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事談完,我二人即出了密室,吳懷莊置了一桌酒席與我共飲。
「侯爺,末將有一事想要請教。今晚宴會為何而設?」我對呂娘娘最後的話語沒記得太清楚,只記得要加強皇宮警戒。
「與惠珠簽訂互不侵犯和約,形式上是要祝賀一下。此外,三國與日不落帝國交戰,只方糾纏,一時無法分出勝負。因此,幾乎所有關心此事的國家都派使者到我國,向我國施加壓力,派兵北上。這次來的是天竺阿羅王的使者,帶來了豐厚的禮物,很懂禮節。皇上讓我款待這位使節,於是二事就合在一起辦了。」吳懷莊泰然自若的道,眼裡閃過一縷精芒。
我知道,這位使者肯定是送了大批禮物給他,不然談何禮節。我又小心的道「只是我聽說,這次宴會規模頗大,非同小可,光為天竺使節,恐怕……」
「當然沒有這麼簡單。」吳懷莊親自為我倒了一杯酒,令我受寵若驚,忙謝過。
吳懷莊繼續道「天竺使者剛入城就與楚笑嫣、楚兵鋒聯合在一處,等到第二天才與我和娘娘見面。呂娘娘定於今晚款待遠方來客,天竺使者波吉尼又邀來楚笑嫣、楚兵鋒、燕原國燕飛大夫、奉國使臣奉節炎。」
我微皺著劍眉,故示不解,吶吶的問道「天竺離我楚南天遙地遠,憑何向我施加壓力?」
吳懷莊大笑了起來「憑陰謀詭計爾!天竺的戰象部隊名聞天下,除了敗於青河王之外,百戰不殆。這次他們在攻打東天竺時,分兵一萬,是最精銳的戰象部隊,並派至與其結盟的惠珠國,陳兵於我邊境。光憑如此,自然也無慮,只是他揚言說服喜合、原惠兩王,令其聯合陳兵於我邊境,這才不得考慮一二。」
他已將我看成是可以信任的人,隨意將此事說出。這可能還是得益於我的身份,以及剛才那兩份絕密公文。
這個答案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由得大吃了一驚。我明白此事的嚴重性,波吉尼的一萬象兵實力非凡,雖說在這裡不一定能發揮全力,但擊敗一萬騎兵是可能的。
而惠珠與我交界的地方正是在離淮水不遠的揚南府處,一旦真的打起來,就必然迫使我對兩淮的作戰意圖作出重大修改。因此吳懷莊所說無慮的話,也只是自欺欺人。
我萬沒料到竟然在此時冒出這件事來,一時間大感躊躇,不知如何應對這可能多出來的一萬敵軍。
但我立時就想到了不對,除非天竺方面已經知道了我方的佈置,否則這一萬兵能有何作用?
此次動手的決議執行得相當快,七天之內,萬般事端皆已經佈置完成,就算天竺一開始知道了這個消息而派出一萬兵,現在連珠江上游都不可能通過。
除非,天竺阿羅王神機妙算,知道我們要攻打淮水,特地派了這一批使者,適時的加以威脅。
那麼,此次派兵前來,在惠珠國境內陳兵邊境,事實上也就是做出一種姿態,表示天竺已經與惠珠國聯手,以爭取在政治交涉中壓倒楚南。
換句話說,只要在談判桌上使楚南做出某種讓步,就能夠使天竺的象兵不參戰。
但天竺的意思是很明顯的,要求楚南出兵北方擊潰青龍軍團,這樣惠珠國將可調出部分實力轉投南方,增兵東天竺與赤宗半島,殲滅東天竺與赤宗半島軍隊。
這個條件我是絕不能讓他實現的,否則我一切努力豈不是白費?
但是如果不同意此事,與天竺之間的談判很可能破裂,而戰事一起,一萬象兵參戰,趁火打劫,將令我的企圖無法得逞。
如果兵敗,楚南為了逃避各國的懲罰,也必將派兵北上攔截青龍軍團。
「你也看出來了,此事確實很難辦!」吳懷莊笑容一收,長歎了一聲,眼裡卻是有著欣賞之意,想是因為我的舉動。
我心中一凜,本來我是想裝出不太聰明的假相,看來並不成功,已為這吳懷莊看透了部分虛實。
我自然不可能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說出,斟酌了一番後,小心的道「這件事確實不太好辦,那一萬象兵雖說行動緩慢,但從揚南府處進攻,卻足以截斷我軍後路;但如果真的分兵北上,勢必造成兩面作戰,此又是兵家大忌。」
「所以,我們舉辦此次宴會,也是有意作出某種令只方都可以接受的妥協,以求能將這批南蠻子打發。」吳懷莊眼裡突然閃過一片對天竺人的不屑。
「只是娘娘不是與楚笑嫣作出了協定嗎?已經答應北上,這波吉尼為何仍要如此?」
我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眉頭皺得更緊。雖說協定只是一紙空文,但有了這個,天竺人也該滿足了,為何仍要大張旗鼓。
「天竺人是最近才到的,可能對於協定的某條文不太滿意,比如何時出兵的問題。」
「如果我們出兵淮水,天竺人會有何反應?」我略微有些不安的問道。
「這就是我們最近要解決的事情。」吳懷莊輕鬆的聳聳肩,似乎一點也不急。
我臉上露出對吳懷莊如此沉著態度的佩服之情,吳懷莊眼裡閃過笑意,微露飄飄然的神態。雖說這傢伙老奸巨滑,但沒有一人不愛受人捧,尤其是那種看起來是真心流露的吹捧。
我這一表現,吳懷莊對我的態度更加親切,勸我喝了兩杯酒。
「風將軍回去還是要多加注意,天竺人此來未必安著好心。」臨去之前,吳懷莊以一種奇怪的語調道「說不定有意破壞我與喜合王之間的協定。」雍南皇自認正統,當然不可能稱其餘皇室成員為皇,一向稱為「王」,其他各國也是如此。
我大惑,天竺人為何要做此吃力不討好的事,且楚南與喜合帝又有何協定?
吳懷莊神秘的一笑「本侯此話非假,風將軍路上一想即知。」
快入禁衛指揮所時,我才算是對吳懷莊的話有了一些瞭解。
雖是不知楚南與喜合帝正在商議的協定,但料來與擊敗日不落帝國有關,對於這一點,天竺人好像有了疑慮,這可能跟喜合帝曾派人攻打巴陵二府有關。
巴陵左府物產豐饒,地形險峻,巴陵右府更是通往天竺的大門,只要攻下此處,越過長平山,即可長驅直入天竺。
喜合帝有意奪下富饒的巴陵二府,以作為大後方,也可能是作為侵入天竺的跳板。
阿羅王自是不可能坐視此種情況,基於他的考慮,如果日不落帝國戰敗,喜合帝勢力大增,勢必出兵巴陵二府,威脅到天竺的戰略空間,也阻擋了天竺軍南上之路,這對於在東天竺節節勝利的阿羅王來說,是不能容忍的。
喜合帝與彪心走得近,說不定還有彪心插手其中,兩國合力,更令天竺忌憚。
令我悚然一驚的是,吳懷莊憑什麼認為我會知道這些?一個小小的代將軍怎該知道此事?他那番話要是對秋雷講還行,對秋風講則有些不對頭了。
吳懷莊這傢伙可能是看出我的不簡單了,也可能是這番話本來就是對秋雷講的,現在只是通過分身的嘴告訴我罷了。
吳懷莊真不簡單,僅僅相處了一陣,竟然就發覺了我的不對。
剛進了府邸,凱茵即揮手將我叫了過去,到了園中的假山處,凱茵低聲道「元性大師在旁邊等你,可能是有事要稟報。」
我心下一奇,他能有何事?這幾天我忙於東方戰事,對於劉飛的人有所怠慢,不再積極尋找吳懷莊的秘窟,可能是他們有所不滿了。
應了一聲,隨著她越過假山,果見三才僧立於林中,僧袍在風中颯然,頗有仙氣。
「大師好。」我上前見過禮,三才僧連稱不敢,回了一禮。我的護衛們遠遠散開,四下守住,不讓閒雜人等接近。
三才僧問訊之後道「將軍,不知劉飛、劉兄與秋雷將軍去了東方,何時能返?」
劉飛前往西方的事他並不知道,還一直以為我與他秘密潛入了東方前線。
「元性大師,這兩位可能在短時間內無法返回。如果大師有事,請儘管吩咐小將。秋雷將軍臨走時曾交待,務必全力相助大師。」我誠懇的道。
三才僧清臞的老臉上露出了笑容「既有將軍此話,貧僧也不再多瞞。」
「大師請講。」
「三日前,我們跟蹤了吳府一名行動詭異的下人,發現其出入城中一戶大宅。我們對此宅做了一番調查,這是戶部一位陳姓大臣的府宅,卻一向棄之不用,內裡只有十餘名護衛助他護守宅院。昨日,三河盟暗中潛入一人,到現在仍是沒有返回,想來是凶多吉少。也是在昨日,我們在偶然出外採購的大廚嘴中探知,其府中食物消耗量特別大,足夠二百人之用。」三才僧娓娓道來,神情沉著,毫未顯出心浮氣躁。
我一邊傾聽,一邊盤算著。幫助劉飛的人並沒有什麼,但如果劉飛的人對吳懷莊造成了重大打擊,吳懷莊勢必不再坐視,很可能奮起反擊,這樣一來,有可能將我拖下水,因為劉飛住在我的府裡。
但打擊吳懷莊的勢力符合我的計劃,誰讓他在城裡的實力最強。
我心中有了一個計較,臉上浮起了笑容「元性大師,此中可能有詐!」
三才僧一怔,本是平靜無波的神色,流露出一些不安「將軍認為何處不妥?可是認為不該出動人擊?」
我知道他此來是想獲得我的幫助,聽了我的話後,自是會感到一些不安。
我臉上浮起鎮定人心的微笑像漣漪一般盪開「元性大師莫要誤會,不是說我們不要出動人手,而是說,要看清敵方的詭謀。此乃多事之秋,吳懷莊怎可能派出手下前往秘窟?要派也應在夜間,且是派出高超的好手;再則,長年不出府邸的大廚又於此時為你們遇上,這也太過巧合。」
我猜想,劉飛與三河盟的人還是給吳懷莊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令他不勝其煩,所以吳懷莊使出這一著,將劉飛等人誘出,於黑夜中搏殺,到那時,呂娘娘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眼下主要是吳懷莊不能調動兵馬對付劉飛,呂娘娘不會容忍這種事,他只能依靠吳府本身的力量來執行這項任務。
吳府在明,劉飛在暗,所以吳府急於改變這種情況,便設計誘敵。
三才僧長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怔忡之色,可能是萬沒有想到簡簡單單的一件事裡,還包含著這些許門道。
「只是,三河盟有一位弟兄陷身其中,不救出來,對三河盟無法交待啊!」
三才僧已知我不想派人,甚至勸他不要去,只是心有不甘,還是多說了一句。
「不用急。」我臉上笑容轉換為陰笑「我們有的是時間,就讓他們在宅裡慢慢候著。大師與三河盟合作,晝夜監視,我會遣十餘名親軍化成便衣,在附近守候。若情況稍有不妙,即亮出身份盤查,掩護大家後撤。」
「也好。」三才僧知事情已不可挽回,雖是心焦,卻也無法。
「大師,吳府既然設下此計,必在那府宅中設下了無數高手,想來,此時吳府本身的實力下降不少,千餘甲衛固然可怕,但只要不是被其圍上,並無大礙。」我這已是面授機宜,指點他們避實就虛。
三才僧心情驀然一振「對啊!聲東擊西,先打吳府,再在路上設伏,截擊趕來的高手,然後再回頭救人。」
看來這三才僧一點也不笨,只是先前被焦躁蒙蔽了只眼。
我欣然道「大師能這樣想那就太好了,這是眼下最能保存實力、最大限度打擊敵人的方法。」
「將軍放心,貧僧這就去加以準備。」三才僧行了一禮後,含笑而去。
看著三才僧的背影遠去,我才轉頭對凱茵道「凱茵,這件事得你去辦了,派出精幹的人手,埋伏在那府宅外面,與三才僧合作。」
凱茵有些不樂意的噘起紅唇「我覺得不該分心,此時應當理清洛城內的局勢,發展自己的實力,不應與吳懷莊為敵。」
「你懂什麼?」我橫了她一眼「吳懷莊在城內勢力極大,不將他削弱,我永遠只是他手裡一隻棋子。」
「你就憑這個來削弱他的勢力?別笑掉別人的大牙。」凱茵極為不服。
「你以為不能?」我冷笑著「吳懷莊不能調動兵馬對付劉飛,只能出動他的狗腿子,將這批狗腿子殺光……」
「他還會再雇一批。」凱茵搶了一句「你這樣根本就無法奈他何。」
「你知道什麼?吳府裡暗藏了不少高手,只要這些人一死,暗藏的高手就必定會露面。若將這些人擊潰,吳懷莊的實力就會受到別人的質疑,他必須將與他有關的人調出來應敵。比如說,禁軍中突然有人不聽指揮,與劉飛發生了衝突,我們立時就可摸出是誰與吳懷莊有關聯。」
凱茵倒吸了一口涼氣,拍著胸脯道「沒有想到你這麼陰沉,真可怕。」
我的賊眼立時瞄上她那高聳動人的只峰,眼睛還未往下瞄去,頭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
「去,別來煩我。」凱茵只手插腰,露出了母老虎的本色「等你真身回來了再說,我可不想與你這假身談情說愛。」
我只能苦笑著摸頭。
「快去準備你的事,晚上的宴會還要你保證安全呢!」凱茵小蠻腰一扭,款款的走開了。
晚間宴會並不簡單,參加者極眾,吳、呂二人自是到達,連兩位皇子也在兩人的保護下,出現在宴席上。
楚兵鋒與楚笑嫣是聯合進入大殿的,不知是否達成了某種協定。
吳懷莊攻打太子宮,取得洛城的控制權後,有三股勢力沒有遭受打擊,兵部侍郎王維義、兵部尚書陳豪、工部尚書黃俞南。
三者都是屬於豪門望族中核心成員,黃俞南在南方掌有糧草、鹽、鐵之富,實力雄厚,有私人性質衛兵達三萬之多,雖不是正規軍,但都受過三年的正規訓練,配備又好,幾乎可以與正規軍一較高下,只是分佈較散,不易在短時間內集中。而王維義、陳豪都是將門弟子,於軍中有著極大的影響力,吳懷莊更是不敢妄動,以防激起兵變。
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呂娘娘回來後,竭力與此三人打成一片,得到了三者暗中的幫助,實力快速增長,與吳懷莊之間的差距正在不斷的拉近。
而也正是一開始三者未曾支援呂娘娘,吳懷莊才敢孤注一擲,冒險攻入太子宮,搏得了現今大好形勢。
三人很可能是有鑒於吳懷莊兵變,差點引起內亂,不敢不制約他,於是暗中支援呂娘娘,向吳懷莊發出一個清晰的信號,讓他不可再輕舉妄動。
三人皆有家族背景,並不想捲入這場政治風波,所以盡量避免。政治上極為老道的三人,對吳、越、呂三人的拉攏,一向敬而遠之,以避免事敗為各自家族引來災難性的後果。
更重要的是,處於青龍軍團威脅下的楚南經受不起內戰,否則很可能被青龍甚至他國坐收漁利,三人並不願意見到這些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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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宴會,這三者都親自前來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