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棵小草我壓力很大 正文 (六十一)你想吃糖麼?
    榮小白的策劃書審批通過後立即被付諸實施,寧通物流公司出資在仙林大學城境內租下一間寬敞的平房,作為仙林網點的總站。小白站在髒兮兮,空蕩蕩,臭烘烘的房子中間,有一種占山為王的快感。從今往後他將在這裡規劃他的時代,不用再當仰人鼻息的跟屁蟲,不用再忌憚誰的大侄子二姨媽,更不用再莫名其妙地被人搶奪東西。戴佳捂著鼻子,擔憂地問道,髒成這副模樣可怎麼辦呢?

    別擔心,我們先雇人裝修,到時候一起打掃,反正費用都可以報銷。

    戴佳反而不同意了,她掰著手指盤算道,材料市場價與購進價的差額,施工費用還有一些零碎的部分,我們自己動手的話,這些都可以成為我們第一筆收入,

    那可不行,這才剛開始呢,他們盯得緊緊的,看見我們撈錢肯定會有想法,說不定以後每一筆賬目都會被嚴格審批,得不償失,你覺得呢?

    戴佳點了點頭,她暗罵自己嘴賤,居然一不小心暴露作為一個資本主義斂財者的本質,更襯托了榮小白的高尚情操。她對小白的敬仰僅僅維持了幾秒鍾,因為她又聽見他說,等咱立穩腳跟了,再慢慢揩油也不遲。

    到時候你再把小蘿莉接來當老板娘,小日子就過得有滋有味了吧?

    榮小白緩緩地挪開視線,避開她的話題,裝作沒有聽見。戴佳原本想追問,卻又覺得太過自討沒趣,於是保持緘默。他們查看一圈,鎖門離開,踏上人行道的時候榮小白忽然對她說,佳,我也是單身了。

    戴佳先是一愣,隨即慌張起來,攻擊是她最常用的防守方式,於是她言語尖銳地回應道,你單身你的,關我什麼事,神經病!

    榮小白被嗆得說不出話,剛才提及這個話題的是她,現在又擺出這副姿態,還反罵別人是神經病,真是莫名其妙。常言道,女人心,海底針,海底撈針不算最過分的,最過分的是對方壓根兒就沒有把針扔進海裡,卻騙別人去撈,她站在岸上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很明顯,近二十年來,戴佳一直扮演岸上那人的角色,而榮小白則扮演那種單純得讓人可憐的角色。

    失戀很痛苦吧?戴佳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自己去戀愛一下,然後再失戀了看看就是了。

    戴佳撇了撇嘴,鄙夷地說,我才懶得戀愛,我上大學的時候看身邊的人哦,不戀愛的時候懶得像豬,戀愛的時候賤得像狗,失戀的時候又郁悶得豬狗不如,真是讓人越看越揪心。

    店面裝修一共花了四天時間,按照榮小白的設計要求,店面房的一角被騰了出來專門作為戴佳制作軟陶的工作台,這樣家裡就清爽多了。戴佳第一眼看見那個精致的工作台時欣喜得跳上跳下,她趴在尚未清洗的台面上,嗲聲嗲氣地哭訴道,工作台,我做夢都想要一個專門的工作台。這句話讓小白立即想起努努喜歡看的那個動畫片,海大星捏著一枚破硬幣欣喜地叫,哇,兩毛五,我一直都想得到的兩毛五!

    白自恃剛畢業沒多久,想去找有關部門撈點政策上的好處,比如免息貸款啊,減免稅費啊,審批優先啊,甚至尋求教育機構庇護,使社會不良分子退散,然而一無所獲。傳說中有一個地方叫大學畢業生創業綠色通道,報紙上登得鋪天蓋地,他們兩人找了七條街,問了八個人,敲錯九扇門,打了十個電話,終於摸對地方。他們剛推開門就被冷氣逼了出來,還以為自己進了冷庫,重整旗鼓繼續闖入,這才現裡面的人都是穿著外套吹空調,真是逍遙快活。這些都與他們無關,正事要緊。然而,當榮小白提到此行目的時,一個中年胖子一邊看著報紙一邊胡吹濫侃,主旨內容是拒絕他的請求。原因很復雜,說他建立的快遞網點不屬於獨立企業法人,又說他拿不出具體的項目申報表,還說他的戶口存在問題。總而言之,沒門兒。小白只得退下,戴佳卻不甘心,問道,我做軟陶能不能申報貸款的?

    胖子喝了一口茶,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和橡皮泥差不多的那種東西吧?

    嗯……

    幾分鍾後,兩人沮喪地走了出來。他們什麼也撈不到,沒有貸款,沒有免稅,沒有優先,按照胖子的原話說,“我們這個機構存在的重大意義是為你們提供精神導向,而不是物質扶持,要讓你們知道,你們不是被拋棄的群體。”

    真是字字在理,句句扯淡。

    戴佳將一撮長卷在食指上用力地拽,剛才那個胖子將軟陶與橡皮泥相提並論的言論讓她非常郁悶。榮小白看著她委屈的神色,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安慰道,別搭理那二傻,咱靠自己也一樣能過得好,比他高尚多了。

    戴佳甩著他的手,睫毛低垂,一聲不吭,只顧踩著榮小白影子的腦袋,這使他十分為難,後悔不該帶她來這個地方受人嘲笑。他一路都講著上世紀流行的笑話,從大街講到地鐵站,從地鐵講到公交車上,但戴佳仍然不言不語,含著一塊瑞士糖,對他的逗引無動於衷。

    榮小白決定放棄,讓時間來愈合她幼小心靈受到的創傷,於是也保持緘默。最近南京大街上掀起一陣修路熱潮,滿地都是坑坑窪窪,車子顛簸不定,戴佳有些站不穩。榮小白一手抓著拉環,一手扶著戴佳單薄的肩膀,生怕她跌倒。他正望著旁邊座位上一對相擁著打瞌睡的情侶的時候,忽然聽見戴佳問道,你想吃糖麼?

    你剛才不是說只有最後一塊了麼?

    車子駛入一個地下通道,周圍瞬間黑暗下來,只有道路兩側的導航燈亮著,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車載廣播裡VITas的海豚音正直沖雲霄,懾人魂魄。榮小白在黑暗中感覺迎面一陣暖流,嘴唇碰到什麼東西,正要推開才忽然現居然是戴佳。他的手懸在空中,慢慢地垂了下來,腦袋裡揚起巨大的轟鳴,一陣強烈的暈眩。他感覺戴佳柔軟的舌尖抵著他的嘴唇,於是順從地張開,半塊糖慢慢地滑入他的口中,而她的雙唇立即離開。

    公交車剛好駛出地下通道,陽光明媚,旁邊的人都保持著原先的姿態,戴佳若無其事地站著,仿佛什麼都沒有生。榮小白意識一片恍惚,懷疑剛才自己產生幻覺,但那半塊糖確實在他口中悄無聲息地融化著。

    【五一登6廣州,可能更新暫時緩慢,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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