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海域是一個地形地貌極為複雜古怪的城市。
萬里海域的最中心位置,是一個直徑過二十公里、上大下小恍如漏斗的巨大坑洞,順著坑洞,有著一圈一圈盤旋而下的道路,道路旁邊是複雜多樣的各式建築。
海藶帶著桑維、衛曉曉、校草和長老會的眾新任執事,沉默的順著坑洞盤旋的道路往下走。
濯靈陣就在這天坑的最下端,漏斗最狹小的那處位置。
走了半個小時以後,一行人抵達了目的地。
天坑的底部,是一個巨大的圓池——直徑約有上千米的正圓形池子,池沿由潔白的玉石砌成,沿著池邊,每隔一定的距離,就有一個白玉砌就的形狀古怪的石台。衛曉曉特別數了一下,有九個石台,看來這九個石台跟濯靈陣法隱隱相聯,這濯靈陣,顯然是個九芒星陣。而池子中,是深藍得近乎黑色的水,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
海藶和他帶來的八名長老會執事很慎重的各自拿出一個天藍色的珠子,每人走到一個石台前,將珠子以特別手法嵌入了石台裡。
亮藍色的魔法線條,開始在黯藍的池水中閃亮起來,形成縱橫交錯的虛幻圖案。
海藶走到桑維身前,躬身施禮:「王上,濯靈陣已經啟動,您隨時可以進入。「我從濯靈陣中出來,你就會送曉曉和小段離去?」桑維再次向海藶確認。
海藶恭順的俯身:「俟王上從陣中回歸之時,一切但憑王上的吩咐,海藶全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
維回望衛曉曉與校草,眼中帶上了一抹溫柔顏色。「在我進入濯靈陣期間,保護好曉曉和小段,不要讓他們有事。」
藶再次躬身應是。
要吩咐地。都吩咐了。
桑維眷戀地再望一眼衛曉曉。轉身大步向池中而行。
可是越近濯靈陣。他越是心驚。突然之間。他足尖一點。身子斜斜地倒飛而回。
落在衛曉曉地面前。
海藶只當桑維中途反悔。大驚欲呼。卻見他只是輕輕地上前。攬住了衛曉曉。再無下文。
除了在射日峰頂火山熔漿中他從昏迷中醒過來的那一次,桑維從沒試過主動將衛曉曉抱緊。
抱著她,是真實地她,不是午夜夢迴時的虛影。他安慰的閉上眼,安慰得想歎息。
或者是預感到進入濯靈陣後,他與她的關係會有令人心碎的變化,所以他才放縱了自己的感情。
奢侈地抱緊她一回,至少也是生命中最珍貴的印記。「曉曉……」他低低的,近乎歎息般的喚她。
而他這難得的真情流露嚇壞了她。衛曉曉驚疑的在他懷中用力抬頭。望向桑維柔情流露的面容。
一向冷靜自持的他,怎麼會在這刻如此失控?她心驚的從他不同尋常地舉動中,嗅出了生離死別般的感覺。
「小維。濯靈陣……是不是很凶險?」她緊緊的拉住他地衣袖,「如果很危險,你就不要去了,我們再想別的法子。」
他垂下頭,就可以望見她滿盈關切的黑眸。望著她,心中好像掠過陣陣電流,是那種讓他深深感激的關切。曾保護過的人那麼多,只有她在意他的安危,把他如最好的朋友般珍惜著關心著。
「不危險。」他微笑的對她保證。雙手從她的腰上輕輕地鬆開,然後,再輕輕的扳開她緊抓著他衣袖的手。「只是害怕我變了樣之後,曉曉會不認得我。」
其實,他怕的,不是她不認得他。
而是怕她不認他。
雖然他其實一直都是異類,可是在此之前,至少他還保有著父系的血脈,至少他還是一個人。
他不怕變成異類。但是怕她厭棄。
所以,才會失控的於最後一瞬,趕過來將她抱緊。
也許,是最後一次親近她的機會了。所以,他放任了自己的情緒,不再壓抑自己。
大膽的俯頭,他親了親她地額。
衛曉曉呆若木雞。
她沒有想到閃避。桑維這一刻的失控讓她心驚。就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生,而她卻捕捉不到這感覺不對的源頭。
而這個吻,則更加的加重的她的不安。他微涼的唇印在她的額上。彷彿烙下了灼熱滾燙地印記。
衛曉曉一時間惘然無比。
該走了。
桑維用力地提醒自己:無論怎麼不捨。該做的事,還是要進行。
他不捨地放開她。
「曉曉。你要記得我啊。」他溫柔的叮囑,然後,決然的轉頭向濯靈陣中走去。
身後,傳來了衛曉曉溫柔而堅定的聲音。
「小維,世事無常,我不能保證我會一直記得你,因為我有可能會失憶。但是我保證,只要我還記得我是誰,我就一定一定,不會忘記你!」
這,是一句承諾嗎?
他轉過頭來回望她。幽藍的光線中,她的神情寧美,眼神卻堅定的在向他做著保證。
有她這一句,就夠了呢。哪怕蛻變後的他她會厭棄,也甘心了。
他對著她笑了。黯藍的眸子於這一刻變成象星星般的晶藍,映得他的笑顏璀璨,有種動人心魄的淒美。
衛曉曉從來沒有想過,清冷的桑維,也有美得這麼動魄驚心的時候。這個笑容,於這一瞬間深印她心中,經久不褪。
而下一秒,桑維瀟灑的飛掠而起,向著色光變幻的濯靈陣中投進去。
沒有人驚呼,沒有人說話。桑維靜悄悄的沒入濯靈陣,甚至沒有激起半點水聲。
而在桑維躍入濯靈陣的那一瞬,九個石台突然光芒大作。然後九台相聯,交織出一個半圓形的光罩,將整個濯靈陣罩入其中。
隔著光罩,濯月陣中的魔法線條開始顯得迷離。
衛曉曉用力的看了再看,深藍色地池水中,找不到桑維的身影。
她其實不用太擔心。理論上,海藶若沒有把握,絕不可能會讓身負王者之血的桑維進入濯靈陣中冒險。這亦是她之前一直放心桑維進入濯靈陣的原因。
可是桑維臨別前的深情一擁與忘情一吻,卻讓她的心緊緊地提了起來。她擔心他,無可抑止的擔心,看著幽暗的池水中始終沒有他的身影,她更擔心。
擔心得透不過氣。
「曉曉?」校草在她身邊,出其不意的出聲。她驚跳,回眸掃他一眼。視線又重新回到了池面上。「什麼?」
「桑維愛你。」這句話,校草說得很輕。但是,是陳述句。不是疑問。
衛曉曉的身子一震,卻沒有作聲。
校草也看出來了。不奇怪,桑維剛才對她的情意,表露得那麼明顯。
她咬緊下唇,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迷亂。
校草沒有等到她的回應,輕輕地歎了口氣。
「你也愛他?」這一次,是疑問句。
「我……」她才說一個字,就沒辦法再說下去了。她愛他嗎?或者。她不愛他嗎?
這一刻,連衛曉曉也沒辦法回答自己。
對桑維的感情,一直特別。從第一眼見到他就深深好感,這是事實。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將他變作身邊理所當然的存在,不會令她心神不定,永遠篤定地存在。
象家人般可靠可親的存在。
他不像聶定那樣懂情趣夠浪漫,他沒有象聶定那樣讓她心跳加、情懷迷亂。
可是,在知道他的深情後。她會心痛會憐惜;甚至在與聶定相處時,想到他,會有著迷亂的犯罪感。
她原本以為,離開深明,她已經逃開了這糾結的感情,卻不料命運又將她送到他身邊。
不能否認,在他剛才抱她的時候,那種席捲而上的安慰感,彷彿漂泊的船回到港口般安心的感覺。她多麼依戀這種讓人安心地感覺。若是可以。沉溺在這樣的懷抱中,天長地久的抱下去。她也願意。
他一向是她最信賴的人。雖然中途她也一度對他參與騙她的事感到了憤怒生氣,可是還是沒等看到他,就原諒了他。
還沒有原諒聶定,先原諒了他。
對他的感情,無可替代。
「對他的感情,你感到無措了嗎?」校草在她耳邊,輕輕的問。
她咬了咬唇,默認。
「可是你對於我的感情,從來都是一笑而過,從來沒有為我為難過一點半點呢。」校草地聲音,很輕很輕。
「原來,我不但比不過聶定,也比不過桑維嗎?」
這樣的語氣,把衛曉曉原本亂得要命的心,攪得更亂了。
「小段……」
如果,如果他還是用一貫調侃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語,她還可以見招拆招的給他擋回去。可是他偏要用這種落寞失意的語氣來勾起她的內疚感,讓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安慰現在這個性情大變的校草。
他輕聲地說:「不要再叫我小段了,拜託你。我對這種象叫同事叫死黨一樣地稱呼,早就已經厭煩得要命。」
他盼望她叫他昀,或是昀哥哥,阿昀,寶寶,親愛的,總之要最親暱地語氣,愛嬌的喚著昭示著親密關係的小名暱稱。
從小,他就沒有過小名。父親母親在這點上統一認識,不是叫他死小孩,就是叫他「那個賤人的種」,或者諸如此類絕對不含親暱意味的稱呼。其實,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過,他從小看到別的孩子被父母寵愛的叫喚著「寶寶」「乖乖」之類的愛稱時,從來都是羨慕與渴望到只能急急的走避。
因為太渴望,所以,總是彆扭的抗拒著他身邊那些來來去去的女人替他起親暱的小名。那個時候,他已經放棄了對於溫情的渴望——只是對溫情的渴望。對於愛情,他從來沒有翼望,亦從不相信愛情。
直到遇上她。因為青鑰要他們搭檔,因為她公主的身份有利可圖……一點一點,她走進他的生命中,不經意間,已開啟了他塵封的心門。
平生第一次,他想要抓住生命中可能會有的溫情,甚至愛情。
只是命運永遠在捉弄他。他現自己的心意太遲;而他,從來不是她最在意的人。
面對他的請求,她亦沒有出聲。沉默,難堪的沉默,如同他一顆越沉越深的心。
而這時,海藶帶著微笑,施施然的向他們走過來。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溫和,可是溫和中,彷彿帶著些說不出的、奇怪的感覺。衛曉曉感覺最是敏銳,馬上感覺到了不對勁。
而海藶已來到了他們面前,笑得像一條正在絲絲吐信的毒舌:「小公主,段大人,趁著王上在濯靈陣裡的時間,我們先去完成一些事。」
弱弱的說,上個月要小櫻給小維和曉曉安排吻戲的幾位,這章裡面……算是有吻戲吧?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