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內,張公公正被美惠美娜好茶的侍候著,她們兩人束手站在一旁,頻頻的向殿外望去,都這麼久了,殿下怎麼還沒過來。
美惠實在等得有些焦急,便上前向張公公行了個萬福,「讓公公久等了,奴婢再去請殿下。」
張公公擺擺手道:「不礙事,洒家聽你說殿下正在進膳,是洒家來得不是時候擾了殿下用膳,你再去催請不更加重了洒家的罪過了嗎?」
美惠臉上一僵,這張公公的話雖然恭敬,可怎麼聽著耳裡卻是那麼的刺耳呢,她正想再說上一兩句,眼角餘光便掃到季優扶著小紅的手進來了。
一屋子裡的人除了張公公紋絲不動以外,其他人都向季優行了一禮,季優笑著擺擺手,示意眾人起身,而這時張公公才站起身來,疾走了幾步向季優行了一禮,「奴才參見太子妃殿下,殿下金安。」
季優繞過他走到主位上坐下,才慢吞吞的道:「張公公起身吧,張公公今日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季優接過美娜送過來的茶,輕輕的啜飲了一口,眼神一刻也不曾落在張公公身上。
她這樣做是有道理的,剛才張公公倨傲無禮的話她已是聽在耳裡,現在不給他一個下馬威,他就當太子宮裡的人好欺負。
張公公得到這樣的冷遇,臉色漲得通紅,他回過身來恭敬的向季優行了一禮道:「奴才前來是為了每月的月信登記,殿下進宮已有一月之久,奴才再不來請安便有失做奴才的本分了。」
季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她其實明白為什麼張公公對她手下的人這麼輕漫,原因還不在於太子地態度,新婚燕爾。太子不留下陪伴新婚妻子,就代表這妻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所以這些奴才就狗仗人勢,對她輕忽,要不是有皇后娘娘關照著,他們恐怕是恨不得將自己踩在腳下。
「此事何須公公親力為之,你且使個人來通知本宮一聲。本宮就派人過去報上。」季優說得謙恭,卻讓張公公嚇出了一頭的冷汗,他剛才的行為確實是有點過,不管眼前這太子妃得不得寵,都是他不能得罪的,他剛才也是受了下面人的唆竄,現在已是悔不當初了。
「殿下恕罪。」張公公畢竟是人精一般的人物,這番交談下來他確定季優並不是那種能任奴才隨意欺侮地主子,他顫抖著跪下來,真心的叩拜著。
季優示意小紅去親扶起他。小紅眼中閃過一絲不甘願。但隨即想起那件事來。知道現在還不是得罪張公公地時候。便踱步過去扶起他。順便將手中地打賞之物塞進他地掌間。
季優見小紅將東西塞給張公公後。便笑道:「初次見面。本宮還來不及備上一份厚禮。這點銀子就讓公公買點酒吃。」
張公公慌忙推拒。季優哪容得了他推拒。笑著將話題轉開了。「公公不是說有正事要辦麼?現在可擔擱不得啊。」
張公公也不好意思再推拒顯得自己矯情。他掂了掂沉澱澱地荷包。心知裡面地銀子可不下十兩。他將荷包揣進衣兜裡。謝過季優賞賜後就恢復才副公事公辦地面孔來。
他自桌子上拿過一本明黃記事簿。問道:「殿下在家時月信記錄早已轉到宮裡來。殿下上月似乎月信過期了?」
季優聽了心裡突地一跳。這些人做事還真是謹慎。竟然將家裡地記錄也弄了備份。現在她要瞞似乎瞞不住。而美惠早已在一旁言道:「公公真是糊塗。上月殿下受傷在皇宮裡休養。府邸裡當然不會有月信記錄啊。」
張公公一聽,也覺得合理,就未再多問,季優抬頭向美惠瞥去一抹深意,美惠是個極其機靈地孩子。但是她剛才的話明顯不合宜。這話要說的話由小紅出口倒是沒有差錯,可是自她嘴裡說出來。就變了味。
美惠沒有迎向季優的視線,她剛才也是情急。至於為什麼情急她也不知道。
季優轉回目光來又聽張公公問道:「那麼殿下這月的月信可如期而至了,是否留有備份讓奴才記載?」
「這月的月信推遲了兩天,小紅,去把東西拿來交給張公公。」季優沉著的應道,小紅深深的望了季優一眼,然後轉身向外走去,行至門邊,美惠突然拽著小紅地胳膊抱歉的對季優道:「殿下,奴婢內急,可不可以先出恭一會兒。」
季優雖覺得美惠怪異,但是總不能讓她憋著吧,於是她點點頭,美惠向她行了一禮拉著小紅急急的退出去了,那樣子還真有幾分內急的模樣。
季優笑笑的衝著張公公道:「讓公公看笑話了。」
張公公此時倒時笑得平易近人,他習慣性的摸摸鼻子道:「不礙事,不礙事。」說完就站在那裡不動也不說話了。
季優端起茶杯輕輕的喝著茶,掩飾著內心的焦慮,這該死的張公公,早不來晚不來,偏偏今天來,她在家記錄地月信是每月的初十,而今兒個是十五,月信剛完時這張公公就來收,分明是算好時間的。現在她就不能拿小紅的抵數,剛才她雖裝做很鎮靜,可是只有天知道她有多緊張害怕,現在怕是汗濕重衣了。
屋子裡唯一還感到輕鬆的怕是美娜了,她見小紅出去了,就移步過去侍候季優,見她一個勁的抱著茶杯灌茶,雖極力掩飾,可是顫抖著的身子卻出賣了她心底的緊張,她實在不明白殿下在緊張什麼,現在該緊張的應該是站在殿中的張公公才對啊。
一會兒功夫,小紅與美惠先後回到偏殿內,兩人地方向也不一致,但是細心地人仍能從兩人身上看出端倪來。小紅手裡拿著一個托盤遞向張公公,張公公揭開上面罩著的白布看了一眼……
季優緊張地望著他的表情,小紅地不能用,還有誰會是這兩天來月信呢?而且小紅不可能拆了東牆補西牆,讓多一個知道這事她們就多一分危險。
張公公只掃了一眼就放下白布,臉上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他向季優謙恭的行了一個萬福道:「殿下的月信沒錯,奴才這就回去了。」
季優鬆了口氣,但同時心裡又飄過許多的疑問,她點點頭,還是送走眼前這個大瘟神再說吧。
張公公接過小紅手中的托盤,便施施然離去了。
看著張公公艷紅的太監袍消失在門邊後,季優再也支撐不住伏在桌子上,小紅與美惠相視一眼大驚失色的匆匆奔過來。
「殿下,你沒事吧?」兩人同時問出聲。
半晌,季優才伸出手來揮了揮,表示自己沒事,經過剛才的心理戰,她現在真的很疲倦,小紅與美惠相視一眼,都知道季優剛才在擔心什麼,但兩人都有默契的不提及。
待季優慢慢平靜下來,她抬起頭來衝著小紅她們虛弱一笑道:「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你們幾個還沒用午膳吧,現在去吃吧,我回內殿躺一會兒就好。」季優現在非常需要靜一靜,好好想想接來自己該怎麼走,有了孩子,她才生命的渴望更強烈,所以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在皇宮裡出了事。
小紅與美惠再互視了一眼,然後沉默的扶著她向內殿走去,安頓好季優躺下後,美惠點上助於安眠的薰香後帶著一干宮女退出內殿,走進大殿後,美惠拉著小紅的手丟下她們獨自向後花園走去。
「小紅,你跟我說實話,殿下這月是不是沒來月信?」美惠拉著小紅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她在皇宮裡待的時日長了,自然知道這種位置最能看到有什麼人接近,她們的談話才不至於被偷聽了去。
小紅為難的咬著下唇,吱吱唔唔的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在美惠清明的視線下,她想撒慌也撒不了,再說剛才還是美惠救了她們。
「小紅,你還當我是外人,從西福寺回來,我就認定殿下是我這一生唯一的主子了,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也絕不獨活的,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難道你就一個人背著扛著,多一個人也多一個幫手不是?」美惠低聲焦急的道,今日之事,若不是她從殿下跟小紅的臉上看出不尋常,怕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
小紅低垂著頭,略微思索著,美惠今日肯伸出援手,不管她的動機如何,她已跟她們站在同一條船上,正如她所說,多一個人就是多一個幫手,可是……,這危機四伏的深宮裡,真的還有她們可以相信的人嗎?
美惠見小紅低頭思考著,知道讓她完全信任她需要時間,所以她很有耐心的等著,殿下是個好主子,不像其他的妃嬪良娣,只要不開心動輒打罵也是常有的事,能跟著這樣的主子,她死也無憾。
小紅思忖了一陣子後,毅然抬起頭來,話還未出口,眼淚就撲嗍嗍的直往下掉,她啞著聲音道:「殿下,殿下的月信再也不會來了。」
美惠驚駭的連連後退,她料想過這種結果,但是當她親耳聽到,她一時之間還是無法接受,再也不會來了?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