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棵小草我壓力很大 正文 (五十五)鬼壓床
    努努一路跑回寢室,驚魂未定地蹲在洗手間裡,她越想越覺得委屈,將臉埋在膝蓋間無助地哭泣。去年情人節努努要榮小白對她來一句深情表白,他想了半天,指天誓道,倘若有一天我和努努分手了,那麼一定是努努甩我,否則,我打一輩子光棍。當時努努覺得這句話裡除了「倘若」一詞比較漂亮,其他字眼全都不夠浪漫,於是擺手說不算不算,重頭再說,於是榮小白說了一句相當風月無邊的空話。她早已將那句浪漫的表白遺忘得乾乾淨淨,卻將原先那句不浪漫的話記得清清楚楚。如今她無比後悔,早知道當初就收下第一句話,否則小白現在也不敢在她面前公然風流快活。

    之前很長時間,努努都在矛盾中徘徊,她希望小白能夠一直陪著她,一直到不得不分道揚鑣的時候才各自散去,卻又因自己這一自私的願望感到自責。如今她看見榮小白身邊多出另一個女孩,居然第一反應不是妒忌和惱恨,而是力圖幫助小白穩住這個艷福。然而小白也許不會知道她的初衷,只會認為又是她和往常一樣,是在隱藏他的身份,甚至會鼓掌叫好,終於成功地甩掉她這個黏人的包袱。

    她已經向身邊的朋友鄭重地宣佈她有一個玉樹臨風還特溫柔的男朋友,卻偏偏在這個時候遭遇這個尷尬的事情,她感覺顏面盡失。她的同學在外面心急如焚地敲門,這一幕讓絕望的她感到些許欣慰,畢竟身邊還有這麼多關愛她的人,但她還是堅持不開門,要將這份憂傷保持起碼兩個小時。

    努努,快出來,你快開門呀。

    她帶著哭腔,固執地說,我不,讓我一個人呆著,你們不要管我。

    你先出來好麼?我要尿尿!外面的女孩急得直跺腳。

    努努愣了一下,只得起身開門,外面的女孩立即提著褲子衝了進來。這使得她更加傷心,鼻翼一動,悲傷又一次湧了上來,她原本指望室友是為了騙她開門才說要尿尿,她也好順勢下台,不料果真她自作多情了。她抹著眼淚,爬到床上,繼續哭,將細白粉嫩的小臉哭得像一隻髒貓。

    室友們各自做自己的事情,抄作業,打電話,玩遊戲,沒有一個人願意碰這個悲傷的小貓。她也說不清自己希望還是不希望得到安慰,覺得自己再哭下去就顯得太矯情了,於是抱著枕頭躺在被子裡,慢慢地沉入夢境中。

    她是一個經常做夢的孩子,常常夢見鳥語花香,雲淡風輕,而這一次不一樣。她夢見自己站在海面之上,腳下不是岩石,也不是甲板,只是起伏不定的水面。周圍是一望無垠的海水,不是藍色,而是藏青色。她以為自己成了一尾魚或一隻海鳥,低頭卻現自己不過是懸在空中,海水不時舔著她的腳。頭頂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蒼白如洗的天空。她卻沒有絲毫畏懼,彷彿早已習慣這種看上去無所不有,實質上一無所有的空洞生活。

    凌晨兩三點的時候她忽然驚醒,感覺一個透明的人影懸浮在半空中扼著她的喉嚨,令她無法呼吸,恐懼感瞬間湧進她的內心。她拚命蹬腿抬手,卻怎麼也無法擺脫那個透明的魔鬼,想喊卻喊不出,想動又動不了。她正在絕望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人輕輕地推了她一下,那個恐怖的透明人立即化為漆黑的空氣消隱無蹤,她立即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額早已被汗水淋濕。

    你怎麼了,做噩夢了?一個聲音在黑暗中輕輕地問道,是隔壁床位一個叫張澤的女孩。

    她背靠著牆,緊緊地抓著被子,說,有人卡我的脖子,我害怕。

    張澤伸手撫了撫努努的長,安慰道,別怕,沒有人卡你的脖子,你不要趴著睡覺就行了,最好側躺著,那樣就不會再有鬼壓床了。

    鬼壓床?

    嗯,我們那裡把這個叫鬼壓床。

    努努愣了一會兒,環顧四周,彷彿看見黑暗中隱藏著一個透明的猙獰惡鬼,隨時都準備對她伸出毒手,忍不住高呼一聲,鬼呀!她抱著枕頭飛身跳上張澤的床,而女生們被這聲尖叫從睡夢中驚醒,抬頭望見一個白裙長的女鬼在空中飛舞,恐懼之下齊聲尖叫起來。那聲音劃破夜空,直插雲霄,直叫人毛骨悚然。

    榮小白近日正在策劃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這個事情如果擱在幾個月前,他聽不敢聽,想都不敢想,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對財富的迫切渴望使他不得不鋌而走險。上次跑了半個南京城取快遞的痛苦經歷讓他記憶深刻,他花了兩天在附近找一家合適的快遞公司,居然一無所獲,轉念一想,不如趁機在仙林大學城投機一把大搞快遞業務。

    蔣匯東的工作性質使他經常與物流行業的人打交道,小白剛好充分利用這一資源,他興沖沖地跑去找蔣匯東商量。蔣匯東情緒有些低落,他老是捏上司小姨子**的醜事東窗事,表面上和氣一團,誰也不提,然而上司明裡暗裡給他穿小鞋。蔣匯東滿臉鬱悶,抱怨上司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一點都沒有資源共享的情操。他耐著性子聽完小白的話,原先有些猶豫,但小白分析一通之後他又覺得此事有戲,只不過唱戲的輪不到他們,物流行業必定聞風而來,瞬間吞沒這塊市場。小白在這類事情還不算剛愎自用,畢竟蔣匯東的社會見識比他多很多,於是不再固執,垂頭喪氣地離開。

    相比之下戴佳比較實際,她安分守己地守著攤點做小本生意,唯一不同的是她將軟陶製作的工具搬到攤點那邊,這樣可以充分利用守攤時間。出乎意料的是,很多過路的人對現場製作過程非常感興趣,她的攤點外面圍了一圈虔誠的觀眾。當榮小白趕回攤位時,戴佳仰臉對他笑,說,今天上午光軟陶就賣了四個,還有兩個預定的,厲害吧?

    白望著紙盒子裡一大堆紙鈔硬幣,有些匪夷所思,他掃了一眼圍觀者,人群立即退散四分之一,他一下子明白其中緣由。按理來說他應當退避三舍,遠遠地看著瀑布一般傾瀉而來的銀子,但他怎麼也挪不開腿,固執地堅守在戴佳身邊,於是,人群散得所剩無幾。

    中午他們收攤回家,榮小白繼續窩在廚房裡當伙夫,戴佳盤坐在沙上清點收入,她計算幾遍之後終於得出準確數據,興奮地喊道,小白小白,賺了八百,八百吶!她跳下沙,跑進廚房,將手裡的演算本展示給榮小白看。

    你臨家飯店每天利潤是這個的幾倍,至於這麼大驚小怪麼?

    她撇了撇嘴,反駁道,這不一樣,這是我們倆一起掙來的錢,正當勞動所得,還不用人前人後點頭哈腰,多好。

    白愣了愣,手裡的動作慢了下來,遲疑地問道,佳,其實這段時間你的功勞最大,我倒是一無是處,幾乎沒有幫上什麼忙,要不然你回去吧,起碼比在這裡愜意。

    你的意思是讓我跟那個徐澤霖回去相親?

    當戴佳將回去這個詞具體化,小白這才猛然一驚,如果這個相處二十年的女孩某天當真成為人妻,他能揣度出屆時內心被抽得空蕩蕩的感覺。他感緊否認道,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南京的夏天非常熱,我們又用不起空調,你回家的話生活條件會好一些,畢竟你沒有必要在這裡受罪。

    她這才轉怒為喜,捲起演算本在他腦袋上砸了一下,嗔怒道,你當南通是避暑山莊麼?在這裡有什麼受罪的,買台電風扇就是了。

    【今天好早啊,月亮還沒有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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