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過去了,黎明即將來臨,四人在林子裡東轉西轉,總算在天空泛起第一道曙光時走回了正道,看著與天相接的西福寺,季優才略微鬆了一口氣,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昨夜是一場夢,如果漠沒站在這裡死瞪著她的話,她一定會以為那就是一場夢。
「我就送到這裡,你們順著山路向上走不到一刻鐘就能到西福寺了。」漠說完轉身就要走,衣袖卻被季優拽住,他惱怒的回頭瞪她,卻瞧見她無辜的看著自己,他無奈的道:「我已經把你們送出林子了你還想怎麼樣啊?」
「漠,我可以去找你們嗎?」季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問,但是她想再見到大魔頭,問問他在奉御殿是真心對自己還是出於戲弄。
漠聞言再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無奈的向回走去,季優愣愣的看著他離開,過了半晌耳邊才迴盪起他咬牙切齒的聲音,「你個笨笨,你記得路麼?」
季優耳中一片轟鳴,對啊,剛才她只顧著與黑曜說話,完全忘了記路,就算她想回去找他們,也不認得路啊。
「就說你是笨丫頭,拿著,以後照著這個圖就能找到我們了。」耳邊又響起漠頗為無奈的聲音,接著她手裡似乎多了一樣東西,她拿起來一看,竟是一張甚為祥細的地圖。
她驚喜的望向漠所在的方向,卻現不知何時他已消失在眼前,季優喜滋滋的將地圖收回懷裡,然後上前去扶著季夫人道:「娘親,我們快走吧,到了西福寺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季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季優的衣襟,然後點點頭向上走去。
當三人趕到西福寺外面,卻現寺外聚集了好多士兵,他們整齊的站立著,看他們的衣著卻是皇家衛隊與季府家丁。季優本來還惶惑不安的神經一下放鬆了不少,想來一定是小紅與芸姑姑找不到她跟娘親連夜去搬來的救兵吧,正在她思緒百轉之時,隊伍裡突然有人驚喜的喊道:「小姐,夫人,你們總算回來了。」
來人不是小紅是誰?只見她急衝過來。只一眨眼功夫就到季優面前不顧尊卑地將她抱住,還連聲道:「謝天謝地,你們總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恐怕這個天都要被掀兩掀了。」
季優聽到她誇張的言語猛翻了幾下白眼,但再看看眼前這陣仗也知道她所言不假,她才道:「我們這不是回來了麼,別擔心了哈。」
「臭小姐。真不知道昨天晚上你跟夫人怎麼啦。竟然跑那麼快。我跟芸姑姑在後面緊追都追不上。」小紅又抱怨起昨夜地事。當時她們以為夫人跟小姐是被鬼上身了。還嚇得不得了呢。所以才趕緊央了人去季府報信。
季優看了她一眼。還來不及說話。眼前地皇家衛隊突然齊刷刷地向一個方向跪下齊聲道:「奴才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季優順著望了過去。只見一身紫色衣袍。頭戴冠玉地翩翩佳公子踏著眾人仰慕地視線而來。他隨意地一揮手。眾人又齊刷刷地站起來謝禮。
季優不知道自己此時該如何面對他。繼皇宮之行後她是再也沒見到齊淵。聽說他正忙著準備月底地婚事。聽說婚禮上地事他都事畢躬親。聽說所有地物品與禮節都是他一手策劃。更聽說新房是他親手佈置地。聽說……
她聽說了很多。對於齊淵地做法她很是感動。可心裡卻更加不安。他是全心全意地期待著這場婚禮。而自己呢?似乎在見到大魔頭地那一剎那又開始動搖了。哎。情字傷人啊。
「臣女參見太子殿下。」季優與季夫人等人也跟著行禮。齊淵連忙上前虛扶了一把道:「我們都是自家人。不用這麼客氣。」
此話一出。季優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眾目睽睽之下他把話說得這麼直白。真是……。季夫人卻道:「禮不可廢。殿下切不可因為臣妾等人而置禮法於不顧。」
齊淵爽朗的笑了,但看到她們身後地黑曜時眼神滯了滯。「無妨。聽說你們在樹林裡走失了,我正帶人去尋找呢?你們都無礙吧。」
「謝殿下關心。我等無事。」季夫人臉上並不見任何熱絡的神情,她客氣又疏遠的道。
齊淵卻不惱,側過身去吩咐著身後跟過來的兩名宮女道:「來人,帶季夫人先去禪房休息一下。」季夫人望了一眼季優,便由著兩名宮女攙扶著去了後院,小紅機警的拉著芸姑姑也跟著退了下去。齊淵目送著季夫人消失在寺院後才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他揮了揮手道:「秦伍,留下十人,其他人就先回宮吧。」
那個名叫秦伍的人朗聲應諾,就見隊伍整齊的退開了,到最後寺院前就只剩下齊淵、季優與黑曜三人。
「黑曜,別來無恙啊。」齊淵嘴上雖客氣但眼神卻凌厲如劍鋒,真沒想到黑曜竟然會跟到京都來,看來他是小看了黑曜對小優執著的情意了,隨即他又想到昨夜小優是不是和他一起度過地,想到此,他心裡那把無名火就越燒越旺,看著黑曜的眼神也帶著蕭殺之氣。
「沒想到原公子會搖身一變成為齊國的太子,真是可喜可賀啊。」黑曜也絕不是省油的燈,論嘲諷人的本事他們可是不分上下的。想起那日他聽到季優將嫁予他為妻,他就恨得咬牙齒,恨不能立即將季優帶回仙界去。
齊淵撇撇嘴,「我本來就是太子。」「哦,那真是失敬了,我一直以為你就是江湖上的三流角色呢,沒想到背景竟如此高貴。」黑曜損人不帶髒字,齊淵聞言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冷笑道:「你的眼光如此之差,當然看不出本宮是何等身份了,恐怕也只有出於三流地方的人才會對別人有同感吧。」
黑曜被這話氣得不輕,只見他胸膛急劇起伏著,半晌找不出話來嘲諷他。齊淵這是次在黑曜身上討到便宜,見他臉色氣得成豬肝色,他洋洋得意地瞥了一眼季優,卻見她搖著頭向寺廟走去。
他頓時洩了氣,屁顛顛的跟上去,「小優。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嗎?我去叫御醫來替你看看,是不是昨夜在林子裡受了風寒?」齊淵見季優的臉色不好,推測她可能受了凍,剛想叫人去請御醫就被季優伸手阻止了。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淵哥哥,我去看看我娘親,你替我招待一下黑曜吧。」季優現在的思緒很混亂。剛才聽他們兩人鬥嘴頭更是暈得厲害,現在她誰都不想看到,只想一個人躲在屋子裡好好想想未來的日子該怎麼辦。
齊淵看到她眼裡明顯的疏離。於是止住了腳步,看著她略顯蒼桑地背影,他心裡突然湧起悲哀,好像自己怎麼努力都無法讓兩人再回到從前了,可是明知道她痛苦,他也不願放手啊,在那個沉悶的深宮內,如果沒有了她,他的日子就一點光亮都沒有了。
「齊淵。你太自私了。你明知道她不愛你,還要強留著她,這樣於她於你都沒有好處地。」心裡有個小小地聲音說道,「你懂什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再說她是唯一能讓你感到快樂的人,放了她你就會永遠在地獄沉淪。」另一個聲音又響起來,齊淵煩躁地揉揉頭,將心裡所有的聲音都驅除掉。不管如何,他都要娶她,即使她不愛自己,他也要將她永遠留在身邊。
黑曜在他身後冷冷的注視著他幼稚的舉動,他知道齊泛不管如何努力都無法將季優留在身邊的,因為她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會與凡人共結連理,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齊淵,反而是那個一臉冷酷的人,他最擔心的還是白鳳宇。因為只有他才是自己真正的敵人。
季優走近寺廟。明明她是想去娘親所在地禪房的,可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催促著她向正廟走去。香燭的味道混著山間清新地空氣竄進鼻尖,讓她感覺那麼熟悉,她不由得加快腳步,想要快快走到佛堂去,那日她從西福寺離開時腦海裡閃過些畫面,那日的她並沒有抓住,所以現在她要再去看看,能不能想起什麼來,可轉角的地方卻突然與來人撞了一下,不及防的情況下她被撞到在地,雙手在不平的地面擦出血絲來,疼得她直抽氣,她火大的抬起頭來卻不想看到了這輩子都有可能見不到的人。
「西媛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季優勉強按下手掌傳來的火熱的疼痛,想自地上爬起來面對著西媛,哪知腳上也磨破了皮,她疼得絲絲地抽著氣。
西媛起先是冷眼旁觀著,後來見她泫然欲泣才蹲下身子問道:「怎麼樣了,哪裡受傷了?」
季優可憐兮兮的將手伸到她面前撒嬌道:「手傷了,腿也傷了,連心都傷了。」西媛聽著她的話好笑的看著她,點點她的額頭道:「還是這樣愛撒嬌,快起來吧,讓人看著你這模樣太子妃的儀容都被你毀得一乾二淨了。」西媛仍在記恨當時季優為保全她自己而說出的話,此時這樣說也不過是想讓她心裡不好過罷了。
「西媛姐姐還在怪我。」季優不肯動,她心知那日在皇宮的事已成了她與西媛之間的心結,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西媛再點了點她的額頭道:「當日我也說了些氣話,是我不懂事以為在皇帝面前指證了你就會讓你跟齊淵的婚事告吹,沒有細想告吹之後季家會被定罪的事,只是你那句我不認識她的話實在傷了我的心而已,我以為你在任何時候都會承認我是你的姐姐,沒想到……,不說這些了,快起來吧,我帶你去上點藥。」西媛略微歎了口氣然後扶起季優,向後院廂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