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得太猛。
不小心撞到了頭,好疼,立刻抱頭叫疼,訴說委屈。
對面趙承澤先是一愣,旋即又是一笑,伸出手來,正攬上我的肩頭。
這地方空間狹小,先前我是躺著睡覺,蜷縮著身子,現在起來,掃了一眼他,見他身子修長,竟佔了大半空間,偏又歪著身子斜斜地坐在,因為將青衣脫下替我蓋住,因此只穿著一件雪白的裡衣,長髮散亂胸前,配合那張原本清秀的臉,竟有幾分風情萬種,金色的陽光照耀的他一身潔白,如此純潔的錯覺,唯有靴子黑色,一張清秀絕倫的臉卻在陰影裡,看不清紅色的眼角線,頭倚*在閣樓壁上,微微低頭望著手上捧著的書,這感覺……
分明是初次見,很陌生。但為何,心底尚有一絲奇怪的熟悉?
就彷彿在時間之長廊中,我曾經見過,這高傲又古怪男子的這懶懶散散平易近人的溫和面目。
而此刻,見我猛地起身撞了頭,他才慢慢地起了身,將手上捧著的書放在一邊,伸手攬上我的肩將我拉了過去,他那邊要高一些,他人仍舊斜倚在閣樓壁上,卻將我慢慢地抱入懷中。我還想掙扎,他低低地吩咐:「別動。」
聲音竟是出奇的溫柔,更奇的是,我竟然想要聽?
若是平時,早就一拳打他老遠,但是現在,就好像他的聲音之中帶著奇怪的說服力,我一點想要反抗的意思都沒,乖乖地任由他抱我在他胸前,將我按倒他的胸口,伸出手摸上我的後腦勺。一邊輕輕地試探一邊問:「怎樣,是這裡嗎?還是這裡?疼不疼?可憐的,你就不會小心些嗎?」
我聽他碎碎念般地說著這些婆婆媽媽的話,埋頭在他懷中,隔著單薄衣裳感覺他的體溫,他一手按在我的頭上,輕輕地揉著我撞到的地方,一手將他的青衣拉上來。蓋在我的身上,還說:「以後躲懶。記得帶著棉被,天氣日漸冷了,你又開著天窗,這樣睡當心會著涼。」
他好關心我呀。
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好的,我知道了。嗯……謝謝……謝謝你……」
「不用謝我。」他地聲音仍舊輕輕地最近,是怎樣,總是四處亂跑,任誰也找不到你,你是故意在躲開什麼嗎?嗯——是不是……不開心?」他問。
我鬆了一口氣,本來預計他會問起深宵那「明蕊妹妹」的事情地,沒想到竟沒有問。只是問我開心與否而已,而這個問題何其簡單,就算是對全世界,我的答案就只有一個,斬釘截鐵清楚明白的——
我說:「開心怎麼會不開心,簡直開心的不得了。」我將臉在他懷中蹭了蹭,又說,「哈哈,你的話好好笑。」
「采衣。」他低低的叫了一聲。
我伸手握住他纏綿在胸前地頭髮,截住他的話:「我說……王爺你來東宮府。是怎樣?為了何事?」
趙承澤沉默了。
我卻沒有失望。我並非是想要知道答案。只是下意識地想要轉移話題而已。
評心而論,我喜歡現在這感覺。我喜歡跟他這般相處的感覺,沒有隔閡,彷彿心靈相通,惺惺相惜,彷彿兩個寒冷的人,湊成一起,彷彿他是我……是我、嗯,是我很親近的人,開解我的心思,而我,多麼想要對他傾吐心底所有感覺,一覽無餘。但是……
我跟他,並非親人啊。
我喜歡而貪戀這種跟他親近的感覺,但是卻又不想要任憑這種感覺就如此地蔓延下去,他關心我,可以,但要有個度,我怕這樣下去,後來,竟不似我所渴望的,只有現在而已的淡淡溫度,這恰恰好不燙人也不會傷人的好溫度。
這幾天我所收集的八卦之中,說是明大小姐「受驚過度」又「受了點寒」,所以要好好地調養。而多虧了三皇子「奮不顧身」「捨身相救」,所以才在大事無法挽回之前將明大小姐救了回來。
我曾經看過幾次那威風凜凜地中年男子入府的情形。
我遠遠地看,他身上帶煞,旁人都口稱「大將軍」,想必是明蕊的父親了。
他來過幾次,每一次深宵都會親自接待迎送,態度一流,看的我嘖嘖讚歎,果然不愧是鳳子龍孫,一舉手投足,瀟灑氣派,這儀態教養無法言說的得體,跟我簡直是……算了算了,無法比擬。我咬一口油膩膩的肥雞腿,大概是吃地太多,有點味同嚼蠟。
流言有各種類型,其中還有一種驚悚型地。
其中最為驚悚的代表就是,有人說是某人故意推明大小姐落水地。
我撓撓頭,用鼻子想也知道那個「某人」是誰。
正是區區在下小妖我。
我就曾撞過這樣一幕,兩個丫鬟在講當時情形,某人如何的心狠手辣,河東獅吼,將嬌滴滴的大小姐踢下湖,簡直就是女魔頭再生,殘忍狠毒跟白雪公主的後母似的,聽得我在一邊不停地驚歎,我沒想到原來我的妖之生涯之中終於圓滿了,還會出現這樣與眾不同的面目在世人心目中。
可惜那一場的偷聽在最高潮的時候嘎然而止,原因是趙深宵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二話不說,將那兩個丫鬟一人一腳,踢得說不出話,倒在地上,連呻吟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都沒反應過來,他的動作太快太快了,我躲在門扇背後,一時被嚇住驚住鎮住,竟忘了出去阻止。
他向來是陽光的開朗的,如一塊明玉,以前遇到我的時候更是美哉美哉的青蔥少年,水靈的很也透明的很,那點愛慕的小心思眾人皆知。回府之後,對我也甚好,雖然最近有點冷……不過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完全給他忽略了。更何況因為他的身邊出現了更好的選擇——明蕊妹妹嘛。妹妹總是比姐姐更有愛的,我體諒。嗯……而據我偷偷的觀察,他在明蕊跟前也是非常端莊謙然君子樣,或者是「宵哥哥」般的深情樣兒。
不然明蕊也不會如此的愛慕於他。
從頭到尾,從野外到深宮,從我們初次認識到關係幾乎變得疏離,我沒見過他如此暴烈殘酷的樣子。
那聲音也帶著冷酷:「來人,將這兩個賤人拉下去,活活打死。」低沉,緩慢,卻又不容分說。
一瞬間我完全沒有辦法相信一門之隔的這人,是趙深宵。
我認識的趙深宵。
那聲音委實的太寒也太冷,沒有溫度,宛如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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