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說完,丟下面面相覷的一眾人等,揖了一揖,帶著大步的走了。直到回到長樂宮裡,他都沒有說一句話,步子也邁得極其沉穩,那兩個面色緊張的隨從對他十分佩服,一進宮就挑著大拇指說:「你真是做大事的人,跟你一比,我們簡直就像孩子一樣了。」
如侯傲然一笑,趁著他們不注意,在衣服上擦乾淨了掌心的汗。緊張不緊張,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後的衣服已經全貼在身上了,好在他一鳴驚人,又在李廣利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出來了,要不然結果如何還真難說。
「殿下,如侯幸不辱使命,在此向殿下覆命。」如侯朗聲說道。
太子大喜,上前握住如侯的手臂:「足下辛苦了,怎麼樣,丞相大人答應了?」
如侯搖了搖頭:「殿下,他們就算答應,也拖不了多長時間,以屬下之見,最好能在圍牆上向宮外喊話,讓所有的人都能明白殿下的用意,散他們的軍心,盡量爭取時間。」
太子有些失望的鬆開了如侯的手,他以為劉屈和李廣利答應了呢。不過如侯說的這個辦法也不錯,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被逼的,不想打仗,這樣李廣利如果要動手,那些人就會消極怠工,自己守住長樂宮的機會就會大大增加。
「你看呢?」太子徵求張光和石的意見。
「此計甚。」張光和石德一起點頭。
「那就立刻去辦!」
如侯走了之後李廣利大惑不解的著杜宇:「杜先生?」
杜宇有些無奈。侯一進門就知道了太子地意思。可是李廣利根本沒有問他。就直接和如侯擺開了官譜。居然還要太子向他投降是蠢到家了。
「將軍。如果太子真向你投降你準備如何安置他?」杜宇有些惱怒地看著李廣利。
李廣利愣了一下。一想頭立刻冒汗。是啊。太子真向他投降了。他怎麼處理太子?殺了他?不可能。那自己地身家性命就全完蛋了。不僅不能殺他要防止他被別人殺了。從太子一進他地營門地那一刻起。太子地安全就成了他李廣利最要緊地大事。可是把他安全地送到天子面前?那自己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他懊喪地一拍腦袋。慚愧地笑道:「虧得先生提醒。險些犯下大錯。」
劉屈這時也明白過來了自倒吸了一口涼氣。虧得那個如侯沒反應過來。真要答應了投降事情反不好處理了。他也連連向杜宇拱手:「先生高明。先生高明。」
杜宇看著這兩個身居高位地皇親貴戚笑不得。自己真是瞎了眼然跟這兩這個笨蛋混在一起。
李廣利看出了杜宇眼神裡的不屑,心裡十分惱火,可是臉上卻擠出一絲笑容:「杜先生,眼下怎麼辦?是立即攻打,還是斬緩一時?」
「太子的意思就是要拖時間,且不論他派出使者去甘泉宮的事是不是真的,水衡都尉衛風已經去了甘泉宮,不管他和太子有什麼過節,這個時候他一定會幫著太子說話的,陛下的詔書很快就能到。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陛下一定會以衛風為主將,二位大人都將聽他的指揮。」杜宇掃了李廣利和劉屈一眼:「二位如果還想除掉太子,時間不多了,不過,依杜宇愚見,二位還是收手吧,就算這次除掉了太子,對二位也未必有利。」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廣利不快的皺起了眉頭:「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杜宇淡淡一笑,閉上了嘴,不再說話。李廣利鐵了心要除掉太子,扶昌邑王上位,他已經被榮華富貴沖昏了頭,看不到潛藏的危險,根本不可能再聽他的勸告。既然如此,就讓他自己去闖吧。
李廣利當然不甘心,這麼好的機會如果都不能抓住,那麼什麼樣的機會和能掰倒太子?再說了,他和太子的矛盾也已經明擺著,就算他願意放棄,太子也不會放棄,一旦太子起死回生,會饒了他李廣利?做夢去吧!眼下就只有兩條路,一條路就是把太子徹底打死,一條路就是等著太子緩過氣來,把他李廣利打死。
杜宇畢竟是書生,謀劃謀劃還可以,關鍵時刻還得是他這個將軍的來決斷。
「丞相,事不宜遲,立刻向長樂宮動攻擊。」李廣利轉過頭,沉著臉對劉屈說:「太子謀反已明,陛下的詔書也寫得明白,現在不動手立此大功,等衛風來了,只怕你我二人還要聽他那個黃口小兒的擺佈,功勞也
的。」
劉屈猶豫了一下,默默的點頭:「那就聽將軍的。」
李廣利重重的一點頭,一撩大氅走到案幾面前,揮手大聲說道:「擊鼓聚將!」
鼓聲隆隆,剎時間在長安街頭震響,井然有序的隊伍頓時騷亂起來,傳令兵們舉著小旗,來往奔馳,一刻鐘之後,門外響起了紛沓的腳步聲,百官、諸將氣喘吁吁的趕了過來,迅在堂下兩邊坐定。李廣利直身而坐,扶著面前的案幾,威嚴的咳嗽了一聲:「諸位,長樂宮已經被團團圍住,太子不識兵勢,依仗著長樂宮負隅頑抗,不願束手就縛,我等仁義已盡,君命難違,只得對長樂宮進行強攻了。諸位,可準備妥當了嗎?」
堂下一片寂靜,眾人面面相覷,卻沒有象李廣利期望的那樣轟然應喏,場面一時有些奇怪。李廣利沉下了臉,不快的掃視了一下眾人,心裡有一絲鄙夷,到底是沒打過仗的,一點規矩也不懂,要是換了在陣前,現在就要殺兩個人立立威才行。
「諸位這是何意?」廣利沉聲問道:「有話請講當面,為何沉默不語?難道想違抗軍令嗎?」
「將軍,屬下等不敢違抗將軍。」一個中年校尉站起身來,走到堂中對李廣利施了一禮:「只是……只是屬下來的時候,長樂宮出了點事情,請將軍容稟。」
「長樂宮事?」李廣利心中一喜,連忙說:「你快說,長樂宮出了什麼事?」
「回將軍。」那個校尉看了面露喜色的廣利一眼,小心翼翼的說:「太子殿下派了很多人在宮牆上向外喊話,說是……說是太子是被誣陷的,他已經派人去向陛下解釋,要不了幾天,陛下的赦免詔書就會到,到時候大家就不用自相殘殺,白白犧牲性命了。」
「胡說八道。」李廣一聽是這個,氣得臉色煞白,這不是亂我軍心嗎,等幾天就能天下太平,那還有誰願意打仗?他憤怒的打斷了那個校尉的話,戟指著他大聲喝道:「你們是怎麼帶兵的,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他這就散我們的軍心,鬆懈我們的鬥志。他謀反的事實長安城裡誰不知道,陛下的詔書也寫得清清楚楚,哪裡還有什麼赦免詔書?傳我軍令,立刻開始進攻,遲不進者,斬!」
「將軍——」那個校尉吃了一驚,還;解釋,李廣利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休要胡言亂語,立刻回各自的營中去,一個時辰後全部開始進攻,先破門者,重賞,敷衍了事的,以通敵論處,我認得你們,軍令可認不得你們。」
「喏!」眾人見李廣利聲色俱厲,知道他真動了火,不敢怠慢,一齊起身應喏,然後匆匆回營,準備進攻長樂宮。不過他們心裡的疑問,並沒有真正的散去,長樂宮裡喊的話,極大的動搖了他們的信心,如果太子真能得到陛下的赦免,那們他們現在攻進長樂宮可就不是功勞,而是罪過了。李廣利想什麼,他們大致也能猜得出,可是他們沒有必要跟著冒這個險。他們雖然沒有商量,卻不約而同的做好了決定,進攻是要進攻的,玩命可就不值得了,做做樣子,騙騙這個師將軍也可以了。
「丞相,這幫人恐怕信不得。」李廣利雖然不是真正的名將,畢竟帶過兵,手下這些人在想什麼,他也能猜出一二,一看他們的神色,他就知道這些人不會真的出力,想要打破長樂宮,在亂軍之中斬殺太子,只在另想辦法。
劉屈心裡也有些猶豫,他既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又不想擔上親手斬殺太子的罪名,萬一陛下真的後悔了,那自己豈不是要倒霉?他巴結李廣利是想沾便宜,是想有福同享,可不是有禍同當。
「將軍,這些人確實靠不住,要想攻破長樂宮,恐怕只有將軍親自上陣了。」劉屈偷偷看了一眼李廣利的臉色,見他很不高興,隨即又說道:「不過將軍如果上陣,這裡又沒有人指揮,我又不懂軍事,還真離不開將軍呢。」
李廣利這才緩和了臉色,他想了想,擺了擺手說:「我知道派誰去最合適了,丞相,立刻讓人去召馬何羅,讓他帶著那一千多羽林郎過來。」劉屈一聽,頓時眼前一亮,對啊,馬何羅和天子是死對頭,一直想著為江充報仇呢,讓他打頭陣果然是再合適不過了,他欣喜的挑起大拇指讚道:「將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