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鳴與江父相認時,離憂就在一旁,江父自然是激動不已,而江一鳴則顯得冷靜而平靜,沒有大悲更無大喜。畢竟是處於不同的立場,心情自然也完全不同。
但即使如此,江父依舊無比的高興,甚至有種不太真實的興奮感。而對於江一鳴的態度他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在意與不滿,因為他心中清楚,幾十年積累下來的東西自然不是說化解便能馬上化解開來的。同時他也相信有了這個好的開端,日後一定會變得列好。
那一天,江一鳴並沒有稱江父一聲父親,而江父亦沒有提,如同彼此商量好了似的,沒有誰在意這個,也沒有誰一定站了來強調這個。也許對江父來說,這樣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有意無意間,離憂總是能夠從江父的眼中看出一些異樣的釋然,那樣的目光如同隱藏著許多不能言說的東西一般,讓人聯想翩翩。
那麼一刻,離憂總覺得這個被他們認為薄情寡義的父親,那目光中所包含的不僅僅只是重拾兒子的喜悅,不僅僅只是得到諒解後的愉悅,更讓她無法忽略的是那份從心底深處自然流露出來的濃濃父愛,那樣的愛並非一時一刻的爆發,更像是長年累月的沉澱與積累。
她突然想起江父以前跟她說過的話,或許當年的事情並不如同表面所知道的那般簡單,或許真的還有另外一層的隱情。可她只不過是一個俗人,也許更看重的只是結果而非過程。恍惚之中,江父那慈愛的目光亦投向了她,散發出感激與欣慰的光芒。
她雖然只見過江父幾次,可憑心而論那樣的人真的不像是個無情無義之人,她甚至看到江父對身旁的侍從都慈善得很,這樣的人當初為何偏偏會對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毫不猶豫便帶著私奔的女人,已經有了自己骨肉的女人不聞不問,置之不理呢?說實話她真的有些想不明白,也許所謂的真相真的只不過是塵世間的一粒塵,早已被淹沒乾淨。而有的時候,活著的人也未必會比死了的人更幸福。
收起胡亂飛揚的心思,離憂聽到江一鳴正在對江父說著她們的婚事。江一鳴並沒有隱瞞什麼,而是坦白的說明了一切,他甚至最後對江父明說,如果不是皇帝以婚事要挾,現在他是根本不可能會這麼快認回江父,更不可能認祖歸宗。而他亦不是貪圖江家的財產,等他完成皇上所交代的事後,便會將一切都交還。
而江父聽完江一鳴的話,沉默了片刻後並沒有半絲的反駁,相反卻毅然地點了點頭說了一句讓離憂與江一鳴都有些意外的話:好,好,好已經二十年了,江家本就早應該歸還了,如此一來江家反倒還可以繼續興旺個幾十年。
看到江一鳴與離憂略為不解的眼神,江父亦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告訴江一鳴,他完全支持,只要是一鳴想要做的事,他都會支持,會在暗中幫助江一鳴。雖然江家那些個宗親長輩什麼的一定會反對,畢竟牽涉到的不是一般的利益。困難也是可想而知,但是為了江一鳴的幸福,為了江家的長遠命運,他都會全力而為。
江父的遠見倒是比離憂她們想像的要出色得多,盛極而衰的道理亦理解得十分通透。只不過或許是出於龐大家族勢力的壓力,即使他身為江氏現在的掌門人,但卻也不能夠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這其中最主要的還是得迫於宗族其他人的想法。
如今倒好,既然皇上已經明確的想收回,反倒算是一件好事。一來可以讓一鳴的婚事得以順利進行,二來也可以解除江家這麼一個潛在的危機。
商量好應該商量的事宜之後,江父欣然離開,看他那幅興高采烈的樣子應該是第一時間回去向江家的那些人宣佈認回了一鳴的這個好消息。當然,也許除了江父以外,江氏宗族裡的人並沒有幾個人會真心的高興。
按照江一鳴與江父之間的約定,江父可以回去準備讓一鳴認祖歸宗的事,可以準備將一鳴介紹給其他的族中長輩、宗親認識,可以做其他許多的事,但是有一點,一鳴並不會因此而搬回江家住,而是會繼續住在現在的地方,就算日後與離憂成親,亦不會有任何改變。
雖然這一點多多少少讓江父覺得有些失落,原本以為可以與孩子住在一起,現在看來倒還是不太可能。但是相比於能夠認回一鳴,能夠與一鳴父子相認,其他的便都顯得不重要了。
在江父的安排下,江一鳴很快便得到了江氏一族的認可,他的名字被隆重的記錄到族譜之中,祭拜了祖宗,見過了宗親族長等人之後,便正式成為了天下首富江氏一門的嫡系子孫,而鄭如畫也正式被江家承認,在死後了近二十年發以後,才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平妻的名分。
也許於世人來說,鄭如畫能夠得到平妻的身份,能夠與公主差不多平起平坐,實在是一件榮譽無比的事,可在離憂看來,卻格外的可笑,人都已經死了,再顯赫的名聲亦不過一紙空談。
那一天離憂並沒有跟著江一鳴一併去江家,但她完全可以體會到江一鳴的心情。原本那些便並不是他所希望的,但是卻不得不一一接受。
江氏一族並沒有對江一鳴有太多的排斥,對於那些人而言,他是江父唯一的子嗣,並且即便有什麼不妥那也只是生母的問題,而是不會關聯到江家的子嗣。二來,他們亦都知道了江一鳴不久便要娶皇上親封的離憂郡主為妻,這樣一來,倒是頗讓江家這些宗族長輩頗為滿意。
至於其他的,江父並沒有與江家的任何人透露分毫,只道待江一鳴成家之後,便會慢慢將手中的生意移交到江一鳴手中,這也意味著江一鳴將成為江家新一代的繼續人與掌門人。而江一鳴所要做的便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一定的成績,用事實說話得到江家族人對其能力的認可。這樣一來,他才能夠順利的完成日後的大事。
不久,江家十分隆重的去定南王府重新下了聘禮,雙方一併定下了好日子,並且細細的商量了一下婚事的安排等各方面的事宜,顯然都十分的重視。畢竟不論是定南王府還是江家,這都是一件大喜事,更何況,前不久連皇上都親自下旨賞賜了大量奇珍異寶,並令好好操辦此次婚事。足顯天子的重視。
婚事終於定了下來,不論離憂與江一鳴兩人願不願意大肆操辦,可眼下而言,不大辦都是不可能的事了。見狀,離憂也乾脆懶得去操心,由著他們去弄,而她所要做的只不過是盡力配合,然後等著做她的新娘就可以了。
江父與軒轅謀都覺得江一鳴現在的住處還是稍顯簡陋,但因離憂與江一鳴都不原再重新改置宅子,便也尊重兩個孩子的意見。只不過商量之後,由江家出錢將江一鳴現在住的宅子旁邊的幾處民宅買了下來,打通之後一併與現在的宅院圍了起來再重新裝飾一翻,如此一來,工程也不算大,但整個宅子面積大大增大,排場氣勢倒也勉強能夠與離憂郡主下嫁所應該住的郡馬府相匹配了。
江一鳴這段日子愈發的忙碌,一來原本自己手中的生意全部交給蕭叔打理,而他則成天跟著江父一併去熟悉江家的那些生意。二來,這邊的婚事他倒不像離憂一般,許多事情都還得他一一親自操辦才能放得下心來。
而離憂自然不是那種操心的人,況且這些她也不懂,除非是府中李氏讓她試嫁衣,或者一些其它必須親自去做的事,否則能夠不理自然便不理。絕大部分的時間都再次投入到醫館與莊子中去了。特別是醫館,眼下來這裡看病的窮人越來越多,好在之前各種準備也都充分,並沒有因此而出現過什麼不好的亂子,反倒是次序井然,哪怕有時人太多當天看不完,病人也都能夠體諒,自覺第二天來繼續看診。
「郡主,您這招排號看診還真是高,省了不少事,病人也都十分願意遵守,不必擔心其他的。」孫成看著醫館內忙碌卻次序井然的情景,不由自主地稱讚道:「郡主有所不知,現在來咱們醫院看病的人都說郡主就是這活菩薩,他們都對您是感激不盡呀」
離憂聽孫成這麼說,搖了搖頭道:「我可不敢跟菩薩相比,這麼一點事也只是力所能及的,眼下能夠做的也就這麼多了。這世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只希望能夠盡可能的多幫到一些人罷了。」
孫成點了點頭,這麼久下來,自己也算是更加的瞭解了離憂的本性,能夠在一個這麼好的老闆手下做事,他孫成還真是三生有幸。
想想剛剛開張時,候府家的家丁有人認出了他來,帶著人來這裡想找他的麻煩,可這一切卻早早的被郡主給算了進來,提前在醫館安排了幾名會些武藝的夥計。不但將那些個不講理的家丁好生教訓了一番,而且還明確放下話,這醫館是郡主開設的,以後任何人敢來找麻煩,膽敢找醫館裡任何人的麻煩,一律不會輕饒。
自打那次以後,候府的人再也沒有誰敢找他孫成的麻煩,不但如此,那管家還特意派人來跟他賠禮道歉,化解恩怨。郡主曾跟他說過,遇到惡人,你就得比他惡十倍,這樣人家才會怕你,而相反遇到好人,你也得更加對人好,這樣人家才會敬你。
孫成有時真的不太明白,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子為何腦袋裡有這麼多與眾不同的主意,並且那樣的思維與見解完全超過了原本的年齡,倒真是無法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與環境才能造就一個如此優秀的女子。
正想著,救助區那邊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離憂見狀便讓孫成過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孫成連忙應下,趕緊起身往救助區那邊去看個究竟。
沒一會的工夫,那邊的喧嘩便止住了,而孫成亦再次返回稟明清楚。
「郡主,剛才突然來了個病者,情況很嚴重,應該是食物中毒,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我讓大夫先替他診治,現在都已經安排好了,其他病人也沒什麼意見。」孫成說道:「請恕孫成斗膽,我以為救助區這邊還有一個比較明顯的問題。」
「有什麼問題直說吧,原本咱們也是應該在實際經驗中不斷改善,力求做到更好。」離憂一聽,自然很是感興趣,這孫成倒算是用心,不但將醫館打理得十分出色,而且還能夠主動觀察、發現問題並且想辦法改善,這一點讓離憂很是欣賞。
孫成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以為,咱們還應該建立一個急救的措施與制度,讓所有看診的病人都形成共識,對於一些如同食物中毒,或者突發性的疾病,那些耽誤不得的病人應該給無條件的先行治療。「
「其實,咱們醫館不少大夫都是這般做的,只不過沒有形成條文,因此有些還是會存在一些問題,並且容易與病人之間發生誤會,所以我想是不是在咱們門外的店規欄上再加上這麼一條會更好些?」
離憂聽罷,點了點頭,在現代急救優先一切這也是常識,在這裡一些有醫德的大夫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不過卻並沒有形成一種眾所周知的常識,因此孫成的提議倒是不錯。
「好,就依你所言,將這一條重新加入到店規之中。另外,莊子那邊的人手問題出了一些小麻煩,有些活可以找臨時的人做沒什麼影響,可有些活卻不能夠成天讓人換來換去。」
離憂想了想後道:「這樣,你親自把關,將來救助區的一些病人分一下類,若是些老弱婦幼,而且家境的確屬實的話,便可由你免去她們以去莊子用勞力換藥費的做法,而對於那些有勞動能力的,特別是青壯年,則可以跟他們商量,病好之後,如果願意的話可以較長時間的去莊子務工,當然工錢也是一樣的算,不會虧待他們,這樣的話莊子那邊也可以更好的安排人手。」
「嗯,郡主的意思我明白了,只不過,如此一來的話,醫館的壓力將會更大,費用開支方面也會更高。」孫成略帶擔心地說道:「或者可以考慮將莊子裡的一些適合作用臨時人員的活分出來,也可採用手工勞作的方式,這樣一來也許可以更好的緩解醫館與莊子之間的矛盾與壓力。」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你倒是挺用心的。」離憂微微思索了一會,抬頭看向孫成道:「這樣,這個事你具體與莊子管事商量一下,就以你所說的為切入點,看看還有沒有可以再完善的地方,弄好後再跟我說一聲便可以執行了。」
聽到離憂的誇讚,孫成很是高興,一直以來,他都努力做得更好,只希望能夠報答郡主的救命知遇之恩,同時也能夠如同郡主一般,以自己最大的能力為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做一些事。
「郡主請放心,此事,我一定盡快處理妥當。另外,從上個月起,我們醫館的藥材全部都按您的吩咐改為從江家藥鋪入貨,果然比以前省下了不少成本,而且他們的藥材也十分全,態度也非常好,都是提前送達,結算也是半年一次,這樣讓咱們的資金周轉也減少了很大的壓力。」
孫成笑著說道:「我上次見江家藥鋪的大掌櫃,聽他說江老爺吩咐過了,日後只要是咱們醫館需要的藥材,一律按最低的價值給咱們進貨,基本上他們也就是掙回本錢與運費這些。」
「這樣也好,江家那麼大的生意,這樣也算是為窮人做些好事。」離憂聽罷,倒是對江父不由得多出了幾分好感。倒不是多少錢的問題,而是對於江父來說,這真的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他都能夠親自過問,倒也說明這人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兩人正說著醫館裡的這些事,卻見二丫來了,說是江一鳴現在正在家中,讓離憂沒事的話現在過去一趟,想要一併商量些事。
離憂聽後也不再久留,又與孫成交代幾句後便帶著人去江一鳴那裡了。前幾天聽江一鳴提到了主院設計圖的事,看來這傢伙是已經親自操心設計好了,想是讓她看一看,滿意的話便可以開始動手了。
離婚期也不過三個多月的時間了,江一鳴就算是再忙但許多細緻的事都是親自而為之,離憂知道這是江一鳴重視自己的表現,因此嘴裡雖然說讓江一鳴不必這麼操勞,讓其他人操辦便可,但打心裡卻清空是高興得很。
回去後一看,果然是為了此事,看到江一鳴遞過來的設計圖,那一筆一畫都是出自於他的心血,離憂自是無比的滿意。
「一鳴,就按你設計的這個佈置就行了,我看著很不錯。」離憂將圖紙遞給了一旁的拾兒道:「拿去吧,讓他們按這個動手開始佈置便可。」
拾兒笑著退了下去,而一旁的江一鳴見狀不由得搖了搖頭:「早知道你這麼不挑剔,我也不必費那麼大的功夫一改再改了。」
話雖這般說,可那語氣之中的寵溺卻顯露無疑,只要離憂高興,再怎麼他也願意。
離憂聽罷,笑著說道:「不是我不挑剔,實在是你設想得十分細緻,若這麼完美我都還有意見的話,豈不成了肉裡挑刺了?」
江一鳴早就料到離憂會這麼說,正想出聲,卻聽離憂繼續說道:「對了,若一定得挑點什麼出來的話,那我倒是覺得咱們這家實在是太過大了一些,你想想,日後我又不會讓你三妻四妾的,弄這麼大的地做什麼呢,在自已家裡走上一圈都累得慌,何必呢?」
聽到離憂意有所指的說著這話,江一鳴笑意更濃,牽起離憂的手道:「這個倒不難,日後咱們多生些孩子,到時地方大些自然也就不會顯得太浪費了。」
「啊,那得生多少呀?」離憂聽江一鳴會這般回答,笑著說道:「孩子我倒是真喜歡,要不咱們生個十個八的好不好?不,不,等一下,可要真是這樣的話,那我豈不得幾十年如一日大著肚子,天天生孩子不成?一鳴,那你不是將我當成母豬了?」
江一鳴見離憂開起玩笑來,頓時也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跟著說道:「怕什麼,我喜歡便行,別說十個八個,你要是願意,咱們生一屋的孩子都行。然後我會努力讓你與孩子都過著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生活,讓你們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一時間,彷彿那樣的幸福已經將兩人圍繞,兩人的手緊緊地牽在一起,四目相對,都不再言語,但此是無聲勝有聲,所有再美好的東西都擋不過這最真摯而簡單的幸福。
「公子、郡主,你們猜猜誰來……」
正當兩人你濃我濃之際,二丫的聲音突然響起,還沒說完,二丫似乎也發現自己的出現好像不合時宜的打擾到了江一鳴與離憂,一時很是尷尬的停了下來,側過身去。
「對不起,公子、郡主,二丫不是有心的。」
離憂與江一鳴見狀,倒是沒有二丫那麼不自在,兩人鬆開了手,很快便恢復了常色。
「行了二丫,到底誰來了?看你這般大呼小叫衝了進來,又這般興奮,難不成是什麼老朋友不成?」離憂見狀,朝二丫說道:「綠珠去哪了?怎麼也沒見她說你?」
二丫一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郡主,我下次不會現這般毛手毛腳的了。不過您猜得沒錯,這回來的人還真是您的老熟人。這不,綠珠姐與劉姑姑他們都已經去前廳了,吩咐我來稟告郡主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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