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一片沉靜,我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從急促到鎮定,心也逐漸地安穩下去,而那天遮妖道望著我,借來的軀體,他倒是用得很得心應手。
我心頭不安,有意開解,忍不住扯開話題,故意笑說:「道長,你用無邪的身體,時間長了,可不會對他有所損傷麼?」
天遮淡淡掃我一眼:「姑娘倒是很關心小徒。」
我挑挑眉:「道長現在是鬼,倒是活的有滋有味,生龍活虎,法術又甚是高超,為什麼不更升一層成仙?孤魂野鬼,到底不是很好聽的名頭。」
天遮聽我這麼說,輕輕一笑:「姑娘又關心起貧道來了。」
我見他總是避而不答,笑說:「相見便是有緣。世人都曉神仙好,道長難道如此清高,竟沒有成仙的意願?」
天遮望著我:「那姑娘呢?」
我見他眼神銳利,法術又非比尋常,對我的底細大概也有幾分瞭解,因此也不隱瞞,一攤手說道:「我倒是想來著,可惜道行太淺了,還夠不上仙界的要求標準。」
天遮淡淡一笑不再說話。
我又問:「道長對我所問的諸多問題,都避而不答,未免太沒有誠意了,那……下面這個問題請道長務必不要隱瞞的好。」
天遮問:「什麼問題?」
我望著他,慢慢地問:「請問道長,你如此費盡心力。對我圍追堵截的,最後的目地只是要我過天闕門這麼簡單麼?」
天遮雙眸一抬,看向我,這才說:「能拯救黎明百姓於水火,能讓真龍天子一展抱負。能叫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些,不是很好的理由麼?」
「可這些對道長又有什麼好處?」我悠悠然一笑,後退坐在椅子上,端量自己的手指甲有沒有長長,「我橫看豎看,道長都不像是個單純為了黎明百姓著想的人啊。(電腦閱讀
「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姑娘怎麼這麼說?」
「光憑著道長這法號。就很叫人懷疑了。」
「哦?」
「天遮天遮,道長是想遮住這莫名其妙的老天,還是恨這老天遮住了道長欲求地什麼?」我問。
天遮驀地抬眸,雙眼銳利看向我,過了一會,卻又重新恢復原來面色,說道:「原來姑娘竟聰慧如此……那也必定知道若是拒絕了過天闕門的下場如何吧,是去還是留,就請姑娘定奪,至於貧道。嘿嘿,是非曲直,日後自明!」
他說完之後,驀地一揮手。我望見眼前的無邪的軀體忽地閉上眼睛,站在原地不動。
莫非是天遮走了?
我霍地自椅子上起身,看向他,那軀體站在原地,彷彿屍體一樣一動不動,我走到他跟前,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過了一會,他驀地睜開眼睛。
我嚇一跳。匆忙後退:「你是?」
無邪看我:「你幹什麼?」
「無邪?」我叫。
無邪皺了皺眉,看了看空蕩蕩的屋子,反而問:「師尊離開了麼?」
「這麼說你也知道……」我低聲說。
「我自然知道。」他冷哼一聲。
我斜睨向他:「嘖嘖,被人佔據了身子,你倒是一副慷慨大方的樣兒
「師尊想用,那是我的榮幸。」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真是個衷心地好弟子。我也想有一個這樣的。
我越發崇拜他。恨不得頂禮膜拜,想了想卻說:「今日的事暫且告一段落。你師尊說叫我細細思考,在我思考出結果來之前,可不可以先離開這裡?」心存僥倖的問。
無邪瞪著我,忽然冷笑:「做夢吧,你就白日做夢吧。」
他一轉身,向著房間門口走去。
我望著他背影,恨恨地說:「可惡的臭道士,被人附身了而已,臭脾氣居然也見長。」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正正好能讓他聽見而已。
果然無邪停了步子,回頭瞪了我一眼,卻又不肯發作,扭過身子繼續走了。
我在後面乖乖跟著,一邊捂著嘴竊竊地笑,無邪也裝作沒聽到,泰然自若地往前走,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天遮者淡定了很多。
這一邊我在天遮的道觀裡受訓,努力地內外兼修著,卻不知道,在這道觀之外,早已經翻天覆地。
自從發現人不見了之後,趙深宵帶著皇城禁軍,在城內找尋,鬧得人仰馬翻人人惶恐,毫無疑問一無所獲,臭道士天遮打著結界在這邊呢,要藏一個人還不易如反掌。於是深宵便又派了兵馬出城尋找,偏偏身邊明蕊還在,又不好做的太過分,還要分心顧著,內憂外患的真夠他受。一直到那天晚上,在皇城之東,霍地爆出一道明亮白光,如白虹一樣,照的半城雪白。事情才有所轉機。
彼時趙深宵正在我原先住著的房間內,徘徊左右,心頭慘痛無法言說,驀地看到這道光芒閃起,整個人一怔之後從房間內縱身躍出,向著前院飛速而行,人還沒有出門,便已經有兵士匆匆趕來,稟告東宮說天闕門方向出事了。
趙深宵心中念頭急轉,情知此事跟我脫不了關係,又驚又喜又擔驚受怕,忙亂之間不再說什麼,隨便拉了一匹馬翻身而上,便向著天闕門地方向而來。
那時候,我已經邁步進門了。
並不是因為天遮那妖道逼迫我,而是自願。
逃來逃去,終究是逃不了。
就算我終於排除萬難的下定了決心,好不容易逃出了皇城,又被這妖道捉到,豈非天意?
更何況,我親眼目睹了那未來之境……
若是任憑趙深宵那般下去,這繁榮富饒的鳳遂將化為人間地獄,那地獄業火灼燒的情形我親眼見到,多麼可怕。
我自認沒有捨生取義地高尚情操,卻也不願意見到那般的地獄之境,更何況……
夜裡睡不著了。
手上臉上,總有滾燙的灼燒感覺。
是他的血吧。
那一幕,在未來之境中的那一幕,我始終忘不了,總是在我眼前閃現。
他牢牢地抱緊了我,雙臂如鐵,滾燙的血液自嘴角落下,打在我的臉上手上,趙深宵……
怎會如此。
我甚至想,假如我不挺身而出,豁出性命將這莫名其妙的天闕門闖上一闖,縱我風采衣地一生,那噩夢一樣的場景必定會牢牢地纏著我不放,一直到我死,到我輪迴。
唉,我欠他的麼?
我捧著頭在床上痛苦的呻吟,滾來滾去,仍舊忘不了他的眼神,那堅定的眼神,望著我地眼神。
混蛋,幹嗎跑到我地腦中來?
最終還是決定闖上一闖,賭上一賭吧。
我不認為我是短命之人,過去百年,渾渾噩噩庸庸碌碌的也過來了,經過多少危急時刻,都化險為夷了,這次……雖然有所不同但是……我對自己,仍舊有信心。
就算不是為了他……不是為了那黎明百姓,我只為了自己也成,就當是一次全新地冒險。
我努力減退一點悲壯氣息,讓自己開心。
雖然在我心底,料到了那妖道天遮心中必定打著我所不知的鬼主意,也知道他肯定會從中得到些我不知的東西,但是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讓我眼睜睜看著鳳遂滅,讓我眼睜睜看著趙深宵死,不可以。
當答應進入天闕門的時候,無邪臉上露出的神情很奇怪。
隨他去吧,我生死都置之度外了,何況你這小小的莫名妖道。
身形按落在城東的禁地山上,我抬頭仰望,看著眼前那輝煌森嚴的白玉的門,那門上雕刻著種種奇異的花紋,門頂端高聳入雲,實在詭異,門上的那些紋路,彷彿又是……各種的珍禽異獸,盤繞其中,彷彿活著一樣,我側耳,似乎能聽到低低的竊竊私語的聲音,果然有古怪!我探頭望,那門內隱隱地陰雲密佈,電閃雷鳴,環境跟門外大相逕庭,我感覺,似乎有什麼在熱烈歡迎我來送死。
這感覺實在糟糕。糟糕到我又有點想退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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