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隨著衛曉曉出來的侍衛們雖然被小歪責以身份,衛曉曉又出面要求他們不要跟,被迫留在山腳,可是這幫侍衛們怎麼會放心?
衛曉曉和小歪一上山,他們馬上轉頭分出兩人,分別去魔武學院和野外訓練基地傳訊想請安寧或是桑維趕來主持局勢。
諸侍衛最怕的,一是安寧,一是桑維,前者直接管理他們,後者則是以實力讓他們不得不服。而這兩個人,也是在衛曉曉面前說話極有份量可以改變衛曉曉決定的人。
桑維接到侍衛報訊後,馬上飛馬趕來——以他守護騎士的身份,趕到衛曉曉身邊保護,衛曉曉也難於拒絕。
可是還沒趕到山腳,就已看到前方的射日峰上端湧現出火山灰組成的渾濁氣層,空氣中也隱隱傳來硫磺的味道——桑維雖未見過火山爆,這時也知道射日峰內生巨變,情形十分不妙。
一見馳馬而來的小歪,他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一把就將她從她坐的馬背上抓過來,厲聲問:「你怎麼一個人?曉曉呢?」
「曉曉……曉曉跌下火山口了!」小歪熟極而流的說出早已背熟的說辭。「她說要尋寶要我陪著來這裡,結果不一小心就跌下去了,跟著火山口就出現異動……火山要爆了。」
桑維就這麼提著她一邊縱馬疾馳,一邊厲聲問她:「為什麼你卻沒事?還一個人逃走?」
「我……我是回城找人來救人啊!」這時空氣中的硫磺味道已經達到了嗆人的地步。她喘著氣提醒桑維:「前面……很危險。」
桑維瞪她一眼,那眼中孕含的殺氣竟令她一噤,不敢再出聲。
平時溫和沉默地男子。在聽到衛曉曉有生命危險時,竟能迸出這麼強大的殺意!小歪既覺得害怕,又覺得不服氣。
不過眼前最重要地。是如何保住自己地小命!
看著桑維打馬疾馳。她終於忍不住再提醒:「前面火山即將爆。數十里之內只怕……沒人能夠生還?」
「你怕了嗎?」桑維漠然地眼睛在她嬌美地臉上毫無感情地掃過。然後眼中閃出一絲極為明顯地不屑。「要逃就逃吧。」在打馬疾馳中。他地手一振。將小歪重重地拋出。
「啊……」她地**都快痛死了。更慘地是現在已經快回到山腳了。她卻沒有代步地馬匹!
「該死地桑維。趕投胎嗎趕這麼快!」她一邊在心裡咒罵著桑維。一邊一瘸一拐地奮力向來路逃去。
桑維趕到山腳時。正好遇到那一小隊從半山狼狽退下來地侍衛。
「院長……沒希望了……」領頭的侍衛小頭目莊耀輝一見桑維便悲聲道。
在他們身後。一道蜿蜓的火龍正緩慢的順著圓錐體狀的山坡緩緩流淌下來。
「曉曉!」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胸中轟然破碎,那種愴然地巨痛,彷彿身軀在這一瞬間被千萬支長箭命中。
「院長,走吧……」侍衛甲來拉他,「火龍……火龍馬上要下來了!」
侍衛乙也黯然道:「殿下她……她在峰頂出事,此刻峰頂全是可熔金化鐵的洪流……」
桑維深吸了一口氣:「莊耀輝,你帶他們走!」
「院長。您……」
「我要去救她!」桑維展開身形,向峰頂疾掠。
「院長!」
「院長!危險!」
侍衛們驚慌的呼喊。
桑維沒有回頭。
「你們走,把這裡的事報告段爺和聶小侯爺!」只有他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淡漠如死。
狂奔!他在不顧一切的狂奔!
縱然空氣已灼熱得幾乎無法呼吸,縱然前方的熔漿已越來越多,連落足之處也難覓。
他仍然不顧一切的向著峰頂狂奔。
也許……她還躲在某塊沒被熔漿淹沒地石塊上,等著他的救援。
也許……她已香消玉殞,走在黃泉路上。害怕著不可知的命運。
桑維肺中的空氣彷彿都已抽盡,那種揪心的感覺,驅使著他不顧一切的向峰頂狂奔。
不去想有沒有退路,不去想能否全身而退。
若是找不到她……就陪她一起葬身在這熔漿中吧。
只留她一個人在這裡,她會害怕地。
桑維的心中,完全沒有考慮過現在轉身而去的可能。
若是她都不在了。將心意再還誰?
沒有她,他的人生又再有什麼意義?
一路狂奔。
熾烈的熔漿,猶如地獄中竄出的火龍,肆意的侵蝕著足下脆弱的土地。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已經無力支持,卻都靠著胸中那股強烈灼熱的願望,再一次支撐著他前進再前進。
一點一點,向著最凶險地峰頂接近。
最後十米,全是熔漿。連立足之地亦已難覓。他擲出空間戒指中地諸般雜物——獨角犴的角、翼獸地皮、捷豹的皮和爪子……
原本。這些東西都是為她保存著的。那一天她帶著他去找月輪劍,一路上她就把這些異獸撿了一大堆。他一直記得她的這些怪異嗜好。蒙她贈給空間戒指之後,平時總是默默的替她收集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現在,這些玩意,還能拿給誰?
桑維不斷的擲出這些戰利品,趁著它們還沒有被熔漿淹沒之時,足尖在上面輕點借力,強行向最後的高度突破上去!
他完全沒有考慮一會兒如何脫身的問題。當前他腦中唯一的念頭。是衝上去!衝上去!
曉曉……在峰頂。
火山口地碗邊,有一塊高高的岩石。
這正是衛曉曉企圖拿來繫住繩梯的岩石。
桑維足間輕點,掠了上去。
這已是目前射日峰中的最高位置。
火山口就在他的身下,熾熱的熔漿在火山口中翻騰著,沸湧著,就像一鍋沸騰的米湯,時不時的,有熔漿溢出碗邊,緩緩的向山下流去。
除了他站立地這塊大石。再無其它可容身之地。
看不到她。看不到她哪怕一點點存在過的痕跡。
在這樣暴烈的天地之威面前,她又怎麼可能留下痕跡?
桑維淒愴的笑了。
他來晚了。
決心要終身守護地女孩子,已經在這熔漿之中……消失了。
伊人已不在,將心意再還誰?
電光火石間。她與他,每一段交集,深深淺淺的剪影,或喜或悲的情緒,在心間劃過。
第一次見到她,好奇而探詢的眼神,在他臉上滴溜溜的打轉。那時候。她對他還只是指定要保護的人,和過往的任何一個人,沒有區別。
甚至,他還有些隱約地怨恨,因為她的任性,才遭遇了意料之外的攻擊。若是她肯合作一些,或者他可以護好她,不讓她詭異的消失。
在牢獄中,重刑拷打。最後要面對五馬分屍之厄。說不怨她是假的。縱然侍衛的職責就是以生命保證主人的安全,可是他連以生命保護主人的機會都沒有得到,她就離奇消失——這簡直是非戰之罪。
是在他絕望待死的時分,刑場中她狂奔而來,面對著上千兵馬,就只是為了趕著來搭救他。就是從那時候起吧。因為狂奔而雙頰緋紅雙眸若星地美麗少女就此闖進他的心間,烙下一生的印記。
她調皮,她狡黠,時而溫情時而天真,卻從來待他極好。不許他跪她,要他叫她曉曉,還規定他只能對她笑,跟他不分尊卑上下的開玩笑。是她一意拉近他與她的距離,一點一滴。於不經意間。將她一顰一笑,深印他心。
是她的出現。將淡漠無情、連自己地生死也不在意的殺人機器,還原為會為她動心、會為她的笑顏哀色而牽動情緒的少年。
留戀在段府中一起種麵包果的那些日子,她醉酒後抱著他流著淚對他說:「小維,不要離開我。」他還記得那雙被淚水洗得烏黑的眸子,更記得那一刻,他心中充滿了喜悅的戰慄。
為她而戰慄。
還記得他對她刻意相欺,說要離開時,她眼中隱約受傷的神情。可是到他回來,她眼中仍全是靜默的喜悅,對他好,一如昔日。
留戀那一日跟她一同出外尋劍地情形,縱然是他在前面殺怪殺個不停,她在後面跟著,咭咭呱呱地笑語,這刻回想,仍是那樣溫馨。更別提當他背負著她下往臨淵時那種心神蕩漾的甜蜜,她口中呼出地柔柔氣息,微癢的拂在耳畔,令他每下一步,都如同在雲端漫遊般陶醉。
更忘不了大校場中,那麼多人面前,她牽著他的手,驕傲的宣佈他是她的守護騎士時的幸福感覺……他吻上她的手背時,那悸動不已的心情……
攬星樓那一晚的煙花燦爛,彷彿是他這一生,幸福的極致。在幽暗的小樓中,她抱緊他,那種溫柔的憐惜,細意的安慰。那時她自己都失戀傷心,仍是想把暖意與他送贈……
原來,自己跟她,也有過這麼多好光景。
這一生,其實已經足夠豐盛。
「桑維,我要交給你一個任務!」
「好好的活著,不準死!」清脆的聲音,似是還響在耳邊。
這是那天她法場劫人後,對自己鄭重提出的要求。
桑維的雙眸,糾結著複雜的情緒,轉為黯郁得近乎深黑的顏色。
「曉曉!曉曉!」
站在岩石上,嘶喊著她的名字,不是祈求她的回應,而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用最虔誠的心意,最絕望的情感,甜蜜的痛楚的絕望的心酸的,再喊一次生命中至愛的人。
曉曉……
不要害怕……
我來陪你了……
桑維的手,緊緊的按住胸
手掌之下,那顆激烈跳動的心,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只為她一個人而鼓動存在了?
曉曉,我來了……
桑維湧身一躍,絕然的向身下翻騰的熔漿中……撲下去。
若是沒有她,將心意再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