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 正文 第七章
    寶玨穿著朝服,心情忐忑地走在皇宮裡通往毓秀宮的路上,為他帶路的是一個年輕的宮人。

    女皇宮中既然都是男子,防的自然就是女官,因此,在女兒島上的三個皇朝裡,都沒有宦官的制度,反而都是由年輕俊秀的少年在宮中行走,若是得了女皇的意,由小官人晉陞為女皇的正品皇夫也不是沒有先例的事。

    至於女官,通常都是做些外放的工作,深宮內院裡不得宣召,禁止入內,違者會以存心穢亂宮廷之罪被亂棒打死。

    寶玨一路走來,心裡一直在盤算:見了女皇要如何開口?畢竟自己不是「寶玨」,她們姐妹間以前是怎麼稱呼的,她可是一點都不知道,而墨珠又不可能跟著進宮,所以,在這一點上,誰都幫不上她的忙……看來,只好瞎蒙了,了不起借口自己被砸了腦袋,收了心長了智,反正王太醫收了自己的好處,應該可以幫自己圓個謊什麼的……

    毓秀宮前,兩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站在門口。

    「二位哥哥好,二公主此來想求見皇上,不知可方便與否?」給寶玨帶路的宮人笑著問道。

    兩個少年先給寶玨行了禮,其中一個陪著笑為難道:「公主殿下,不是奴才們刻意刁難……皇上此刻正在裡面處理事物,先前囑咐過任何人不得打擾……還請公主殿下能體諒奴才們的難處……」

    寶玨蹙著眉頭:「可是本宮是有要緊事找皇上……」一看兩個少年的臉色頓時變的煞白,想到家裡那個愛哭的少年,不禁心裡一軟,「本宮也不為難你們,本宮就在這裡候著好了。什麼時候,皇上要你們端個茶送個水兒什麼的,你們瞅機會再跟皇上說,你們看如何?」

    兩個少年面面相覷,實在沒想到今天的二公主會這樣子好說話,趕緊點頭,「多謝公主體諒!」

    帶路的宮人看寶玨立意要等,便先行告退。兩個少年怕寶玨累的壞脾氣又上來,趕緊去搬了椅子過來讓她坐,過了會兒又去拿了些水果送她吃。雖然態度很是慇勤,可是畢竟不敢和「混世魔王」多搭話,就怕一個不留神惹毛了她沒好果子吃,所以,寶玨等於和兩個啞巴在一起,兩個少年誰都沒敢陪她說幾句話。

    寶玨從上午等到近中午,眼看到了吃飯的時間,皇上還是沒有召喚人服侍的意思,暗暗對女皇的勤政態度有些佩服。可是,自己終究不能和那樣能幹的女子比,先肚子就有些餓了,一想,還是先回去吃了午飯,下午再來找皇上。主意打定,便起身回府。

    她一走,兩個少年終於鬆了口氣——總算把瘟神送走了……

    皇宮的地形實在很複雜,先前因為有人領路,寶玨也就沒費心去記,如今沒有人領著,她只兜了幾個圈子就迷了路,在皇宮裡頭七繞八轉地,居然轉到了乾坤園。

    作為御花園,乾坤園裡的風景自然是秀麗風雅,景色宜人。寶玨不知不覺被眼前的景色所惑,忘記了飢餓,竟悠閒地逛起了園子來。

    沿著彎彎曲曲的木橋,寶玨走到了湖心亭裡做下,趴在圍欄上,被清涼的湖風吹著,被淡淡的花香圍著,有著說不出的愜意和享受……

    「皇姐,這樣不好啦,會被太傅罵的啦……」微風中,飄來一個嬌憨的童聲,怯怯地說著話,嬌嫩的嗓音聽著很舒服。

    「怕什麼!有我這個皇儲在,看那個老女人敢把你怎麼樣!」一個同樣稚氣未脫的女聲大言不慚地宣佈著,「她要是敢欺負你,我先扒了她層皮去!」

    寶玨聽了暗暗好笑:小丫頭個子不大,口氣倒是不小。一眼望過去,只見兩個身著黃衣的小童拉扯著正沿著小橋過來,看來,是她的皇侄女和侄孫了。

    走在前面的女童約莫**歲,烏黑的頭有兩股繞在頭頂,插著金釵玉簪,餘下的頭在耳邊結成兩個小環,長長的珍珠鏈子繞在上面,最後在耳邊垂了下來。本來是個相貌甜美的小丫頭,卻偏偏要口吐狂言,弄得一副地痞惡霸的腔調,寶玨心想:這個娃娃倒和原來的「寶玨」「臭味相投」了,沒準日後又是一個小霸王。她先前既然自稱皇儲,大概就是鳳後所出的皇長女——水羲芝了。

    後面跟的男童,因為離得比較遠,又被女童擋住了視線,寶玨看不太清楚他的相貌,只是從他說話的語氣上看,這個應該是個乖寶寶了,可惜跟錯了對象,被個調皮學生給帶壞了。卻不知道他是哪個宮裡的小皇子。

    「可是皇姐……太傅她……太傅她……」男童站在橋上,猶猶豫豫地不肯往前走,「太傅她要是跟皇后告狀……那……那皇姐不是也要挨罵的嘛……」

    「她敢?!」水羲芝雙手叉腰,一副潑婦罵街的架勢,「她要是敢告黑狀,我就讓侍衛半夜裡到她家把她的眉毛頭全剔光了,看她怎麼出來見人!」

    「撲哧!」寶玨實在忍不住了,一下子笑了出來。

    「誰?!誰在那裡偷聽?!」水羲芝護在男童前面,大聲喝道,「快滾出來!否則,我叫侍衛過來砍死你!」

    「哎呀!皇侄女啊!你也不用這麼狠吧?居然想把你皇姨我給砍了,當心我去跟你母皇訴苦哦!」寶玨從湖心亭裡走了出來,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兩隻小鬼。

    被水羲芝護在身後的男童只有五六歲的年紀,身上穿的極為樸素,什麼裝飾的物品都沒有,茶色的頭在陽光下有著漂亮的顏色,整個人乾淨透徹,彷彿就像由內而外散著光暈一般,好像一個水晶娃娃一般精緻美麗,長大之後,必定會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

    「原來是二皇姨啊,」水羲芝馬上換了一副嬉皮笑臉的嘴臉,湊到跟前撒嬌道,「二皇姨,您怎麼好久不進宮來看看我啊!我很想你呢!你有沒有什麼新的捉弄人的法子教我啊?快點,快點告訴我!」一邊說,一邊拉著寶玨的袖子直晃。

    敢情這丫頭真的是「寶玨」的小「徒弟」哦!寶玨頓時有些頭大——內在換了人,她對捉弄人的法子可是一點點都不在行啊!看來,以後看到這個皇侄女,還是繞道走比較安全一點……

    「玥……玥兒……見……見過二皇姨……」漂亮的水晶娃娃囁嚅著上來見禮。

    「你……好像……不應該是……結巴吧?」寶玨皺著眉頭,努力回憶:剛才聽他說話脆生生的,沒這毛病啊?

    水晶娃娃的臉低的幾乎要到胸口了,水羲芝笑著解圍:「笨蛋玥兒,皇姨在逗你玩兒呢!」說著,走過去拉了他到寶玨跟前,「皇姨,他呀,是玉卿的兒子玉玥兒,前幾天才跟著來上學,皇姨大概還不認識他吧?他很漂亮是不是?」說著,一副獻寶的樣子把水晶娃娃往寶玨跟前推了幾步,讓寶玨看得更仔細些。

    「是很漂亮呀!」寶玨看著小小的孩子,手足無措地站在自己面前,便微笑著摸了摸他的頭,「不過就是膽子小了點,咱們皇室出身的公子膽子這麼小可不好哦!」

    「看吧,看吧,連皇姨都這麼說!」水羲芝得意洋洋,「玥兒的膽子就是太小,所以才老是被獻儀、蓉儀他們欺負。他們有什麼呀?不就是仗著有個當『君』做『卿』的爹嗎?你爹雖然被打進冷宮,可是我爹跟你爹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有我父女罩著你,你還怕他們做什麼?」說著,水羲芝也學著寶玨的樣子摸了摸玉玥的頭。

    寶玨這才明白,原來這個水晶娃娃出自冷宮,難怪進退應答之間全沒有皇子皇女的傲氣,膽子這麼小,聽水羲芝那樣說,知道這孩子的日子過的必定不好,不由得同情心氾濫,蹲下身,一手勾起水晶娃娃的臉,和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視,「玥兒,你皇姐說的雖然有些霸道,但也不是全沒有道理。有些人,你越是怕他,他就越得意。要想不讓自己被欺負,光會躲是沒用的,光想著靠別人也不行,唯一的辦法,只要讓自己變得比他們還要強,你懂麼?」

    「可是……可是爹爹說過……我不可以和別人打架……會讓皇后叔叔為難的……」玉玥兒遲疑地說,「爹爹說……人家要欺負我們,是為了讓皇后叔叔難做……我……不可以害皇后叔叔……還有皇姐的……」

    寶玨看著水晶娃娃的大眼睛,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深宮裡的事情原本就是複雜難料,人際關係盤根錯雜,能在皇宮裡保有一席之地的人,多少都是有些手段的人。鳳後的兄弟待在冷宮,其他覬覦他位子的人,難保就不會想出什麼法子拐著彎兒地來設計他,玉卿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

    「玥兒想不想看看這湖裡的錦鯉魚?」寶玨不想在純真的孩子面前曝露更多的黑暗,便假裝興致勃勃地拉住玉玥的手,走回湖心亭,指著躲在湖心亭陰影下悠哉悠哉的魚群,「看,這可是皇姨現的好地方哦!有這麼多錦鯉魚,漂亮吧?」

    「真的!」水晶娃娃大大地驚歎著,小小的身子爬上了木椅子,趴在欄杆上往下瞧,突然又轉回小腦袋,「皇姐!你快來看,真的好漂亮呢!」

    水羲芝被他興奮的情緒所感染,也湊了過去。一雙小兒女在那邊嘰嘰喳喳,說著自己的話,寶玨在一邊微笑著,看著兩小無猜的畫面,猶如在欣賞一副溫情的水墨畫。

    「咦?二皇姨?」又一個清脆的童聲響起,寶玨回頭一看,湖心亭外又多了手牽手的兩個男童,一個七八歲的模樣,一個卻和玉玥差不多都是五六歲的年紀,身上都是穿金戴銀,打扮得十分貴氣,眉眼之間也比玉玥要多了幾分嬌貴之色。

    「獻儀,蓉儀,你們沒事跑這裡來做什麼?」不等寶玨開口,水羲芝先跳了出來。

    「皇姐……我們不也是出來透透氣嘛!」年長的男童撅著嘴撒嬌道。

    「我和皇姨在這裡有事商量,你們找別地方去玩兒吧!」水羲芝十分不耐煩地道。

    年長的男童神色一黯:「好嘛,好嘛,我和蓉儀馬上就走啦!」

    年幼的那個卻不領情,當下甩開兄長的手,氣憤地指責道:「皇姐偏心!寧肯和那個賤人在一起,也不肯和我們玩!皇姐壞!」

    水羲芝的臉色一變,陰沉道:「蓉儀,你胡說什麼?!玥兒是我們的兄弟,不許你辱罵他!快道歉!」

    獻儀拉住蓉儀,想阻止他的吵鬧,沒想到五六歲的娃娃起狠來,卻很厲害,雖然拉住了他的人,卻管不住他那張嘴。只聽蓉儀在那裡叫罵道:「我才是母皇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那個小賤人根本不是母皇生的,是玉卿偷著和宮裡女官生的野種,他根本就沒資格和我們一起上學,也沒資格和皇姐玩兒!」

    水羲芝大怒,衝上去打了蓉儀一記耳光:「你太沒規矩了!誰准你這樣詆毀別人的!」

    蓉儀摀住自己的臉,身板兒挺得筆直,一張小臉仰著,倔強地瞪著她:「我沒胡說!宮裡的老嬤嬤都這麼說!他是野種!大家都是這麼說的!」

    獻儀眼看兩個人要鬧翻臉,急得直跳腳。

    他很喜歡皇姐,皇姐又聰明又能幹,就像一陣風一樣的自由,誰都沒辦法約束她。以前玉玥還沒從冷宮裡頭出來的時候,是他和蓉儀成天跟在皇姐身邊嬉笑玩鬧的。

    可是,自從那個小賤人出了冷宮,皇姐的心思就全飛走了,非但不肯和他們玩兒,連話也懶得跟他們說,他們不想讓皇姐就此討厭他,不理他,相信弟弟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才會老是看玉玥不順眼,故意變著法兒地找他的麻煩。

    但是今天蓉儀徹底把皇姐惹火兒了,如果不趕緊認錯,今後絕對會一直被皇姐討厭的!那不就稱了那個小賤人的意?好藉機會獨佔皇姐……

    想到這層,獻儀趕緊拉著蓉儀低聲哄道:「蓉弟弟,皇姐不是不跟我們玩兒,是要跟皇姨商量事情,那個人只是碰巧在那裡啦!走,獻哥哥帶你去別地方玩兒,咱們去捉迷藏去!」說著,半拖半抱地把蓉儀拉了開,只聽到蓉儀還在那邊憤憤不平:「獻哥哥,皇姐為什麼不喜歡跟我玩兒?我才是皇姐的親弟弟!那個賤人根本就不配站在皇姐身邊……」

    水羲芝氣得渾身抖,看著兩人離去,一雙小手捏緊了拳頭又鬆開,鬆開了又捏緊:「雅君和麗君生的好兒子!別的沒學會,亂嚼舌根倒是學得好!我回去就稟報父後,看怎麼收拾他們!」

    「小娃兒嘛,哪裡談得上嚼舌根,充其量也就是做個傳聲筒罷了,何況他們也是嫉妒玉玥能和你玩兒……說到底,他們對你這個姐姐還是很崇拜的!」從頭到尾看了個全部的寶玨歎了口氣,摸了摸水羲芝的頭,「羲芝,我看,今天這事就算了吧,你去告狀,他們吃了苦頭,今後還得找玥兒的麻煩……你讓玥兒可怎麼辦?……」

    正說著,突然聽到「撲通」一聲,兩人急忙回頭一看,卻現原本應該有人的木椅上空無一人,趕緊衝到圍欄前,驚駭地看見玉玥兒正向湖底沉去……

    寶玨心裡一慌,顧不得脫去外衣,一下子翻過圍欄也跳了下去,在水裡抓住小人兒,單手抱住,往湖邊游去,水羲芝也趕緊朝湖邊跑去,她跑到湖邊時,寶玨已經抱著玉玥兒坐在草地上,一個勁兒地拍他的背,讓他把吃進去的水吐出來。

    「玥兒,玥兒你沒事吧!」水羲芝緊張地撲上來,從寶玨懷裡挖走水晶娃娃,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抱在懷裡,「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向玉卿叔叔交代……你、你嚇死我了啦!」

    「皇……皇姐……是玥兒不好……看魚的時候……太出神……一個沒留神才……玥兒不乖……皇姐要打要罵都可以……皇姐不要丟下玥兒……」玉玥一邊咳嗽一邊說,努力想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他是個敏感的孩子,兄弟的謾罵和姐姐的維護,他都聽的一清二楚,他突然好害怕,如果自己真的不是皇子,那他還怎麼能呆在皇姐身邊?越想越怕,結果一個不留神,從欄杆的縫隙裡滾了下去。

    「誰跟你說會丟下你啦!」水羲芝大聲道,「我、我會一直、一直和玥兒在一起的啦!」

    「真的?」玥兒一雙清澈的眼睛滿含著渴望。

    「當然!我是未來的女皇,說話絕對算數!」水羲芝剛說完,又想到了什麼,「……不過,將來小玥兒要嫁人的話,自然就是未來的駙馬陪小玥兒了!小玥兒放心,我一定會為小玥兒挑個好駙馬,就像二皇姨夫一樣的……獻儀和蓉儀他們,那麼不聽話,將來我送他們去和親!這樣就沒人敢欺負小玥兒了!」

    「皇姐亂講!」玉玥兒的小臉漲得通紅,「玥兒才不要嫁人……玥兒要陪在皇姐身邊……」

    「好了,好了,」寶玨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怎麼瞧怎麼有早戀的苗頭在裡頭,這個社會的孩子,怎麼那麼早熟的啦?!「羲芝,玥兒的衣服都濕了,快找地方給他換了,要不著涼生病了可不好。」

    「我……我不想讓爹爹擔心……」水晶娃娃低下了頭,話裡的意思十分明確。

    水羲芝眉頭一挑,「乾脆去我父後那裡。反正就說是皇姨來拜訪,我們是帶路的……然後,你就可以跟我回我的鳴芳殿,先換上我的衣服,等小廝們把你的衣服弄乾了,再換了回冷宮。」

    寶玨一根指頭直直地戳在水羲芝的腦門:「連你皇姨都利用起來了!你這個壞心眼的丫頭!」

    當下,三個人手牽著手往真秀宮走去。

    真秀宮裡,寶玨見到了鳳後。

    虹王朝的鳳後,可以說是當今社稷的半個掌權人——女皇待產及哺乳期間,都是由鳳後攝理朝政。

    寶玨聽墨珠說過,這個鳳後聰明睿智,治理江山一點也不比女皇水御天遜色,夫妻倆可說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女皇雖然廣納後宮,但真正佔盡女皇恩寵的,只有鳳後一人,其餘的君卿公子,一半是為了穩固朝中勢力,一半也是為了繁衍皇室血脈。

    鳳後是個瀟灑英俊的青年,舉止行動中自然而然的透著一股自信睿智的風采,眉眼之間看起來十分的眼熟,只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寶玨有些納悶。

    鳳後微笑著斜睨著她:「你這丫頭過河拆橋的本事可真不小,怎麼,今天終於願意來看我啦?不怨我攛掇你皇姐給你指的駙馬了?……聽說,你們現在……可是如膠似漆好得很吶!……是不是要好好謝謝我這個大媒人呢?……」說著朝寶玨擠了擠眼,滿臉的調侃之色。

    「皇……皇……姐夫……」寶玨心驚膽戰地叫。其實她也拿不準該怎麼稱呼鳳後,只好硬著頭皮喊上一句,結果歪打正著,真被她給蒙對了。

    「怎麼?還不好意思呀?」鳳後以為寶玨是害臊,「我都聽說了,你為了蕭文可是大鬧了丞相府哦!」

    「那楊丞相也太沒良心了!我鬧她還是便宜了呢!要是我也有狗頭鍘,非學學那個包黑碳不可!」寶玨一提到這事,頓時義憤填膺,「世上哪有這種無情無義的小人,皇姐還讓她做丞相!這眼光……真真是……」

    「秀雲,」鳳後平靜地看著寶玨,「楊易居對蕭蘭是很無情,可是,在為朝廷辦事來說,她的才幹還是很高的,所以,皇上封他做丞相並沒有錯!」頓了頓,鳳後歎了口氣,「其實,我對楊易居的恨一點也不比你少,你知道為什麼嗎?」說著,深深地瞥了寶玨一眼。

    寶玨搖了搖頭——別說她是假公主,就是真公主,對這類涉及**的事情也不會知道啊!

    「蕭文的祖父,和我的祖父,是同母異父的兄弟,」鳳後淡淡地說,「所以,論起來,我和蕭文算的上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兄弟。」

    寶玨頓時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瞧著他面熟,原來是和文兒有些像!可是……「既然你知道你們有血緣的關係,為什麼你不跟楊易居挑明了?這樣,蕭蘭的日子會好過許多!」

    「秀雲,你不明白……」鳳後歎了口氣,「我曾經暗暗和蕭蘭接觸過,他告訴我說,如果一個人的心不在你身上,縱然你錦衣玉食、過著享受不盡的榮華,心裡卻會破一個洞……隨著時間的流逝,洞會越來越大……再多的榮華富貴都填不滿……心碎了,就和死沒什麼兩樣了……」

    「哀莫大於心死麼?」寶玨為他哀傷的語氣所迷惑,愣愣地問道。

    「哀莫大於心死……」鳳後喃喃地念著,「不錯……哀莫大於心死啊……」

    寶玨看他整個人籠罩在陰鬱之中,便立刻明白了他由蕭蘭的遭遇想到了自己的處境,趕緊岔開話題:「皇……皇姐夫,你既然知道我陪蕭文回去給蕭蘭送終,那你應該也知道我在蕭蘭靈前誇下的海口吧?」

    她訕訕道,「你……你能幫我……跟皇姐說說嗎?我……我也是後來才知道……一品誥命只有駙馬才當得起的……」

    鳳後看著寶玨侷促的樣子,笑了起來,「你有這個心,我高興都來不及,說來我還要替我那苦命的表叔謝謝你呢!你放心,我一定會跟陛下說的,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

    「那太好了!」寶玨開心極了,「多謝皇姐夫!」

    「客氣什麼?我也是想替表叔出氣,讓那個不長眼的曾氏看清自己的身份!真叫是先帝下的旨,若是現在,哪有那麼便宜他的事?一個小爺擠掉正室、還妄想受皇封?!我早就下懿旨賜他三尺白綾了!」鳳後半真半假的說。

    寶玨又和鳳後說了會兒話,就告辭了出來,臨出門前,她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轉過身來,問:「皇姐夫,當初你為什麼會想到把蕭文指給我?你不覺得我……配不上蕭文嗎?」

    鳳後搖了搖頭:「秀雲,你不該看輕自己的。我相信你是一塊璞玉,當時只是還沒有展露芳華而已,加以時日,你必有所成。蕭文在楊府的生活並不如意,以他的秉性,深宮內院勾心鬥角的事他也適應不來,我身處其中,明白其中的艱苦,又怎麼忍心讓他也涉入其中……我不能讓無雙的悲劇再一次重演,你懂嗎?再說……滿朝的官員之中,我最中意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你年紀幼小,尚處在情竇初開的時候,卻沒有什麼和男子相處的經驗,有蕭文這樣的青年才俊在身邊朝夕相伴,日久總會生情的……果然,雖然費了點時間,走了點彎路,你和他終於還是情投意合了,也不枉費我花的心思了!你……會一直好好地待他嗎?」

    「當然!」寶玨挺著胸,大聲說道:「我會一直寵著他,愛著他,想著他,讓他開心,讓他幸福!這話我在蕭蘭靈前也說過,現在再跟皇姐夫你說一遍,日後若違背誓言,皇姐夫,你就責罰我好了!」

    「你有這心,我就放心了!」鳳後微笑著點頭。

    「那件事,就拜託皇姐夫了!」寶玨看著他說。

    「我會替你辦好的!」鳳後許下了承諾。

    當天傍晚時分,皇宮女官到楊易居家宣讀聖旨。

    女皇追封蕭蘭一品誥命,賜朝服官帽,玉牒牙笏,作為陪葬!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恩寵!

    於是,楊府大肆操辦喪事,極盡鋪張奢華之能事,擇日將蕭蘭的遺體下葬於楊家祖墳。

    葬禮過後,蕭蘭的兩個貼身小廝雨霖和雨霜,婉拒了蕭文接他們入公主府的好意,一起在京城西郊的白雲寺落出家,從此斷了一切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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