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第二日一早便醒在了床上,想著昨日他們回來的路途之上,正好碰上廖伯出府來找她們,臉色嚴肅的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一般,展夕幾乎把她送回房後,立即帶著廖伯匆匆離去了,一直從晚膳到入睡都沒再見過他,讓向晴想問他生了什麼事都沒有機會。
為此,這一夜,她如何還能睡的著?不曾召喚小秋來給她梳洗,直接自己把頭一把綁了起來,穿上衣服,便打開門往展夕的房間走去,剛到門口,便看見品紅和紫玉已經把展夕的房間整理好了,可見展夕早就起床多時了。
「展夕什麼時候起的床?」向晴忍不住問道,品紅和紫玉驚訝的見她站在門口,連忙道:「大少爺卯時未到就起了,現在正在書房與陳先生以及好幾個管事議事呢!」
「好幾個管事?」向晴一愣,哪來的管事?
「昨日小姐和大少爺上街後不久,我們展家在北方的幾個管事就回來,怕是回來述職的,展家每年都有很多管事分批回來述職,大少爺忙個幾天就好了!小姐不知道,所以難怪驚訝了!」品紅一副平常的口吻,卻讓向晴覺得真實的事情怕是沒這麼簡單,若只是單純的回來述職,也不用急趕成這樣,廖伯昨天來找展夕的神情明顯太過嚴肅了,而且即便是述職,展夕也用不著卯時未到就起來,實在讓人覺得有些不放心。
「謝謝兩位姐姐!」向晴輕輕的道,然後轉身,正欲離開,紫玉卻又叫住她道:「小姐,你要覺得悶,我和平和陪您上街逛逛!」
「不用了!我自己會打時間的!噢,對了,我這回有事要出去一趟,一會小秋和小夕醒了若是找我,還請兩位姐姐幫忙轉告一下,最遲中午之前,必回!」向晴琢磨著趁此時有空,不妨去拜訪一下巖井,他已經在這個時代五年了,也許很多東西都能從他那裡知道,問別人總是不妥當的,本是想告訴展夕自己的來歷的,結果昨天被伍若雲夫婦的突然冒出打斷後,就再也不曾有機會說,向晴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心裡總有種鬱悶的感覺堆積在胸口處,讓她渾身都難受起來。
「小姐你要一個人出門?」紫玉一呆,這回連品紅也走了過來,驚訝的看著她。
「怎麼我一個人不允許出門?」向晴輕柔的反問道,兩個丫頭臉色一變連忙笑道:「當然可以了,小姐說哪裡話了,我們只是擔心小姐的腿不能走太遠的路,要不要讓廖伯給小姐準備一輛馬車?」
「不用了,不是很遠,我自己走走就行了!」向晴轉身便走了,紫玉和品紅面面相覷了一眼,到底要不要去報告少爺說小姐像是生氣了,一個人出門了?但是少爺此刻在議事,她們去打擾肯定會被責怪的,再說少爺也沒說小姐不可以隨便出府,還是不說了吧!小姐自己也說中午前便回的,她們好操心什麼?
向晴出了大門走了一段路,才叫住了一個人問樓外樓的所在,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在西湖邊,讓向晴不由有些後悔,早知道是該讓品紅和紫玉幫自己準備個馬車的,然而此刻既然已經出了府,就自然不可能現在再回去了,就當散步吧,反正時間還很早。
樓外樓,天字一號房。
向晴有些侷促的坐在桌子邊,思起之前敲門後聽到的呻吟之聲,頓覺得尷尬了起來,她不是未解人事的少女了,自然知道那種呻吟代表著什麼,不由為自己的貿然來訪感到一些唐突,門都敲了下去,才聽到呻吟之聲,只怪她實在是太粗心了,再加上也沒想到有人會在這大天亮的,還在床上辦事,以至於敲下去後,恨不得找個洞把自己埋了,虧她還自忖自己是個穩重的成熟女性,怎的到了這南宋越活躍回去了!
好在,房內很快傳出了一個聲音,「是向小姐吧!你先到隔壁天字一號房稍坐一會,我馬上就過來!」
真是深澤巖井的聲音,向晴奇怪他怎麼知道敲門的是自己,不過更慶幸的是他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冒失而感覺到受打擾,熱而即便如此,向晴還是逃命般的來到了這間房,然後坐在這裡侷促不安。
巖井果然很快的便過來了,披著的長衫凌亂的繫了一下,鬆垮垮的掛在身上,玉色的胸膛露出了小半個,長也凌亂的披散在肩上,俊美的臉上,因**而起的紅潮還未全部褪去,進的門來便衝著向晴淺淺的一笑,那笑容沒了昨日初見時的陽光和戲虐,反而充滿了幾分慵懶和誘惑,簡直像是換了個人一般,關上門,逕直在桌邊坐下,伸手先倒了一杯水一飲而盡後才道:「猜到你今天會來找我,沒想到這麼早,怎麼了?遇上煩心事了?」
「是我有些唐突了!忘記現在來拜訪確實有些早了,那個,沒干擾到你」向晴連忙侷促的道歉。
「不會,很高興你這個時候來呢!」巖井這句話說的非常的真誠,看著向晴的眼神裡也真的佈滿了感謝,放佛她是個救世主一般,若非她來的正是時候,自己還不知道要被壓搾多久呢!
反是向晴被他這麼看了一眼後,更是覺得尷尬起來。
見她依舊有些不自然,深澤也含笑不語的起身去打開了房裡的窗子,頓時窗外的湖光山色立時映入眼中,臨窗而立,沐風之間輕聲問道:「你來這裡多久了?」
向晴見他站在床邊,邊看著窗外的景色邊問她,語氣輕鬆閒適,不由也起身走到他身邊,與他共賞窗外美景,這遠遠看去,重重疊疊的青山,波光瀲灩的湖面,還有湖對岸鱗次櫛比的樓台,果真是絕佳的風景,站在這裡,之前的少許鬱悶也已揮散不少,「果真是山外青山樓外樓!好漂亮的風景!」
頓了頓又道:「來了三四個月吧,具體多少日子我也記不清了,這古人用的是農曆記年法!」
「我昨天回來後,想了半天,你該不會是響雲集團的那個向晴吧!」深澤巖井突然又轉了一個話題,眼睛也看向她道。
向晴一驚,對他有些快的跳躍思維有些不習慣,隨即又釋然的笑了起來,戴的起限量版百達翡麗的人背景又會簡單到哪裡去?只是他實在太年輕了,她的記憶裡並沒有這麼一號人物,也許她與他的長輩一輩有過交集也不一定,只是她不想去問他,那個世界的關係何必攀交到這個時代來呢,只淡淡的回答道:「我是!」
「這真是件另人意外的事!」得了她的肯定回答,深澤巖井反倒更驚訝了,本來他只是猜測,因為全世界叫向晴的人那麼多,不可能正好是最出名的那一個,會如此猜測也不過是因為,她認出了他的手錶,想她應該不是個普通的女人,沒想到她還竟然真得是那個商界有名的『武則天』向晴,只是她這樣的人竟然會選擇輕生,實在是件不可思議的事,腦子在思維,話語已經先行了一步問道:「你怎麼會」
他本是想問,你這樣的人還有什麼不滿意,要自殺呢?但問到一半才意識到,這是人家的**,問著不妥,便收住了話尾。
「一言難盡!」過去的事情,向晴並不想再提起,「巖井,你能不能把你在這裡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吧!我想我需要更好的融進這個時代,能幫助我的只有你!」
「早給你準備好了,這個給你!」深澤巖井不知何時手裡已經拿了一個信封,遞了給她:「大致的東西都已經寫在裡面了,你現在便看吧,看過便毀了,否則落到他人手裡,可是會引起無窮的麻煩的!」
向晴輕輕的點了點頭,一點也不遲疑的抽出信箋,厚厚疊疊好幾大張,慢慢的墨色小楷,端正的附於其上,向晴顧不得感歎他一個日本人,能把中國的書法寫的如此之好,心神早已經完全被他所書寫東西給吸引進去了,越看越覺得驚心動魄,越看也越覺得激動萬分,她不過是想借鑒他來古代這五年的一些生活經驗,和所見所聞,卻沒料到他給她的是更為詳細的史料。
知道了這些,無疑再不會有什麼彷徨,細細的看過,又復看了好幾遍,才合上紙,此時深澤巖井早已執著一隻燭台走了過來,燭火早已經點上了,向晴毫不猶豫的把信紙的一角點燃,看著它在空中燃燒,灰燼飄散於空中,快要著到手之前,輕輕地放開,看著那紙最後的角落也被焚燒殆盡後,兩人都同時歎了一口氣。
「這些你都不曾告訴過他嗎?」向晴輕輕的問道,眼睛的餘光看向與二號房緊鄰的牆壁。
深澤巖井眼神複雜的也看了一眼那面牆,點了點頭:「這些是我昨夜寫了大半夜才寫好的,裡面的內容除了你我,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曉,我無法強求你按照歷史的軌跡走,也沒有這個權利要求你,既然命運都讓我們來了這裡,那盡最大的能力保護你自己和保護你想保護的人吧!」
「巖井,你沒想過利用你所知的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創一番新境界出來嗎?」向晴看著他的眼,想探知他的想法。
「沒有必要,爭來爭去還不是一場空?軌跡這東西不是一成不變的,也不會因為我們的出現就生扭轉性的改變,我們只需要保護好自己就行了!」深澤巖井說這話的時候一點也不似只有二十幾歲的陽光青年,反而像個深沉的睿智老人。
「我明白了,希望你過的幸福!本是不想問的,但是看了那些,又聽了你這番話後,我現在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了,不能枉了我們認識一場!」向晴真誠的祝福他,不管今後各自的新命運如何,從到這個時代開始,他們的命運便已經與這個朝代緊緊聯繫到了一起。
「我的中文名叫田成剛!不過我想你對這個名字不會太熟悉才是,畢竟我們的領域完全不一樣!」深澤巖井並不正面回答,此刻的他又恢復昨日裡戲虐和調皮混合的神情。
向晴的眼睛卻一亮:「你錯了,我這個人是比較關注金錢的增長,不過不代表著我對其他的事情完全不注意,難怪你一開始報出的便是日本名,你若一開始便說你是田成剛,我昨日便會拉著不放你走了!不過你的這個中文名字確實起的名不如人!」
深澤巖井狐疑的看了她半響,好像在度她是不是真的聽說過他的名字,向晴卻已經把視線掉轉到了窗外,「有機會我們也去體驗一把『暖風熏的遊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的感覺吧!」
「向晴!」巖井連忙上前輕聲提醒她道:「這詩此刻還未被做出來!」
「巖井,你是在太有史學家的直覺了,這樣的生活起來會很累的,忘記吧!我不過是因為這樓外樓的店名,想起了這詩,與你說說便罷,哪會到人前去賣弄?你忘了,我不是吃這行飯的!舞文弄墨對我可不行!那是你們史的人的專長!」向晴失笑了起來。
聽她稱呼自己為史學家,深澤巖井不由也笑了起來,看來她的確是知道自己是什麼人,這樣也好,他們一文一商,能在這**百年前的時代想見,也算的是一種奇遇了,「展家有了你,怕是境遇會再不相同了!時候不早了,向晴你回去吧!我離開臨安之前,回來與你告別的!」
「這可不行,難得他故人』,非得多見幾次面才行,我聽展夕說再有幾日便是臨安城一年一度的啥龍舟大會了!到時與我一起觀看啥龍舟吧,如何?」向晴搖了搖頭,輕鬆的提議道,想知道的都有了著落,對未來心裡也定了許多,再不輕鬆還待何時?
「好吧!倒時派人來通知一聲,我們一定準時前去!」巖井略微思索了一下後,笑道。
「一言為定!我走了!」向晴轉身便往門的方向走。
「等等,你怎麼來的?」巖井見左腿有些顛簸的樣子,叫住了她。
「走著來的,還真是有些遠!」向晴見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腿上,連忙笑著解釋道,「前些日子摔斷了腿,好了沒多久,不過我容易感覺累可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這該死的小腳,想這古人還真是有夠審美觀畸形的,我在就每次看到這雙腳都吃不下飯,怎麼他們反而認為這樣是種美?」
「我送你回去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換件衣裳!」不待她回答,他卻皺眉先一步開了房門走了出去,緊接著聽到隔壁房門的開關之聲,接著又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撞翻在了地上,然後是一陣沉寂,過了好久,才又聽見開門聲,向晴抬眼看去,巖井已經換了一身,似是六副素色紗拼制而成的儒服,紗孔稀疏,很適合現在這個季節,襯得他本就飄逸的身材更顯玉樹臨風,長也已經整齊的梳成了髻,用玉簪固定了,整個一個翩翩美少年,只是如今這個美少年的右臉上被印了一圈大牙印,讓向晴想笑又不敢笑出來!
「走吧!那個瘋子!」巖井一邊用手摀住臉,一邊對向晴有些尷尬的道。
向晴連忙低頭跟在他身後,下得樓去,見他給了掌櫃一貫銅錢,不一會便有人駕了一輛馬車在店堂門口停了下來,巖井一手捂臉,一手扶著向晴的右手,把她扶上馬車,自己隨後也跟著上了去,待他們坐穩,馬車便立即放蹄離去!
此時樓外樓的廊柱之後,一雙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