主親自出巡,衙役三班、書記書吏這種事情自然有吏部來操辦;侍衛保鏢、儀仗車馬,兵部的官員也早早做了準備;奴僕丫鬟向來是由地方官員負責接待提供,也不用寶玨來費心。

    因此,這次出門,她統共就帶了墨珠、紫玉兩人,加上隨侍蕭文的秋住、冬行,加起來也只六個人而已。府裡的事情,全權交由管家韓秀娟處理,寶玨對她也甚為放心——鳳後看人的眼光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何況公主的便宜,豈是那麼容易占的?

    出的那一天,寶玨終於見到了鳳後替她安排的兩個助手——前科的榜眼和探花:沐笙屏,方美婷。

    這兩個青年女子,都是二十來歲,相貌端正,才學出眾。鳳後當日將她們安排入翰林院,一方面是讓她們韜光養晦,學習為官之道,以免鋒芒畢露,招人嫉妒;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考察二人是否真有堅忍不拔的毅力和潔身自好的品行。

    幾年下來,二人依然保持著一腔為國效力的熱忱,為人處世也越的圓滑周正,不會意氣用事,鳳後對二人的表現十分滿意,此次也是給她們磨練的機會,若是能輔佐寶玨做出一番事業來,今後的加官進爵之路自然也就暢通無阻了。

    寶玨對官場上的事情一竅不通,一路行來,只負責在沿途迎接的官員面前露個相,其餘的應酬往來,全部交給沐笙屏和方美婷去打點,自己成天和蕭文窩在一起。

    蕭文勸了她幾次,被她一句「讓我去草菅人命,還是讓我陪你,你自己看著辦吧!」給堵得沒了聲音,也只好由著她的性子。儘管如此,他還是想了個法子,盯著寶玨每天聽一次手下的匯報——什麼法子?就是不聽話就不許近身嘍!這招對付寶玨可比什麼都管用咧!

    半個月以後,寶玨一行,終於抵達了東湖香嶺境內。

    東湖太守夏飾春出城三十里,紅氈鋪地,率眾官員鄉紳前來迎接。一番寒暄以後,寶玨婉言謝絕了她「入駐太守官邸」的邀請,帶著隨行的一干人等,住進了驛站。

    稍事休息以後,寶玨趁著墨珠、紫玉正在收拾東西,偷偷摸摸地溜到隔壁房間去找蕭文。

    「雲兒,你怎麼過來了?」蕭文放下手裡的書籍,詫異地看著妻子,心裡直納悶:她從哪裡弄來這麼套灰不溜丟的破舊衣衫?還卸下了所有的簪環飾,打扮得跟個平頭百姓沒什麼兩樣,這是打算又要幹嗎去?

    「嘿嘿……嘿嘿……」寶玨賊笑著,把蕭文拉到一邊,「我聽說,這幾天城裡正好辦廟會,咱們出去逛逛,你看如何?」

    「所以,你就打扮成這個模樣?」蕭文一臉好笑,圍著突然之間變的樸素異常的寶玨轉了幾圈,上下打量一番,打趣道,「不錯,不錯,敢問村姑大姐,您這身行頭,是問哪家姑娘誆來的呀?好像不太合身吶!」

    「你現了啊?」寶玨略微有些沮喪,「那天沐姑娘來向我稟告日後行程,我可是假裝灑了茶水在她身上,才騙她換了這身衣衫下來,沒想到她看著苗條,衣服給我穿了仍舊是偏大了些,我又不敢叫墨珠替我改……所以麼,就只好將就了。」

    蕭文聽她這麼一說,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邊不住地搖頭——他幾乎想像得出來,這個寶貝妻子,是如何笨手笨腳地去算計人家,也想像得出來,她拿著衣裳卻無人可求的可憐模樣……沐姑娘看著總比方姑娘嬌小些,若是換了方姑娘的衣裳,雲兒不是象背著麻袋了麼?

    「你也別盡看我的笑話了,」寶玨當頭朝他潑了盆冷水,「你去看看,是換冬行的,還是換秋住的,換好了衣服,咱們就出去逛廟會去。」

    「非得要換嗎?」蕭文有些為難——兩個小廝身形都比自己要矮些,自己穿他們的衣服,可是和寶玨穿沐姑娘的衣服走兩個截然不同的效果咧!

    「不換?」寶玨氣鼓鼓地瞪著蕭文,「你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害我被人指著鼻子罵拐帶良家少男哦!我穿的這麼樸素,你卻穿的奢華,誰會相信我們是夫妻?!」

    「也不能這麼說……」蕭文笑著,臉卻有些紅了,「難道別人就不會以為我們私奔麼?……」

    寶玨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好,私奔就私奔!本宮今天就要拐帶駙馬去私奔!」說罷兩手叉腰,一副豪氣萬千的模樣。

    被她的大嗓門引了過來,秋住和冬行早就探出半邊腦袋,躲在臥房門口偷聽,如今更是把公主的豪言壯語聽了個一清二楚,兩人不覺捂著嘴,吃吃地偷笑了起來,被蕭文一記白眼,嚇得又縮了回去。

    就這樣,一身平民打扮的寶玨,拉著富貴公子的蕭文,鬼鬼祟祟地從驛站的後門,偷溜了出去——不能走正門的原因,是為了避開侍衛保鏢,要是被這麼大群人跟在後面,她還怎麼跟蕭文約會?這還叫「私奔」嗎?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蕭文的美貌總是引來女人們無數傾慕的目光,寶玨卻是吸引了眾多少年男子的愛慕之心,無奈兩人挽手而行,神情又是親密無間,雖說衣著不太相稱,可是不論從容貌氣質、還是言行舉止來說,兩人都可稱得上是珠聯璧合的一對佳偶,若想引起他們的注意卻不太容易,只因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想在他們中間插上一腳,恐怕難與登天。

    不過,大多數人認命,並不代表所有人認命,總有些人會做出些**熏心的事情來,比如說,小霸王夏艷紅。

    夏艷紅的母親就是東湖太守夏飾春。她身為太守之女,仗著母親的權勢,一向在城裡耀武揚威,搶男霸子的事情沒少做。城裡姿色出眾的男子,大多都沒能逃過她的手心,被她強搶入府中押玩取樂一番,等玩厭了,或給些錢打了,或乾脆賣到花樓,已經不知道毀了多少清白男子的身家性命了。夏飾春惱她不知深淺,便命家中夫郎僕役,圈禁了這個闖禍精,要她在家中閉門思過。

    今天,母親去迎接公主,夏艷紅央求了父親和幾個叔叔,一副可憐相,終於換來了出來透氣的機會,結果,卻被她看見了蕭文——一個天仙般的美麗男子!

    看著蕭文在人群中那般耀眼光彩,夏艷紅便起了搶他回府的心思,當下把手一揮,跟來的丫鬟僕婦們,上前就把蕭文和寶玨團團圍了起來。

    「大膽刁民!竟敢從太守府邸拐帶走我心愛的小爺!你可知罪?!」夏艷紅倒打一耙,先聲奪人。

    「放肆!你居然敢污蔑駙……」寶玨大怒,正要擺出公主的派頭來伸張正義,一瞧自己的衣裳,想起此刻乃是微服私訪,堂堂公主居然牽著駙馬滿大街溜躂,似乎有失皇家體面,只好改口道,「污蔑我家夫君的清譽!我與夫君成親已是兩年有餘,你怎敢當街誣賴我們?!」

    「哼哼……」夏艷紅冷笑著看她,「什麼誣賴不誣賴的?我說他是,他就是,你能怎樣?來人!還不快動手把他給我拉回去!」

    丫鬟僕婦們頓時一哄而上,拉的拉,扯的扯,人多勢眾,竟將蕭文從寶玨身邊搶了過去,蕭文拚命反抗,無奈雙拳難敵四手,眼看寶玨被幾個力大的丫鬟推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急得他幾乎要哭了出來,「雲兒,雲兒,你別和她們爭了,等你回去再想法子來救我便是!」

    「你如此囂張,當街強搶民夫,難道你就不怕王法嗎?!」寶玨厲聲喝問,只是此刻她被人推在地上群毆,這幾句話遠沒有什麼份量。

    「哈,王法?在這裡,我娘的話就是王法!」夏艷紅趾高氣揚地笑道,「外地人,你不知道吧?我娘可是本地太守,所以說,你家男人能被我這個太守千金看中,也是你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知不知道呀?哈哈哈哈!不用太感激我啦!等我哪天玩厭了,自然就把他送換給你便是,你就耐心等著吧!哈哈哈哈……」說完一揮手,召回自己的人,架著蕭文,就要揚長而去。

    圍觀的百姓雖然同情寶玨夫妻,可是懼怕夏氏淫威,為免引火燒身,都不敢上前一步來主持正義。

    寶玨痛苦地趴在地上,看著蕭文被人拉走,暗自後悔:為什麼沒有帶侍衛保鏢?同時也對夏飾春惱恨不已:連自己的女兒都管教不好,你這個太守想必也做的不怎麼樣!今天這筆帳,我定要加倍從你身上要回來不可!

    突然,半空中躍過一個青色的身影,隨即寒光一閃,圍在夏艷紅身邊的下人們紛紛尖叫了起來,寶玨一看,只見一位青衣少年,手持一柄明晃晃的秋水寶劍,正架在夏艷紅的脖子上。

    「你!立刻把人放了!否則,我的寶劍可不長眼睛!」少年冰冷地命令,絲毫沒有迴旋的餘地。他看夏艷紅依然強著不肯鬆口,把手中的寶劍又往前遞了幾分,夏艷紅的脖子上立刻見了紅,慌得她一連聲地趕緊命令僕婦們放開蕭文。

    蕭文得了自由,立刻跑回寶玨身邊,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為她撣去塵土,看她痛苦地樣子,心疼地流下了眼淚。

    「多謝俠士搭救之恩。」寶玨勉強地向那少年遙遙行了一禮,答謝道。

    少年此時才看清寶玨姣好的面容,又想起適才所見她對夫君的情深義重,不覺對她身邊的夫君起了羨慕之情:「夫人客氣了,在下也只是路見不平而已……」

    他正說著,從街頭的另一邊,忽然起了一陣騷動,一眨眼的功夫,一隊官兵居然拿著刀劍衝了進來,把青衣少年和夏艷紅團團圍住,過了片刻,一個中年富態女子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眾官兵見她過來,立刻讓了條縫隙出來,中年女子走進去,只聽夏艷紅大叫一聲:「娘親!救我!」原來是夏飾春趕來了。

    「不孝女!我不是讓你在家閉門思過麼?如何偷跑出來?」夏飾春氣哼哼地罵道,「母親的話,你也不聽了麼?!」

    「母親,別廢話了,快救救女兒吧!女兒被歹人脅迫,命在旦夕啊!」夏艷紅惡人先告狀。

    夏飾春此刻也看清了女兒身處陷境,當下怒喝道:「何方刁民?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兇?莫非你想造反?!來人!給我拿下!」

    青衣少年眉頭一皺,正要揮劍相向,只聽一聲清脆而威嚴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住手!」他順著聲音看去,竟然是剛才被打在地的美麗女子。

    夏飾春聽這吆喝,氣不打一處來,此地是她管轄,居然還有人膽敢在她的地盤上命令她,敢情又是個活的不耐煩的!正要命人上去抓捕,一看來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跪在地上,體如篩糠:「臣……臣……夏飾春……叩……叩見公主殿下……」

    她這麼一見禮,她帶來的衙役官兵也立刻扔下武器跟著跪了下來,四周的百姓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整個街道,竟只有寶玨和蕭文,青衣少年和夏艷紅是站著的了。

    「夏飾春!你教的好女兒啊!」寶玨冷笑著譏諷道。雖然滿身的狼狽,但她那股威嚴之勢與蕭文身上的華貴之氣,竟然奇異地融合在一起,讓人在這夫妻二人面前不自禁地自慚形穢起來。

    「臣……臣……」夏飾春聽她語氣不善,知道自己的女兒又闖了禍,只是不知道這禍闖的有多大,只好拚命叩頭請罪,「還請公主開恩,請公主開恩吶!」

    「哼!要本宮開恩?!」寶玨森然道,「你的好女兒強搶駙馬,又命人毆打本宮,你說,這天大的罪行,讓本宮要如何開恩吶?!」

    夏飾春一聽,幾乎癱坐在地——這可是藐視皇家的大罪啊?!女兒怎會如此糊塗?!

    「本宮如今替皇上巡視此地,既然令千金品行不良,本宮自然不能徇私枉法,以免百姓說本宮是官官相護……」寶玨冷冷道,看夏飾春想要開口辯解的樣子,她接著說,「本宮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樣,自即日起,大開衙門,接受狀子,三日之後,由你來親自審問,若是令千金果然只是一時糊塗,本宮也可以網開一面,略施薄懲而已……若是地方一霸,本宮可就要代天行善了!」

    夏飾春聞言,心下一鬆——自己來審,還怕什麼,狀子遞上來,壓著不放就好,到時候,再買通些平民百姓,吆喝兩句討情求饒的話,女兒的命保下來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此事過後,自己說什麼也要好好管教她了!

    青衣少年聽了,面色一沉,暗道:這個公主好糊塗,怎麼讓親娘老子去審女兒?這還能審出什麼罪行來?還不是不了了之?不想,又聽那公主繼續說了下去。

    「夏太守,別怪本宮沒有提醒你,」寶玨慢條斯理地說,「本宮乃是當今聖上的御妹,駙馬也是皇上親賜與本宮完婚的……你那千金,先是污蔑本宮駙馬是她的小爺,搶著駙馬回家,說是要給本宮頂綠帽子戴戴!接著還命一群低賤的奴才,當街毆打本宮,讓皇家體面蕩然無存!……這條條件件,可都是藐視皇家、欺君犯上的重罪!你是個明白人,本宮相信,你會在大義滅親,和抄家滅門、株連九族之間,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此話一出,等於當時就判了夏艷紅的死罪,百姓們頓時高呼「公主千歲英明」,「公主千歲為民除害」。

    青衣少年莞爾一笑:看來這公主也是夠狠的,給了別人希望又立刻毫不留情地打碎,還逼著母親判女兒的死罪……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夏飾春無力地癱坐在地,瞬間彷彿老了十幾歲,看來這次女兒是必死無疑了……想到這裡,涕淚縱橫,卻只能叩頭謝恩:「謝公主教誨……」

    「恩……把罪人帶下去,嚴加看管。三日之後,本宮與駙馬要坐堂聽審!」寶玨命令道。

    「是。」夏飾春心灰意懶,命令手下人鎖了女兒,帶去囚牢。

    「還有,方纔,這幾個拉扯駙馬、毆打本宮的刁奴,夏太守也要好好的看管,也不知道她們平時仗著主子的庇護,做了多少魚肉鄉鄰的事情來,來日也要一同受審!」寶玨指了指方才動手的幾個惡奴道。

    「來人,把這幾個奴才統統拿下!關進大牢!」夏飾春滿腔的怒火都撒在幾個丫鬟僕婦身上,任憑她們大喊冤枉,只是置之不理。

    「公主,臣護送公主、駙馬回驛站,如何?」縱然心中百般地不情願,夏飾春依然勉強地做著官場文章。

    「本宮和駙馬還要在這集市上逛逛,夏太守還是去忙正事吧。」寶玨淡淡地說,不想和她多打交道。

    「既然如此,那下官告退。」夏飾春說完,領著她帶來的官兵,押著自己的女兒和府裡**來的丫鬟僕婦們,匆匆離去。

    蕭文攙扶著寶玨,來到青衣少年面前,寶玨笑盈盈道:「少俠,在下與夫君欲設宴招待少俠,以表謝意,不只少俠可願賞臉與否?」

    少年聽她自稱「在下」,顯然是將自己視作平等之人,又見她客氣有禮,並無嬌貴之氣,對她的好感又多了三分,原本想著她是皇室貴胄,與自己是毫無交集的人,自己縱然對她一見鍾情,卻也未必能入豪門,便想離去,此刻一想,做不成夫妻,難道連朋友也不能做麼?這位公主如此平易近人,自己實在不該辜負她的美意,遂含笑點頭,表示同意。

    一行三人,便進了街邊的喜福樓,掌櫃的見公主光臨,立刻領著廚子夥計出來拜見,寶玨對她們擺擺手,說是要在這裡設宴招待朋友,掌櫃的當即清出整個二樓,將三人讓到風景最好的位置,一邊趕緊叮囑廚子去做幾道拿手的小菜出來。

    一頓酒席吃完,寶玨要付帳,掌櫃的死活不肯收,寶玨便說「你是開店做買賣的,本宮既然吃了你的酒菜,自然不能白吃了,否則,人人都如本宮這般,你不是要喝西北風去了?這銀子該是你的,你就收著,你若有心,日後,如有乞丐落魄之人經過此處,你賞她們口飯吃,也就是了。」掌櫃的聽了寶玨的話,收了銀兩,日後行善積德,多做善事,並將喜福樓改為積善樓,將寶玨等三人坐過的桌椅、用過的餐具悉數用黃綾子裹著供了起來,她的這個酒樓因為公主蒞臨而名聲遠播、日益興隆,此是後話,先行表過。

    寶玨和蕭文,與少年對面而坐。

    寶玨一邊飛快地打量了少年——只見少年有一雙清澈有神的眼睛,微微翹起的厚實紅唇,兩頰處一對隨笑而顯的小酒窩,長得十分的討喜,雖然身手厲害,可是眉眼間卻稚氣未脫,顯然是個初涉江湖的少年新人——一邊笑著先做自我介紹:「我叫水秀雲,是當今聖上的二妹,人稱寶玨公主的,便是我,這位,是我的夫君蕭文。此番還要多謝少俠拔刀相助,否則,我和夫君就要被活活拆散了去了。」

    少年聽她說得客氣,忙笑著說道:「公主客氣了,其實,若不是我插手,公主也是有法子保全駙馬的,公主如此誇獎我,我可真是受之有愧了。」

    寶玨看了看身邊的蕭文,握著他的手緊了緊,滿眼的柔情,「也許我是有法子,可是,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只怕到時駙馬還是要受了委屈……這可是比要了我的命還痛的事啊!」

    蕭文眼眶一紅,「雲兒,你……你可真是個……傻子……」

    少年見她夫妻二人毫不避諱地在他這個陌生人面前大肆談情,不覺臉紅起來。

    他從小被遺棄山林,被一隱士收養,教授武藝,日前隱士去世,臨終恐誤他終生,便遺命他下山歷練,若有情投意合的女子,也好嫁人。少年十幾年的生活清如白紙,可從未見過這麼大膽的夫妻,頓時又羞又窘,手腳也不知道往哪裡擱,眼光也不知道該往哪裡看,明知道不該看人夫妻互訴衷腸,卻不由自主地會用眼角的餘光去偷偷揣摩兩人的神色,心中羨慕不已:若是自己也能嫁得這樣情深意重的女子,便有多好?只可惜,她是公主,自己這樣的鄉野草民還是不要有什麼奢望才好。

    寶玨和蕭文旁若無人地對視良久,直到夥計送菜上來,才恢復了正常。

    蕭文看到對面少年羞紅著臉,想到自己方纔的舉動,一張臉頓時比少年的還要紅上幾分,連雪白的脖子也染了幾分紅暈。寶玨知他面皮薄,只好自己厚著臉皮打破現場尷尬的氣氛。

    「那個……不知少俠……呃……如何稱呼……」

    少年紅著臉,囁嚅著:「我姓苓,單名一個瓏字。」

    「玲瓏?!」寶玨訝道,隨即拍手笑了起來,「好名字,好名字,人如起名,果然沒錯!」

    「不是那個玲瓏!」少年聽她一說,便知她誤會了,「是茯苓的苓。」

    「無妨無妨,哪個玲瓏都一樣,反正我瞧著是挺襯你的。」說著,寶玨推了推蕭文,「文兒,你說是不是?」

    蕭文此刻恢復了正常,微笑著說:「雲兒說的不錯,我看苓瓏兄弟也是喜歡的緊,苓瓏兄弟若不嫌棄,我想和你做對異姓兄弟,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苓瓏看著微笑的蕭文,只覺得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意味深長,心知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眼前的男子看了個一清二楚,此刻他提出這個建議,等於是婉轉地斷了自己的念頭……心中不覺有些惱怒:你也太瞧不起人了!難道我還會死賴著你們夫妻不成?!

    「駙馬盛情,苓瓏不敢受!苓瓏本是鄉野草民,如何能高攀駙馬?況且苓瓏久居深山,散漫慣了,平日做事全憑喜好,若是無意中做了什麼不得體的事,丟了駙馬的臉面可就不好了!」

    蕭文見他賭氣,便不敢再說。他原是好意,見苓瓏對寶玨有意,對自己也是有恩,便想推波助瀾,藉著結交異姓兄弟的名義,讓苓瓏跟著他們夫妻回去,日後他再尋機會和寶玨商量收他入房。反正皇家為繁衍子嗣,終不可能只讓自己一個人佔著公主,與其到時候讓女皇再指些不相干的人來,還不如自己尋個放心的替寶玨備著。不想苓瓏全然會錯了意思,一口回絕。蕭文以為自己看走了眼,苓瓏對寶玨並無傾慕之意,訕訕地再不敢開口提此事。

    有誰知,此時的陰差陽錯,卻是日後苓瓏命運乖桀的根源,若非此刻兩人的誤解,苓瓏將會過著幸福的生活,有妻有子,有兄有弟,而不是年紀輕輕便命喪黃泉,一身潔骨永埋黃土,空留一副畫像任寶玨和蕭文在餘生中憑弔和懷念。

    小雪大人,你可真不是一般的聰明啊!這次東巡,還真就是給寶玨安排了這兩個後選夫君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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