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很久。
衛曉曉輕輕的問:「你要離開?你想到哪裡去?」
桑維垂頭:「屬下想找一個山明水秀的洞府,好好的感悟一下天地之氣……」
「不行!」衛曉曉斷然拒絕。
桑維雖然就跪在她面前,可是……有一種可怕的感覺,彷彿他與她之間,已經隔著萬水千山。
大家不是朝夕相處彼此親近的好朋友嗎?為什麼……為什麼他說走就走,沒有半分留戀?
桑維默然的跪在她面前,垂頭,沉默。
他沒有說遵令!他沒有說但憑殿下吩咐!衛曉曉的心,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揪緊。
看著氣氛沉凝,安寧從旁勸道:「殿下,人各有志。」
校草嘻皮笑臉的說:「桑維,我那莊園倒也可算山明水秀,不如你去我那裡住著!」
「段昀,你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挖牆角!」衛曉曉斷喝一聲。
校草聳聳肩:「曉曉,你都說拿桑維當朋友,那你就該明白,他不是你的私有物品。你總得尊重下他的意思吧?」
衛曉曉氣得渾身都起抖來。
校草這句話說得太誅心,偏偏她無話可駁。她一跺足,轉身就向院外跑去。
這一刻,她只覺全世界都背棄了她。
連桑維都要捨她而去,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是可靠的人?
「曉曉……」看著衛曉曉轉身奔出的身影,桑維眼底閃過一絲沉痛之色,起身欲追。
「小侯爺追過去了。」安寧清淡的一句話,阻止了桑維下一步的行動。
「桑侍衛長,你請假的事……我會跟殿下再說的。」安寧淡淡的說,「你不必為此擔心。」
校草餡媚的湊過來:「我說小桑啊,真的不考慮到我那邊去?我出三倍以上薪水。」
「段大人說笑了。」安寧笑容平靜,語意中卻隱帶警告,「桑侍衛長是殿下最忠心的下屬,現在只是想閉關提高自身修為,以便異日能更好的為殿下效命。段大人這玩笑開得可不高明。」
校草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開玩笑而已,安寧你不要這麼認真嘛。」
一旁,桑維蕭索的歎了口氣,步履沉重的走進屋裡。
校草看著他的背影,悄聲對安寧說:「這個……桑維好像有點傷心呢。」
安寧淡然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不過,有些無謂的感情,還是早些斬斷為好,免得日後生出許多事端。」
校草一邊與安寧一行向院外走去,一邊笑道:「安寧,你們這些人都是什麼材料做的啊?我簡直要懷疑你是機器人了。你看,你腦子裡永遠沒有所謂的感情,只有利害關係的權衡,利益最大化的考慮……」
安寧臉色微變,反唇相譏:「段大人您雖然把自己打扮成飛揚跳脫,重情重義的模樣,其實骨子裡只怕跟安寧也相去無幾吧。您收下那百方玉璧答應我與小侯爺之請,莫非不是出於利益最大化的考慮麼?」
校草摸摸鼻子,大笑:「安寧,你終於還是生氣了。能看到你有帶點情緒的樣子,真是難得得很呢。」
安寧的模樣還是淡然溫雅,語音中卻已帶上了一絲惱意。「段大人,天色已晚,還是讓奴才送您前去安歇吧。」
校草笑咪咪:「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放心我,還要我跟你保證幾次,我對你們殿下,真的是兄弟姐妹般的感情。你送我就用不著了,你還是傷員呢,我自己走,省得礙你事。」說著他隨便揮了揮手,大踏步走了開去。
安寧瞇著眼睛望著校草大步離開。他身邊的彩雲倒是撲哧一聲笑了,話中有話的道:「安公公,段大人真是個有趣的人呢。也不知道殿下是怎麼識得段大人的。」
安寧果然如彩雲所設想般,眼中閃過一絲冷意。「連你們都覺得這個人有趣,可見這人惑人的功力極深。殿下跟他在外面單獨相處了數日,回來便對小侯爺冷淡起來,這兩者之間豈會是偶然的?」
「安公公,您的意思是?」彩紋駭然問。
安寧恍然現自己的失言。「我什麼意思也沒有。來,扶我回房去吧。」
衛曉曉很傷心。
衝出去,衝出桑維住的院子,衝到一個偏僻無人的角落,撲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衛曉曉的眼淚就下來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傷心。但是,她的確很傷心。
好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狗……她不敢相信,桑維真的要拋下她,去感悟什麼天地之氣。
自己為什麼要教桑維仙靈之氣的修煉方法?衛曉曉氣得捶面前的樹。
捶痛了手。她把手縮回來,出一聲低啞的嗚咽。
她不是不要桑維修煉,他要練,可以在府裡練啊。她只是希望他能在一個能帶給她安全感的範圍內,不要讓她看不見而已。
可是很明顯的,桑維完全沒有考慮過這種方案。他是很堅決的要離開她。
也許……他以前對她好,照顧她,寵著她,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她以為的朋友關係,而只是他為了報答她這個「主子」對他施的恩吧。
到他覺得還清了恩情之後,或是他覺得有更有誘惑力的目標出現之後,他就毫不猶豫的準備拋下她,離去。
衛曉曉吸吸鼻子。
「曉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帶著深切的憐惜。
衛曉曉的身子一僵。
聶定。
他怎麼來了?
她沒有回頭,相反把頭埋在雙臂中更深一些。
「曉曉……」聶定沒有理會她肢體語言中的拒絕,走上前扳住她的肩頭,把她輕輕攬入懷裡。「不開心的話,肩膀借你靠靠。」
衛曉曉含著淚抬起頭來:「小段教你的?」
「啊?」這不是聶定預期的反應,他一怔。
衛曉曉從他懷中退後兩步。遠處的燈光映上了她的臉,她臉上還掛著淚珠,可是唇角卻已經微微的彎起。「像你……像你們這樣的人,怎麼會說借肩膀給我靠這樣的話?是不是段昀教的?」
聶定臉上一熱。
他不得不承認:「嗯,剛才小段讓我來追你。」
衛曉曉笑得很無奈:「他真多事。我沒什麼的……」
聶定的臉色變了:「你是說,我來追你,是多事?」
「呃……」衛曉曉結舌。「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聶定臉沉如水。
不愧是世家子弟豪門公子,一生起氣來那個氣勢真是強大,壓得衛曉曉這冒牌公主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後退:「我只是……只是說小段他很無聊……不是說你……」
「他讓我來追你這種事,在你眼中,就只換得無聊二字?」聶定咄咄逼人的問。
衛曉曉扁了扁嘴。
還世家弟子呢,他的風度到哪裡去了?她已經夠難過的了,他還要這麼凶這麼凶的對她質問。
她受夠了!
「讓你追過來吼我,這種事情當然無聊!」她跺著腳,盡量忽略聶定身上散出的那股凌人氣場。
聶定一怔。
瞬間,他的眼神又回復溫柔似水。
「是聶定失態了。曉曉要打要罵,都由得曉曉便是。」
又來了……
她衛曉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溫柔中摻著多情的一招。
「我……我幹嘛要打你罵你,我又不是虐待狂?」
聶定微笑的望著她:「不是嗎?可是我經常看到你追打小段呢。」
衛曉曉臉紅了:「嗯,那是……那是他那個人欠扁。」
「那我呢?」
「嗯……嗯……」衛曉曉支支唔唔,說不出話。
聶定俯下頭,深深的凝視她:「我也想曉曉對我像對小段那樣熟不拘禮,或是象對桑維那樣自然親近,這難道是一個奢望嗎?」
呃……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亂七八糟的事一大堆。
「不行嗎?」聶定還在逼她。「像小段或是象桑維那樣的相處,都不行嗎?」
衛曉曉低下頭:「呃……是不行……」雖然沒抬頭,她仍可以感覺到四周的氣溫彷彿都突然下降了許多,所以她趕快補充說明:「我是說,你氣場比小段桑維都強大……我不敢象對他們那樣隨隨便便的對你啦。」
說完了。
沒有反應。
衛曉曉抬起頭來偷瞄一眼聶定。卻正好望進他深邃若星的眼眸裡。
他的眸中,含著愉悅的笑意,那笑意揮灑開來,在他眉梢唇畔,都染出明朗的顏色。
「曉曉,你真是個敏感的傻孩子。」他含著笑意說,然後伸手將她攬入懷裡。
在聶定的懷裡,衛曉曉的頭又開始暈了起來。
她說了什麼嗎?給了聶定什麼暗示嗎?他這樣抱住她,她要是掙脫,他會不會脾氣?
桑維要離開她了。聶定突然很強勢很熱情了。安寧為她受傷了。校草居然會替聶定出謀劃策了。
唉,這真是混亂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