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久時間的盯著一個男人的臉看過,竟然會越看越衍生出幾分親切感來了,手握著他的手,只為了能隨時現他的體溫是否異常,那凹陷的眼眶,瘦削的臉龐在燭光的陰影下,顯得幾分脆弱,完全散去了陰冷和邪肆,也沒有了倔強和嚴肅,除了那一貫緊抿的嘴角此刻依舊倔強的緊閉著外,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他的神情都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憫了起來,即便真的有過恨,在看到他這般模樣的時候,也早就化成了飛煙,不知道飄散到哪裡去了!
藥總算有些效果的,伍若雲的呼吸明顯要深了些了,不再如下午看到的那般進氣少,出氣多了,而緊繃了一整天神經的向晴,也終於忍不住周公的召喚,緩緩的趴在床沿睡著了,手裡還握著伍若雲的手。
伍若雲迷迷糊糊中知道晴兒來看他了,那溫柔的手,那輕柔中帶著幾分責備的語調,會如此對他說話的,這世間除了他的晴兒還會有誰呢?他很想立刻睜開眼睛跟她說話,可是他的身體實在太累了,連睜開眼皮的力氣也使不出半分,更別說動動手腳了,他也奇怪他的神智為什麼那麼的清除,他能感覺到每一個的傷心,自己卻並不覺得難過,反而有種很輕鬆的感覺,彷彿即將要解脫了一般,在晴兒沒來之前,他覺得這樣沒有痛苦的死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的晴兒來了,來看他了,親手在照顧他,那柔軟的唇,有些冰涼的舌頭抵開他牙齒的觸感,每一分都是那麼鮮明,讓他恨不得能採擷住她冰涼的粉舌,狠狠地回吻她,抱緊她,讓她永遠也不許離開!可惜他做不到,除了他的意志和感覺,他的身體完全不受他的支配,他只能不滿足的感覺著晴兒的一次次的靠近,卻無法給與半點回應。
他聽到晴兒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他是她第一次照顧的對象,僅這一點便讓他的心再度活了過來,若是她願意說愛他,那該多好啊!若能被他這麼照顧和陪伴著,即便自己永遠這樣醒不過來,他也願意!此刻,他不由又慶幸自己生了這一場病,若非如此,晴兒如何還會願意離他這麼的近?
沒有展夕,沒有小眉,沒有任何人,就只有他和她,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世界,而他在夢中盼望這樣的一刻已不知盼望了多久了!他忍不住偷笑,只要能留住晴兒在他身邊,說他自私也好,卑鄙也罷,哪怕晴兒對他只是不忍和同情,他也覺得甘之如飴!
門被輕輕地推開了,接著又被輕輕地關上了,陷入睡夢中的向晴絲毫不曾現危險的靠近,而床上的伍若雲卻感覺到了不善的氣息,他睜不開眼睛,卻聞到了熟悉的香味,知道靠近他們的正式關小眉,從她身上毫不掩飾傳來的殺意,讓伍若雲恨不得大喊,『晴兒,快醒醒!危險!』,可惜他根不喊不出,他甚至連睜開眼睛也不能,而他的晴兒此刻還握著他的手,正睡的熟,毫不知道危險已經籠罩了過來。
伍若雲憤怒焦急的想大吼大叫,老天這麼快就要對他的自私卑鄙進行懲罰了嗎?他後悔了,他情願他死,也不要晴兒為了他有任何一點點的損傷,小眉竟然想殺死晴兒?那濃郁的殺氣和恨意,絕對不是一天兩天才形成的,那麼晴暖樓的大火果真也是小眉策劃的嗎?他竟然娶了這麼可怕的女人回來?
怎麼辦?該怎麼辦?府裡的丫頭們都死了嗎?青書呢?再不來人,晴兒就危險了
關小眉穿著一件黑色的紗衣,緊貼著雪白的皓腕內側是一把鋒利的匕,她一步一步地靠近床邊,都是這個該死的女人,若不是她,若雲便會一心只愛自己;若不是她,若雲也不會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若不是她,自己如何會落到這般淒慘的境地?她知道姐姐被抓了,而抓她的人便是這個賤女人,她想借此要挾自己嗎?哼!
她早就想脫離姐姐的掌控了,她是很想為父母報仇沒錯,可是那是在她沒有愛上若雲之前,如今她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她憑什麼要去為了連面目都不記得的父母去報仇?死去的艾家人和活著的丈夫和孩子,她更相信手裡抓著的幸福,她有時甚至懷疑她到底是不是艾家的孩子?畢竟她和姐姐相差了那麼多歲數,而且她們姐妹根本長的一點也不想像,那所謂的伍家害了爹娘的仇恨,也許只是姐姐想要得到伍家的家業而編給她聽的一個故事,以前她沒有能力脫離她的掌控,她可以乖巧的聽她的話,他們可以共同圖謀這伍家的龐大家業,而如今,她是伍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她憑什麼要冒著無盡的風險圖謀自家的產業?
如今正好,向晴這個賤人自以為抓了姐姐,我便會乖乖的向她低頭嗎?殊不知我聽到這個消息時恨不得大笑三聲!現在她只要殺了向晴這個賤人,那麼等於一下子解決掉了兩個絆腳石,以後誰還能操縱她?威脅她?反正她現在在別人的眼裡就是個瘋子,只要她下手夠快,沒有人會懷疑到她,即便懷疑,她也相信憑她的演技也絕對可以混過去,若雲若能恢復,那她以後的日子無疑是如飛在雲端一樣幸福,若是不幸若雲這一關熬不過去,她也是伍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關小眉自以為算無遺漏,屋中的氣流彷彿也隨著她驟然狂漲的殺氣,而不安的流動了起來,匕寒冷陰邪的光芒在燭光映襯下更是觸目驚心,床上的伍若雲竭盡全力的試圖出聲音或者警告,卻徒然無功!
那寒冷的光芒狠戾地朝著向晴的背心紮下去的時候,原本趴著的向晴竟然更飛快的轉身,為了避開匕這致命的一擊,向晴選擇了用手去推擋那鋒利的匕,並用力的推開關小眉的身子,血『滴答滴答』的落在青石上的聲音夾雜著向晴有些粗重的喘氣,形成一種詭異之態,一身鵝黃衣裙的向晴在燭光的映照下有些陰森寒冷,那雙冷若幽潭的眼眸緊緊的盯著一身黑衣的關小眉,竟然曳出了一張有些炫目逼人的笑靨,看在驚魂未定的關小眉眼裡,卻堪比嗜血的夜叉一般可怖。
從心底衍生出來的恐懼,就如籐蔓瘋長般迅的攀爬緊她整個心臟,也捆束了她的身體,讓她感覺動彈不得,急度的慌亂,幾乎讓她想也沒想的就快的往後退了一步。
踩進了圓椅的凳腳之間,身體失去了平衡,慌亂中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抓到,就如同欣賞電影的慢鏡頭一般,向晴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的身體重重的摔倒在地,隨後又因為力的慣性在地上滾了一圈,最後出尖銳的嘶叫
人群湧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只是茫然無措的向晴臉色蒼白的站在床邊,整個纖瘦的右掌已經完全被鮮血染透,且血還在不停的滴淌中,腳邊的地方早已經流了一大灘鮮紅的血跡,讓人看的怵目驚心,而她卻沒有絲毫止血的打算,似乎是被嚇壞了,伍擎天幾乎第一時間便先衝了過來,脫下衣袍用力包裹住鮮血淋淋的手掌,大吼道,「還不快請大夫」
而躺在地上已經昏闕過去的關小眉,身下同樣是一灘鮮血,不用看也知道孩子怕是保不住了,那身側的右手裡,還握著那把染著向晴鮮血的匕。
生了什麼事似乎已不需要人說,光看情形便已經明白了,劉氏看到這麼多血,當場受不住刺激,便暈了過去,紅雲、水袖連忙扶住她坐到一邊,慌亂的掐她的人中**,輕喚道「夫人,夫人,你醒醒!」
好不容易劉氏醒了過來,便又開始嚶嚶哭泣了起來,「作孽啊!天啊!我們伍家到底造了什麼孽啊!老天你要這麼的懲罰我們?」
「夫人,您別傷心了!老爺,該怎麼辦?」青書一邊擔心的看向失神的向晴,一邊看了看地上的少夫人,焦急的問道。
「找兩人把她抬回屋裡去,好個狠毒的女人,無容人的雅量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深夜行兇殺人了?我伍家沒有這樣的媳婦,等大夫來了,給她看看,等她身體修養好了,就逐她出府!在她沒好之前,叫人看住她,再不許她踏出房間半步!」伍擎天氣的身體直抖,一邊更加按住手裡的裹著向晴傷口的衣袍,這一會見血已經滲透出衣袍了,向晴依舊如個木娃娃般站在一邊,「還不快點?大夫呢?怎麼還不來?」
伍擎天的怒氣自然是針對關小眉的,雖然盼望已久的孫子沒了,他的心裡也很沉痛,假使若雲挺不過去的話,伍家便真的絕後了,然而即便如此,要他的孫子在這樣惡毒的女人身體裡孕育出來,還不如沒了算了!在短短時日裡承受了太多打擊的伍擎天,已經不怕再承受更多了!
青書一悠手,立即來了兩個年輕力壯的僕傭,兩人飛快的把地上昏闕中關小眉抬了出去;自己也帶了兩個人飛快的往另一邊走去;原本應該守在門外的兩個丫頭,也一臉驚恐的快把地上的血跡處理乾淨,早知道少夫人想要殺小姐,她們怎麼也不敢兩個人同時去廚房端藥!
很快,一張軟榻便在青書他們三人的搬抬之下被送進了房中,伍擎天連忙半扶半抱住向晴讓她躺下,一邊憂心的喚道,「晴兒,晴兒,我是爹啊,你別怕,沒事了!跟爹說句話好不好?」
向晴睜大著眼睛看著伍擎天半響才低低的喚了一聲,「爹!我沒事!不要責怪少夫人!我很抱歉,她的孩子」
「晴兒,你不用說了,爹知道,這不怪你,是她自作自受,你的手傷很嚴重,宋大夫馬上就回來了!」伍擎天連忙阻止她的自責,這孩子就是太柔軟的性子,才會被人這般欺負,以前若雲欺負她,她不吭聲,如今差點被人害了性命,竟然還為著別人說話,如何能不讓他心疼惋惜?
「要不要通知展少爺。」青書看了眼床上的伍若雲,又看了看榻上虛弱的向晴,不有遲疑的問道。
伍擎天也不由遲疑的看向向晴,這樣的她自己也比若雲好不到哪裡去了,如何還能再讓他來照顧若雲?
「晴兒,可要爹派人去通知展夕?」伍擎天輕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