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睡過去,身體酸軟著,腦子飄飄忽忽的,眼前又浮現起了五年前的那段日子,那段生活裡最難的日子裡,事業上受到挫折,他並沒有悲傷,甚至和周念之間關係突然冷淡起來,他也僅僅是覺得不知所措,並沒有覺得難過,真正的悲傷不能自已是在周念真的走了,並且斷了一切聯繫之後。
有時候想起來,他還真覺得自己反射弧太長,後知後覺得厲害。
那段日子後來想起來也沒有什麼,當被不知名人士把他和周念在外面相處的照片到網上,並被很多人討論關注,他知道後,腦子裡是一陣茫然,既沒有辦法對那個始作俑者怨恨,也沒有辦法想接下來應該怎麼應付後來的事情。
後來想想,要是那時候他直接矢口否認他和周念的關係,學院也不能拿他怎麼辦,只是,他當時居然就那樣坦然承認了,後來的一切事情也都源於他這一時的頭腦熱,當時只是想著要是周念知道他否認兩人關係一定會很難過,所以就承認了。
後來一切責任都是他承擔,那也是必然的。
因為他心情壓抑,精神不佳,對待周念也不再上心,甚至在那一段時間裡說了很多讓周念傷心的話,之後想起來常常覺得對周念不起,以至於內疚愧疚非常。
之後和周念關係變差了,兩人之間漸漸生起了隔閡,他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找到補救的辦法,但是,周念卻突然失蹤了好些日子,當周念再回來的時候,他的事情在學校裡莫名其妙就被壓下去了,甚至學校的網站論壇上原來的帖子全部被刪,之後這一類東西都被禁止上去,他的作風問題再也沒有被追究,原來以為不會有的出國交流機會居然被領導拿來放到他的面前,並且他還可以繼續做這所學校的老師,原來那些言論和被訓斥被排擠全都像是沒有過一樣,這些並沒有讓他覺得放鬆,反而讓他覺得不正常。
當周念來給他說要提前畢業回家,要老師好好照顧自己的時候,楚慕只能愣愣的站在那裡,兩人原來的美好生活像是過眼雲煙一樣,喉嚨裡哽住,根本說不出詢問或者挽留的話語,好半天才回過神,但回過神來之後也只是給他一個擁抱,對他說再見。
兩個人的離別不像是情人之間,倒像是一般師生一樣,沒有依依不捨的纏綿,沒有激動的言語,沒有眼淚,沒有嘶啞的哭喊挽留,只是一個清淺的擁抱,然後就這樣,他目送周念坐上車走了。
周念就這樣走了,楚慕當時根本反應不過來,覺得茫然,覺得一切都不似真的,後來幾天一直精神恍惚,不吃不喝無精打采,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差點死在了公寓裡,還是家裡平時沉默的小貓似通人性一樣哀叫不停,引起了一樓住戶的注意,這才破門把低燒到迷糊的楚慕送進醫院去,楚慕白冒冷汗的臉讓人以為他是燒引起,後來送進醫院才知道他到底在承受怎樣的痛苦,他患了慢性闌尾炎,一直肚子痛,而他卻像不能感受到身體疼痛一樣地對這些毫無反應,後來醫院要求最好做手術免除後患,當時學校裡和他感情算好的師弟打電話回他家裡,他媽聽到兒子住院動手術,雖然氣惱楚慕不聽話,和男學生在一起弄得幾乎算是身敗名裂,卻依然還是心疼兒子,趕緊趕火車來守著楚慕度過了他那一段人生最悲慘的日子。
楚媽媽一方面樂於見到周念離開了自己兒子,她終於可以把楚慕從原來的深潭裡拉出來,後來看兒子死氣沉沉想那個小孩兒,就又不由氣憤非常,但是最後實在是看不下去兒子受苦,便又心疼地不斷勸慰,面對楚慕要死不活,她哪裡還來的精力去為他找女孩子相親,只能一邊哀歎,一邊又感歎楚慕果真是繼承了她,一輩子看上了誰就再也轉不過彎來,以後只能死磕那裡了。
楚慕想起自己能走過那段最傷心難過的日子,還是母親說了那一句話,「要是感情不協調了,離開也好,不然惹得兩看相厭,以後想起來不是更沒有想頭,更加難受……」
也許就這樣分別也是好的,不然,在一起磨得周念對他毫無感覺,並且厭惡他,那真的是會要他的命的,至少在現在離開,兩個人都對對方的感情沒有變,還是原來那樣的真摯而深刻,離開,是最好的保持感情的方法。
讓他想開的,還因為他心裡一直想著,在最後的時候,兩人都沒有將分手說出口,說不定以後還是可以在一起,當兩人都想開的時候,當兩人有能力面對社會壓力的時候,兩人說不定還可以重來……
楚慕終究還是接受了周念離開的現實,遠渡重洋在國外工作留學,事情繁忙,他也漸漸地精神好起來。
只是,思念從沒有減淡,重新相遇的心思從沒有從腦海裡拋棄過。
周念終於還是來找他了,他終於不用再像原來那般孤獨,那般盼望又帶著悲哀的念念不忘……
楚慕又睡了兩個多小時才醒,醒來已經可以吃午飯了,周念熱了煮好的米粥來讓他墊胃,楚慕喝著粥,覺得有點焦味,不過,看著周念一臉關懷之意,便也只好把整碗給吃下去。
周念問楚慕是不是去外面吃飯,楚慕說不想吃了,坐在床上不時看看周念,兩個人時隔五年相見一遇到就又滾到床上去了,不免讓人特別彆扭而且尷尬。
周念倒還沒什麼,楚慕卻是覺得羞惱不已。
兩人正不知如何說話來解了這陣尷尬氣氛,外面大門就被敲響了,楚慕忘了一眼房門,不自覺蹙起眉頭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周念卻是愣了一下,從床沿站起身來,說了一句,「我去開門!」便出去了。
開了門,門外站著的是昨天晚上在楚慕這裡出現過的譚文博,他看到開門周念,臉上現出驚訝來,睜大眼問道,「咦?周先生,你今天又來了?是有什麼重要事情和哥說嗎?昨晚沒有說完?」
譚文博還不知道周念就是在這裡過的夜,而且也沒有,盡在意識到面前這個顯然衣冠沒有收拾整齊的人和頭天見到的一絲不苟的樣子完全兩樣了,他先是驚訝,後來便自動熟稔起來,笑著打招呼。
進屋自動換鞋,手中提著新鮮蔬菜還有鮮肉,邊換鞋邊喚楚慕,「哥,你在臥室嗎?你是不是沒有出去買菜,我買來了,還沒吃飯吧!正好我來做!」說著,又笑著對周念道,「周先生,都到飯點了,哥是不是也沒有招呼你吃午飯,好了,正好我做,你也留下來一起吃吧!」
譚文博笑得開朗,右邊臉頰上還有一個淺淺酒窩,顯得帥氣陽光。
周念看到他雖然面色如常,還回了個客套的笑,但心裡卻已經打翻了五味瓶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難受。
要和楚慕多親密的人才能夠說出這樣的話,甚至幫助楚慕招呼客人?
周念轉身進臥室,就聽楚慕在屋裡道,「文博,你今天不是有籃球賽,怎麼有空過來做飯?」
「早打完了,我們學院贏了,他們說聚餐出去吃燒烤,我不想去就去買菜過來了。哥,你早飯吃了沒?不會又沒吃吧!」譚文博把東西放在客廳桌子上,跟著周念進了臥室,譚文博一看到楚慕還穿著睡衣坐在床上,臉色些微蒼白憔悴就咋呼起來,「哥,你不會又病了吧!測體溫沒有?要不要去醫院,我現在去買藥也行……」
譚文博邊說著已經站在床邊傾過身伸手探楚慕的額頭,摸到沒有燒才放下心,繼而又埋怨道,「哥,你哪裡難受,也不給我打個電話說說,要不是我自己過來,你生病了都不讓我知道嗎?」
楚慕無奈又寵溺地敲了一下他的頭,說道,「你一進來就咋咋呼呼,十**歲的人了,還是孩子嗎?一點也學不會穩重,我沒有事,只是有些累而已,上午又睡了一覺,還沒來得及起來呢!」
譚文博摸摸被敲的額頭,一臉嚴肅直起身來,反駁道,「我哪裡不穩重了,哥你別看不起我,我只是關心你而已,才說了這麼多話嘛!」
「是是,我們家文博最成熟了!」楚慕笑得眼睛成了兩彎月牙,臉上也起了點紅暈。
譚文博笑起來。
周念看著兩人的互動,只覺得被澆了一盆冰水,讓他從頭涼到腳,心裡憋悶難受到內傷。
譚文博出門去廚房裡做飯,留了周念和楚慕在臥室裡,周念再也做不到面色平靜無波,臉色不自覺沉下去甚至帶了點哀戚,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楚慕抬頭看他,周念太高,他感覺頗為費力,便說道,「不坐下嗎?」
周念眼神很受傷的看了楚慕一眼,無言坐到了不遠處的椅子上,卻再沒有像原來那樣坐在床沿了。
楚慕感受到了周念的不對勁,卻不知道原因,問道,「怎麼了?看你突然不高興!」
「老師,你和他交往多久了,一直都有這樣親密嗎?」周念心裡雖然難過,但還是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了,想楚慕才從國外回來多久,就能和一個學生關係親密到這種地步,讓他覺得自己當年和楚慕關係也沒有到這種的感覺,不免又嫉妒又怨恨。
「交往?」楚慕愣了一下,不知道周念在問什麼問題。
周念看楚慕這樣裝不知,更加氣憤,「難道老師不是和他在交往嗎?」
「和誰?你說文博嗎?」楚慕忡愣著,好半天才明白周念沉臉醋意翻騰是在說他和譚文博剛才太過親密了。「呃……他,他是我弟弟,我家裡舅舅的兒子!」
周念聽到楚慕的回答,同樣愣在那裡了,想要高興,又覺得自己從昨天看到譚文博開始就開始嫉妒難過糾結到底是在做什麼,不免覺得有些難堪,趕緊把臉轉到一邊去,不讓楚慕看到自己臉上突然出現的歡喜羞愧和眼裡的開心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