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衛曉曉緊急喊停,桑維眼中閃過一抹失落之色,閉緊嘴,當真不再說話,就那樣靜靜的跪伏在原地。
不知為什麼,此時的桑維給衛曉曉一種哀傷甚至絕望的感覺。
衛曉曉擦去額上的冷汗,腦中在急的思考。
這個世界看來民風很保守……桑維看來又有點死腦筋。
自己要是生硬的拒絕,他會不會以死明志?衛曉曉打了個寒噤,想到他剛才說的「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所以,要拒絕,得很有技巧的婉拒。那種「你地位太低配不上我」之類傷人自尊的拒絕方式也不行。
心念電轉間,她終於想到了一個理由,當下清清嗓子,開口道:「桑維,我得跟你解釋一下,我剛才替你除掉繃帶,確是為了……為了替你治傷,絕非有意對你非禮。」
「殿下是為了屬下好,屬下明白。」桑維答道。
他真的明白麼?
衛曉曉甩甩頭,不管,反正她話已經說在這裡了。「醫生施術,病人袒身露體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你不必因此想要對我以身相許……畢竟父皇已替我訂下婚約,我又怎麼能跟你……以後咱們就如朋友一般相處,如何?」
怎麼樣?夠婉轉吧?
能說出這番話來,衛曉曉都很佩服自己。她居然能第一時間想到跟聶家那個婚約,將之拿來作為拒絕的理由,說明她還是很有幾分急智嘛。
桑維聞聲抬頭,一臉的驚駭不安。
還是受了打擊啊……衛曉曉放軟了聲音安慰:「桑維,那只是治病需要,你真的不必放在心上的。」
她不說還好,她一說,桑維的臉霍的紅了,眼中也染上一抹羞色,瀲灩如碧藍的大海。
衛曉曉看得呆住。
天哪,只要桑維不成天掛著那副木然的表情,其魅力指數起碼要上升兩級!
這才是符合他年紀的美少年該有的模樣呢!
可惜……她還沒見識過外面廣闊的森林,要她就在一棵草上吊死實在有些不甘心。再說他是為了「肌膚之親」這樣見鬼的理由來向她求婚,根本不是基於真摯的愛情!
聯想到他第一次見到自己那副淡漠冷寂的神情……衛曉曉可以肯定,自己現在的相貌雖美,卻並不是桑維喜歡的類型。
估計他喜歡的是金碧眼的波霸型美女吧……他肯定繼承了上代血統中西方那一系的審美趣味……
衛曉曉在這邊胡思亂想。桑維臉上的紅暈卻是好半天不曾消失。
他深深的吸氣,再吸氣,待臉上紅暈稍褪,眼眸復又轉回深藍之色,才出聲道:「殿下,屬下自知身份,怎敢冒瀆公主,妄生高攀之心?」
「那你……」莫非他是想自薦枕席?這裡有男妾存在的?
桑維澀聲道:「屬下只是想求公主也垂憐一下舍妹……只是殿下已對屬下施恩極大,再要相求,屬下自覺汗顏……」
呃?
這下輪到衛曉曉臉色由白轉為赤紅,再轉為醬紫的顏色。
好丟人!
好丟人好丟人!
有沒有地洞?她要鑽下去!
耳朵燙得燒了起來,她一時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桑維以為她不信,還在信誓旦旦的保證:「殿下,屬下會忠心守護殿下,卻自知身份,絕不會有什麼非份之想,您只管放心!」
這個……不要再提這件烏龍事了好不好?
衛曉曉每次做了什麼不堪回的事,總是希望旁人跟她一樣迅把該事件清零格式化。
此刻她尤其希望如此。
「對了,你妹妹怎麼了?」總算還有個可以打岔的話題,衛曉曉擺出關切的表情,迫切的希望桑維把話題轉移。
桑維很配合。他眼中透出悲傷神色,輕聲說:「舍妹因屬下犯事因而連坐獲罪,我剛才才打聽明白,她已被貶往浣衣局。舍妹身子一向嬌弱,屬下擔心……」
衛曉曉怔了怔:「慢著,你是說,你妹妹在宮裡?搞錯沒有,居然還有連坐這回事!」
桑維垂道:「舍妹桑妮,原本在針織司伺候針線,此番因屬下出事……」
原來桑維與桑妮是深明城中桑姓富商桑白文之後。深明城近海,城外6上的商路因異獸眾多十分難行,故此從海路經商倒是一項較優選擇。桑白文由小船主做起,幾年辛勞之後,掙得不少身家,亦從海外帶回一個異族妻子海若,那就是桑維和桑妮的生母了。
桑白文帶回海若之後便長居深明城,不再前往海外經商。海若接著生下桑維和桑妮,一家人頗過了幾年溫馨日子。只可惜好景不常,桑維七歲的時候,一群異族人找上門來,要將海若擒回他們本族,這時桑維才知道母親與父親的婚事並末得到母親家人的承認。
桑白文為了保護海若不被捉回,力抗那幫來人,不敵而死。那些人以桑維兄妹的生命威脅海若,海若只能含淚跟他們離去。
桑維兄妹父死母去,兩人尚在稚齡,桑家族人趁機侵佔他家的財產,最後更將他兄妹兩個趕出門去。兩個孩子只能棲身破祠堂中,乞討為食。後來,桑維被一群偷兒團伙瞧中,將之強拉入伙,教他偷盜之技。
桑維為了妹妹,只能聽命於偷兒團伙。
在他八歲多時,他偷盜一人的荷包時被覺遭擒。
那人名叫莫離,乃是皇城侍衛。雖然桑維企圖偷他的東西,他卻欣賞桑維的手腳靈便,並不將他送官,卻收留了他,更利用侍衛的身份將桑妮從偷兒團伙中接了出來。
從此桑維便開始跟著莫離學習武藝。
莫離是個孤獨的中年人,並沒有別的親人,對桑維兄妹兩個都是極好。
桑維十四歲的時候,厄運再次光臨。莫離在執行護衛任務時為了保護主子而死,桑維兄妹兩個再失依恃。
莫離的頂頭上司陽烈風憐他兄妹二人孤苦,替他活動了一番,讓他以義子的身份頂了莫離的缺,成為皇家侍衛。桑妮那時才十二歲,桑維時常晚上值役不能回家,她無人照顧,陽烈風找了路子,將她送進了皇宮執役。
以上,就是桑維的身世。
不得不說,是很容易激起女性同情心的。
再配上桑維沉鬱憂傷的面容……嘩,絕對的女性殺手!
象衛曉曉,就被感動得半死:「小維,原來你這麼可憐……」
桑維倒不以為苦:「殿下,這些都是過去了的事了。」
真的,都過去好久的事了……一直塵封在心底,這刻若不是為了救妹妹,他亦不會對衛曉曉說出來博同情。
衛曉曉肯出手救他,相信不會對妹妹的事情忍心不理!
說到底,他還是存了利用衛曉曉的心思。一想到這裡,桑維就覺得慚愧萬分。這亦是他一開始出聲請求始終吞吞吐吐的原因。衛曉曉的一番誤會倒是誤打誤撞讓他消了心中的包袱,為了轉移話題,正好提出妹妹的事。
這刻,要說的話也都已說完,他屏聲靜氣,靜候衛曉曉的答覆:答允,還是說不?
衛曉曉迅的調整了情緒。
「要把你妹妹從浣衣局弄出來,沒問題。」她笑咪咪的說,接著拉長聲音:「但是--」
桑維臉現喜容:「殿下有什麼吩咐只管講來。」
「很好,很懂事。」衛曉曉點著頭,「我說什麼,你都聽我的?」
「屬下自是無不從命。」桑維頓道。
「好,先,你就給我起來。堂堂男子漢,我不愛看你對我跪來跪去的!」
「殿下?」桑維有點愕然。
「起來!」衛曉曉大喝一聲。
桑維訕訕的站起。
「然後,不要對我自稱屬下,就說你,我,這樣就行了。你可以叫我曉曉。我的朋友們都這樣叫我。」
「不許說話,聽我說,我還沒說完呢。」
「還有,不要成天死板著臉扮透明……你才十九哪,有點青春活力好不好?我規定你要時常微笑,見到我時必須面帶笑容……現在給我笑一個看看!不行你那是什麼笑,自然一點,不要這麼生硬!」
「還有,今天早上我救你的事,我命令你立刻忘記,永遠不許想起,當然也不許向別人提起!」
「還有,那個……剛才我誤會你的事,你也得馬上忘記!」
…………
「是,殿下,還有別的吩咐嗎?」桑維非常的乖,乖得跟平時淡漠的他完全不像一個人。
這樣的桑維,真是教人憐惜。
「暫時……沒有了。」衛曉曉走到桑維面前,伸出食指,作惡少挑逗民女狀,一挑桑維的下巴。
只不過桑維比她高很多,所以她擺出這個造勢來,氣勢就沒有原版造型那麼足。不過她還是玩得很樂,輕輕佻眉努力想要擺出邪惡的表情:「小維啊,既然你這麼乖,我怎麼捨得再折磨你呢……」
桑維很惶恐:「殿下,您……」
衛曉曉收起壞笑,很沒淑女風範的拍拍他的肩頭:「我這個人,有時愛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比如剛才那樣。小維,我決定了,你以後就是我開玩笑的專用對像……順便正可培養下你的幽默感,你還不謝謝我?」
這傢伙,害她自作多情鬧了個大烏龍。所以,她決定了,一定要隨時對他玩點曖昧,逗出他的大紅臉來,聊算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