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三聖母看看他,再看看賴在他身上的自己,百感交集,只想:「不過是幾樣普通的糕點,他……他為何會高興成這樣?」但她又清楚地記得,那時的自己並沒有在意二哥眼中的感動。那時的自己,只在一門心思地想著怎樣為織女求情,怎樣讓二哥回心轉意。
楊戩放下手裡的茯苓糕,又看向正中的那兩個圓餅。有些尖,凹凸不平,斑斑點點,不黃不黑地,和那四色精緻好看的甜點比起來,不虞天淵,古怪之至。他不禁好奇,拿起一個,問:「三妹,這是什麼?」
三聖母頓時紅了臉,聲如蚊蚋地答一聲,楊戩沒聽清,又問了一遍,三聖母伸手欲搶,叫道:「還是不要吃啦,二哥,味道很怪的。我……我……我實在學不會你那手好廚藝。」
楊戩沉腕避開,拿近了仔細看著,笑道:「你下廚?那更要嘗嘗了。我的好妹妹,居然也有下廚的閒情?」三聖母不依,扭捏了半晌,終於道:「就知道會惹你發笑。本打算親手做兩個壽桃幫二哥你祝壽的,可是,和嫦娥姐姐學了好幾天,我弄出來的東西仍是這麼怪模怪樣。」
沉香和小玉好容易憋住笑,卻已直不起腰來。三聖母見楊戩目光越來越柔和喜悅,暗自得計,盤算著怎麼樣話題引向今日的來意上去。楊戩不知她的心事,正咬了一小口壽桃,慢慢地嘗著。面沒揉開,軟硬不一,又鹹得發澀,想是三妹誤將鹽當成糖了吧?火候也過了,烤焦大半,澀中透著苦味。但此刻對他而言,這苦澀的面桃,竟是比天下所有的美食都更加香甜,香甜得連空氣裡,都似泌了蜜一般。
「二哥。」三聖母突然叫了他一聲,輕聲道,「從小到大,都是你幫我張羅著生日,變著法兒給我禮物和驚喜,這些我都記得。」楊戩心中感動,說:「你今天的禮物,二哥也會牢牢記住,普天之下再沒有什麼,能比我三妹親手做出的壽桃更加寶貴。」三聖母機靈一動,拍手笑道:「好啊,可是你說的,既然這麼寶貴,那麼,你準備如何謝謝我?」
楊戩微笑道:「你想要二哥怎麼謝?只要你說,二哥一定照辦。」三聖母脫口而出:「那好,二哥,你放了織女姐姐,讓她一家團圓,那就是謝我的最好方法了!」
楊戩的手陡然一僵,笑意在嘴角凝住,沉聲道:「三妹,不要開這種玩笑。你重說一樁,二哥一定為你去辦。」三聖母卻暗喜扣住了他的話,不依地道:「不,我就要你放了織女姐姐。你不是說司法天神言出必行嗎?怎麼,才答應的事就想抵賴了?」
楊戩慢慢放回壽桃,舌上覺出無比的苦澀,一直滲入了心底。先前在神殿時的疲憊又一次襲來,他聽見自己在說話:「你既知我是司法天神,那你就該知道,我所做的這些並沒有錯誤。織女違反了天條,將她禁錮在銀河邊,那是王母娘娘親自裁定的處罰,我不過是公事公辦而已。」
三聖母不滿地道:「又是天條,二哥,每次你連借口都一模一樣,就拿不出更新鮮點的理由了嗎?不行,你答應我了,你須現在就去奏明王母,放了織女姐姐!」
楊戩已大體猜出這妹妹想的是些什麼了。奏明王母,放了織女……三妹,你真以為所有的一切,只是你二哥一手造成的冤案?二哥這司法天神當得有多艱難,你竟一點也不曾看出?情緒激盪下,胸口一陣劇痛,他不動聲色地扶住桌沿,強忍了過去。
三聖母見他不答,只當他是理虧,勸道:「其實誰都會做錯事,你老是訓我,可你自己也不會例外的。你瞧,天庭裡你越來越孤立,連哪吒這樣封神之戰時就認識的好朋友都吵翻了,再這樣下去,你也未必能保得住你那司法天神的位子。二哥,聽我一句勸,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這丫頭……這丫頭真的被寵得太過了!」楊戩臉色有些蒼白,華山時就見識過妹妹的口舌之利,但就算是那次,她也沒敢用這種充滿教訓意味的口氣來和自己說話啊!但三聖母仍意猶未盡,續道,「你沒朋友,那怪不得別人,可我呢?二哥,你從來不肯為我想一想。我有我的朋友,像百花姐姐,瑤草的事你讓她有多難堪?幸好姐姐大度不和你計較。而現在又輪到織女姐姐,二哥,是不是非要我和你一樣,也弄得神憎鬼怨沒人理你才滿意?」
「住口!」
乓地一掌擊在桌上,三聖母嚇了一跳,退後幾步,不能置信地看著二哥,似沒料到他真的會動怒。楊戩見她被嚇著了,心中一軟,餘下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半晌,他歎了口氣,側過身背對著妹妹,伸手緊緊按住了胸口。
哪吒在鏡外看得真切,想起他方才在真君殿裡的咳聲,有些擔心地叫道:「三聖母,你後來沒再說什麼了吧?楊戩大哥傷勢不輕,你不該再這麼激他。」三聖母看著二哥緊鈹了眉頭,分明是在強忍著痛,心中也有些亂了,低聲道:「我……我後來也就說他了幾句而已。他沒事的,記得我離開時,他還發了好大的脾氣!」
當時的三聖母卻沒有注意楊戩的神色,只沉浸在自己的氣惱與對哥哥的不滿之中。見二哥喝了自己一聲後就背過身不再說話,她膽氣為之一壯,以為說到了楊戩的痛處,便又道:「哥,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那些事?兩千多年前的今天……你十三歲生日那天發生的事?」
楊戩身子一震,低沉了聲音說道:「蓮兒,休要再說了。你既知道今天是二哥的三千歲整壽,就不要再逼我了成不成?」三聖母脆生生地道:「我沒逼你,是你在逼我。好,我不說,你自己來說。那年我才五歲,你剛滿十三歲,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楊戩臉上血色盡失,坐在石凳上,連身形都有些不穩了,三聖母怒道:「不說話就可以逃避了?哥,你現在的做法,爹娘的在天之靈能原諒你嗎?我們小時候的那些痛苦,你明明還記得,為什麼還這麼狠心,狠心地讓織女姐姐全家都重蹈覆轍?」
爹和娘……娘?
楊戩有些昏沉的意識驀然恢復過來。「不,娘會原諒的,我已經做錯了很多事,現在只是在彌補,在彌補我兩千八百多年前,犯下的那個錯誤而已。我……我沒有對不起她老人家!」他在心中為自己分辯著,但父親墜崖前的慘呼,卻在耳邊迴響了起來。
「天條如此,我沒有辦法。三妹,今日到此為止,你走吧。但無論你諒不諒解我,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這二哥從來沒有成心讓你難做過!」他疲憊地說完,想起身離開,眼前一陣眩暈,竟又跌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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