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出了寢宮,沒有直接出門,而是去了鉤弋宮。劉~來,正在鉤弋宮和鉤弋夫人閒聊。鉤弋夫人臉色不太好,眼睛有些紅腫,哭過的痕跡很明顯。劉菁見了,大是意外,追問之下才知道原委,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好言相勸。正說著,衛風請見。
鉤弋夫人強顏歡笑,將衛風請了進來。一見衛風身後的李維手裡抱著的符節,劉菁頓時眉開眼笑,一步竄到衛風跟前,抱著衛風的胳膊問道:「夫君,陛下加封你了?」
衛風有些窘迫的掙脫了劉菁,紅著臉向鉤弋夫人行禮:「臣車騎將軍衛風拜見夫人。」
鉤弋夫人聽了,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躬身加禮:「恭賀將軍。」
劉菁樂得嘴都合不攏了,隨即又陰下了臉,衛風陞官是好事,可是升了官,就要出征了,他們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卻要分開要一兩年之久,劉菁不免有些犯愁了。鉤弋夫人見了,笑著拉過劉菁,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看你,剛才還盼著衛大人陞官,現在真升了官,又愁了。」
「我……」劉菁扭捏的拉著鉤弋夫人的手,不捨的看著衛風,然欲淚。
「好啦,衛大人出征的時候,就多來陪陪陛下,陪陪我就是了嗎。」鉤弋夫人安慰道。
衛風想起陛要封劉弗陵的那個事,他咳嗽了一聲:「夫人風有些話,想對夫人說。」
「將軍請講。」鉤弋夫人見衛風表情肅,知道必然是重要的事,她揮了揮手旁邊的人都退了出去,李維和司徒姍也退到門外,把守著門戶。自從劉菁進了衛家的門,司待姍自然也就成了衛家的人,和李維經常見面,可是這兩個人像是天生有仇了面不吵兩句就不舒服。現在在鉤弋宮,他們不敢太放肆,只能以眼神互相攻擊。李維抱著虎符節傳昂著頭,不屑一顧,用鼻子對著司徒姍哈氣,把司徒姍氣得臉色青無可奈何,誰讓自己的主子戀著人家的主子呢。
「夫人。衛風愚見。夫人在適地時候。還是就國地好。」衛風平靜地說道。
鉤弋夫人露出了失望地眼神。衛風讓帶著劉弗陵就國。那就是說讓她打消爭位地打算了換句話說。衛風不會站在她身後支持她了而沒有了衛風地支持。僅憑天子地寵愛要想為劉弗陵爭取到嗣君地位置。更無是水中撈月。
「將軍……」弋夫人欲言又止眼圈紅紅地。她忍著失望地淚。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說道:「將軍也覺得我們母子沒有希望嗎?」
正在傷心地劉菁看著鉤弋夫人楚楚可憐地樣子。有些不捨。她輕聲說道:「夫君。弗陵才五歲。是不是等著時候再就國。」
衛風看了劉菁一眼。又看了看鉤弋夫人眼眶中晶瑩地淚珠。他想了想說道:「是不是現在就國。關係並不太大。但是有一條。夫人必須切記。」
鉤弋夫人見衛風換了話音。連忙問道:「將軍請講。」
「夫人,此次北疆大戰,可謂是集中了大漢最後的實力,也可能是陛下有生之年的最後一戰,不容有失。夫人想必也知道,這次大戰有很多阻力,太子要養病,不能處理國事,陛下以古稀之年操勞國事,對他來說實在是個挑戰。而一旦沒有了陛下的支持,要想取得北疆大戰的勝利,也純屬癡人說夢。當此之時,夫人實在不該以將來的事來打擾陛下,讓陛下分心。」
鉤弋夫人沉吟不語,她聽說了衛風話裡的意思,要想得到衛風的支持,就能影響他建功立業,而要想建功立業,北疆的戰事就不能受影響,也是陛下的身體、情緒不能受影響,無論如何要讓他能支撐到衛風凱旋。只有如此,衛風才有更大的實力支持她。否則,衛風就是想支持他也沒有可能。
可是,衛風和劉進的關係那麼好,他是不是實際上已經放棄了對自己的支持?鉤弋夫人透過盈盈的淚光,打量著對面挺身而立的衛風,揣摩著他的心思。
「夫人,只要這件事結束,就算六皇子只能做一個王,所得到的封地也必然不會小。我聽陛下說,他打算將齊或燕封給六皇子,可見陛下對夫人和六皇子的寵愛之心。夫人實在不應該再惹陛下生氣,以免弄巧成拙。」
鉤弋夫人見衛風語氣堅決,而且略帶些了警告的意思,知道不可強求,她只得歎了口氣:「既然將軍也這麼覺得,那妾身就聽將軍的吧。」
衛風暗自鬆了一口氣,深施一禮:「夫人深明大義,能以大局為重,陛下一定會很滿意的。有夫人在陛下身邊,陛下一定能心情舒暢,身體康健,
僥倖大捷,夫人也是功臣,衛風對夫人感激不盡。看劉菁,笑道:「菁兒涉世不深,不知深淺,還請夫人多花些時間教導於她。她通曉養生術,對陛下、夫人都能有些幫助。臣希望回到京師之後,陛下、夫人更勝如今。」
「菁兒的事情,將軍就放心吧,妾身也正想要她來進宮陪陪陛下,陪陪妾身呢。」鉤弋夫人強笑著,拉著劉菁的手說。衛風再次拜謝,又和劉菁說了幾句,關照她時常進宮照看陛下的身體,然後告訴她說,既然接受了軍令,他就立刻趕赴營,即日就要出了。家中有二兄衛不疑打理,她不必擔心。
說完之後,他轉身離開了鉤弋宮,趕赴上林苑,迅的召集了任安、花強、趙破奴等人議事。這些人早就盼著出師了,聽衛風一說,個個摩拳擦掌,回營準備。
兩天後,衛風誓師出征,天子親自送到渭橋以北,五萬多大軍起程,直奔北疆。
五月初,衛風到達定襄,將軍徐自為率領先期到達的諸將在城外迎接。
徐自為一看到風,十分慚愧,去年匈奴人入侵,他率領的邊軍被匈奴人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慘重,除了他自己把守的光祿城之外,包括受降城以內的幾個小城都受到了程度不等的破壞,被匈奴人擄掠走的百姓有數千口。一進城,他第一件事就是請求衛風解除他的軍職,讓他回京向天子請罪。
他一跪下,邊軍的十幾個尉也一起在院子裡跪下了,黑壓壓的一片。
衛風瞇著眼,細細的打量著這些人,特別是徐自為的神情,他在估計徐自為的真實用意,他究竟是真心覺得慚愧,還是以退為進,顯示一下他在北疆的威信,以便將來跟他討價還價?衛風的腦子裡飛快的轉動,回憶著前年他到北疆來勞軍時徐自為的一舉一動。
以長史桑遷為的車騎將軍府吏也在看著他。車騎將軍開府,衛風招攬了一大批幕僚,桑弘羊為示誠意,親自將長子桑遷送到他的府中。桑遷本來不太願意,他不喜歡和對經術頗有微辭的衛風打交道,可是他不敢違逆老子的意見,再說跟著大軍出征,也是立功的好機會,就勉為其難的來了。除了他之外,衛風的府裡還有很多其他高官的子弟,像丞相暴勝之的兒子暴安平、御史大夫商丘成的兒子商容,都在他的府裡任職,這些人大部分都是來撈軍功的,忙未必能幫上多少,但是又都有極廣的人脈,衛風對他們的意見,不得不謹慎從事,否則隨便誰傳幾句話回去,很快就能傳到陛下的耳朵裡。
衛風沉默著,桑遷等人沉默著,車騎將軍府校尉李越想上前提醒一下衛風,卻被從事中郎司馬玄操用眼神制止住了。這是衛風在北疆諸將面前第一次亮相,必須由衛風自己做出決定。
「諸君覺得慚愧嗎?」衛風沒有象眾人估的那樣上前扶起徐自為大加寬慰,而是站直了身子,緩緩的開口問道。
「末將……愧。」徐自為的頭垂得更低了,打了一輩子仗,現在卻被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折辱,要說不慚愧,那是騙人的。
「為將的,不能保一方平安,卻讓匈奴人如入無人之地,肆意踐踏我大漢的土地,擄掠我大漢的百姓,你們確實應該慚愧。」衛風手按著長劍,在庭中跪了一地的人群中緩緩走了一圈,最後又回到徐自為的跟前,伸手扶起面紅耳赤的徐自為:「不過,事情有不為與不能為之分。有力而不戰,是為不為,諸位雖然力不能戰,可是我知道你們還是奮勇出擊,受降城雖然被毀,可是城中數百將士均是血戰至死,他們雖敗猶榮。」
「大人說得是,大人說得是。」徐自為的臉上總算緩和了一些,諸城雖然被毀,但是並沒有生潰逃事件,將士們的精神還是可圈可點的。衛風沒有抹去他們的功績,讓他們的心裡總算有了些安慰。
「然則,敗了就是敗了。」衛風拉著徐自為走到廊下,面對著院中的十幾個校尉,朗聲說道:「眼下有兩條路可供你們選,如果已經被匈奴人嚇破了膽子,沒有再戰的勇氣,那麼你們可以現在就可以脫下你們身上的衣甲,解下你們腰裡的長劍,離開這個院子,回到你們的老家去。我可以給你們路費,接受你們的辭呈,只有一個要求——以後你們不要在別人面前提起,你們曾經是我北疆漢軍中的一員。」
他頓了頓,厲聲喝道:「我北疆的勇士,丟不起這個人,沒有這樣的袍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