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定並不在乎衛曉曉是穿越者。他在乎的是別的事。
隔著花籬，他問：「你跟段昀是什麼關係？」
微微緊繃的聲音，透露出他內心的緊張。可是衛曉曉對他的聲音沒反應。
曲頌一笑，對衛曉曉重複聶定的問題：「你跟段昀是什麼關係？」
衛曉曉拿手帕印印眼角：「他也是穿越者呢。嗯，要說關係……他或者是讓我在這個世界上來以後覺得不算太孤單的人吧，畢竟他跟我也是一樣的來歷，大家是同類人。」
來不及驚歎校草的來歷，聶定安慰的笑了，隔著花籬又問：「那桑維呢？」
曲頌翻了翻白眼，無奈的向衛曉曉重複聶定的白癡問題：「你跟桑維是什麼關係？」
「桑維？」衛曉曉的聲音中，帶上了一抹柔情，可是又流露出隱約的怨恨：「他是我來這邊，第一個嘗試著去信任的人。他曾經不顧性命的救我，從此我以為他會一直都那樣保護著我。可是我錯了，他最終還是離我而去。我再也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正的朋友了……只不過，」衛曉曉忽高忽低的語音透露出她心中的矛盾，「他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想要追求強大，也很正常吧。但是我就是氣不過，氣不過他居然真的連好好的來對我做一下思想工作都不肯，就那麼不告而別了。」
「你真的不喜歡桑維嗎？看上去你們很親近呢？」聶定追問。
曲頌眉宇間掠過一抹異色。這個叫桑維的人很出色嗎？出色到連聶定也對他忌憚成這樣子？
她向衛曉曉複述聶定的問題。
「親近的人，未必能夠成為愛人。」衛曉曉的聲音裡有抹淡淡的惆悵，唇邊泛出微澀的笑意。「小維喜歡的不是我這類型的人，我一早知道的。所以我跟他，真是不是有些人想的那麼回事。我只是特別依賴他……小維有種讓人可以放心依靠的氣質，讓人能像依賴父兄一樣依賴他。不過……估計他不想讓我依賴吧，所以他走了……我以後會吸取教訓，無論是誰，過份依賴他都會造成他人的困擾，我已經想通了……」
花籬外，聶定的眼神暗了一下。衛曉曉話語中那抹惆悵刺傷了他。原來，桑維的離去竟帶給她這麼強烈的不安全感嗎？難怪她這一向對人總覺有些疏離。
在知道了衛曉曉離奇的來歷之後，她對桑維的強烈依戀有了合理的解釋。桑維是她來到這邊後最先接觸到的年輕男子，又不顧生死的救她。對於乍然來到一個全然陌生世界的她來說，對最先接觸到的保護者產生強烈的依戀感是很合乎情理的事。
聶定無法再嫉妒桑維，他只是覺得很遺憾：為什麼他不是她到這個世界第一個遇上的男子？
聶定又指使曲頌問了不少問題。最後，在曲頌的咒語中，衛曉曉再度沉睡。
「對於你得到的真相，你還滿意嗎？」曲頌問聶定。她低頭看了看又再被聶定抱在懷中的衛曉曉，「穿越……這個名詞蠻新鮮的，她居然不是初晨公主。」
聶定垂眸望著懷中的少女，聲音溫柔。「幸好她不是。」
懷中的少女這張臉，早已無法跟兩年前記憶中那張臉重疊到一起，初晨公主的冷傲，與她的嬌憨，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個類型。
他還記得兩年多前，在皇家獵場，他遭到了聶憲的暗算，被他所僱請的殺手狙擊受傷。
他傷後無力遠遁，也是恃著自己的好皮相，一向沒什麼女人忍心傷害，就近逃到了初晨公主暫居的院子裡。
初晨公主那時年方十四，卻有種非常難以形容的感覺，介於世故女子的精明與稚齡女孩的青澀之間，偏有種孤芳自賞的傲氣。
貴族女子特有的傲氣。
遊獵的時間並不長，大概是因為沒有太多時間來浪費的原因，他一醒來，初晨公主就很坦白的挾她對他的救命之恩，要求他與她達成一個協議。
攻守同盟協議。
她母系明家現在正被政敵步步緊逼。而他與家中另幾名子弟正為族中繼承人的位子明爭暗鬥得極是激烈。她提出，明家可以暗中替他提供爭奪繼承權所需要的人手與部分財物，作為交換，他要明裡暗裡動用聶家的影響力幫助明家在朝中站住腳，並且得到進一步的展。
然後，如果，她只是說如果，如果他能夠獲得聶家襲爵與繼承權，那麼他必須向她求婚。當然，如果他在家族權勢鬥爭中失敗，此議作廢。
非常公平的協議。
他確實在明家得到不少幫助，也得到不少她從宮中傳來的有用信息。他也確實在家族繼承權的競爭中勝出，並履行了他們之間的協議，說服了父親替他出面求得了他與她的締婚。
但是，他與她的婚約，只是協議的衍生物。初晨公主雖然美，但是聶定並不是會輕易為美色而心動的男人。躲在公主行宮的那一整天，他可以拿出一向的風流樣子跟她調笑親暱，卻在心裡直接將她與他的關係定位在了冰冷無情的政治聯姻上頭。
政治聯姻，切忌動情。
聶定很理智，他一直以此來自警。
他相信初晨公主同樣的理智，在她故示親近的背後，同樣的深沉計算的心機。
表面作戲，貌合神離的一對男女，這，豈非正是政治聯姻的常態？
然而，在兩年後的現在，他卻莫名其妙的、不能自制的，對他政治聯姻的對象動了情。
不但動了情，還失了先機，讓她主宰了他的情緒他的心神，而她卻對他時而疏離時而逃避，讓他完全失去了對她的把握，失去了掌控一切的篤定。
這真是很不妙的一件事。
幸好找了曲頌。
幸好她不是她。
這個多變的、真實的、會脾氣也會使性子，但是從來不一臉冷傲高貴淡漠的女孩子，不是初晨公主！
不是跟他協議聯姻的那個心機深沉的公主。
聶定溫柔的凝視著懷中的衛曉曉，覺得對曲頌付出百斤龍檀香和千枚紫晶石這樣的代價查清楚衛曉曉的底細，真是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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