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過去了兩個月,葉光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挨過的,外地打不上工的煩惱和焦慮,讓他整日難眠,夏日的炎熱使他似乎是近了嚴寒的冬季,沒有說話的對象,也沒有傾吐心聲的夥伴,沒有關愛的父母,沒有幫助和理解的朋友,他默默地承受著在異鄉的孤獨,他常常獨自一人坐在地頭的小河旁邊,觀看著那裡紅的發紫的日落,像是一塊流血的傷口,在慢慢地凝固,他想了很多很多,這難道就是人生嗎?他看著無垠的藍天,他反問自己,這個問題還需要回答嗎?他搖了搖了頭,微笑著安慰自己,不要想得太多,路還要走。聽見漫步走過身邊的一對女孩,童音還未去盡,議論著兩天後去上海打工的事,她們歡樂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葉光軍注視著她們漸漸遠離的身影,默默地祝福她們能夠如願以償。
星期六,依舊是去人才市場找工作。市人才市場對應聘者的戶口大都是有嚴格的限制的,而省人才市場的招聘單位對應聘者的戶口很少有嚴格的限定。葉光軍通過一段時間的經驗,感覺在省人才市場找到工作的機率要比市人才市場的大得多,所以他憑感覺地從市人才市場簡略的轉一圈後,便直奔中山北路上的省人才市場,重點放在這裡找工作。今天人才市場裡的應聘者跟往常相比是有增無減,人頭攢動,人擠人,天氣又熱,個個汗流浹背的,進入大廳就有一股濃烈的汗味。葉光軍不干示弱地擠了進去,填了幾張求職登記表格,出來幾近中午了,求職者和部分招聘單位也已走得差不多了。
葉光軍慢慢悠悠地從大廳裡走出來,準備往幼兒園的大鐵門外走。抬頭看見一位三十七八歲的瘦瘦矮個子人,騎著自行車往幼兒園的大門內直闖。閒得無聊的門衛,像是在沉睡中驚醒,開始有活幹了,這時凸顯門衛的職責崗位的凶狠威猛了,以為老虎不發威,就可以把它當成病貓了似的,哼,沒門。一位的近花甲年齡的門衛,麻利地從傳達室的房間裡竄了出來,速度迅速、奔跑著出來追趕著那位騎車闖大門的瘦矮個子,一邊還在後面大聲地叫喊著「你幹什麼的?車子停外面,車子停外面。」瘦矮個子聽到了老頭的喊聲,但並不以為是在叫他,於是繼續往前騎。速度比進門的那刻快了。老頭大聲這麼一叫喊,很多人在著看他們,葉光軍也停那裡看著,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老頭上前兩手一把抓住自行車的後座,自己往前踉蹌了幾步,將兩腿奮力地叉開,確定車子不能在往前走了,老頭騰出一隻手抓住瘦矮個的襯衫就往下拽。瘦矮個還以為是被什麼東西給鉤住了,身子一斜,差點跌個四腳朝天,一看是一個老頭在抓著他的自行車,大聲地嚇斥:「喂,你幹嗎抓我的自行車啊?我差一點跌倒了,這可是水泥地,要是摔成骨折了,看你怎麼辦啊?真是的,話也不講一聲,就突然從後面把我的車子抓住,什麼意思啊你嗎?要不是看你是老頭年紀大,我就不客氣了。」語氣還挺凶狠的。
門衛老頭說:「你聾掉啦,我那麼大聲喊,叫你停下來,你不停,我噪子都啞了。虧你還戴著一幅眼鏡,像有知識的人呢?一點都沒有修養。」
瘦矮個子冷眼看著他厲聲問:「什麼事啊?」
門口老頭也不甘示弱伸長著脖子大聲說道:「你耳朵是聾子啊?眼睛也瞎了嗎?看不見門口寫著自行車不允許進來嗎?」老頭力氣還真大,一生氣,把自行車後輪拎起,往後一扔,喝令瘦矮個把自行車推到外面去。
瘦矮個子可能也意識到老頭會扔他的自行車,把車把握得很緊,老頭沒扔動,自行車也沒倒。他見老頭動真格的了,心想不能與老頭來真勁,萬一把他碰到哪裡了,人老還有病的,到時吃不了可就要兜著走了,再說旁邊還有那麼的人在圍觀,自己和老頭動起手來,也不好說,於是語氣有些緩和了,說道:「對不起,我沒看到提醒的牌子,再說你也不該突然從我的後面抓住我的車子,真的差點把我摔倒,至少等我停下來了,再跟我講不就行了嗎?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門衛老頭指著他的臉,氣還沒降,說道:「你講道理?像隻老虎樣的,還講道理?看你的樣子,好像要與我動手?來呀,就讓我老頭和你動動手。」說著就準備上前揪瘦短個子的衣服領口。
瘦矮個見情勢不妙,老頭要和他動手了,心裡也不免有點著急,忙用一隻手一攔說道:「唉,我已經向你說對不起了,不要動手,我馬上把車子停到外面去。」這時旁邊走過來兩位中年人,見模樣有點像是在幼兒園工作的人,與老頭熟悉,將老頭拉開,並指責瘦矮個不該把自行車騎進來,講瘦短個更不應該還斥責老頭的不是。
瘦矮個這時也不說什麼了,低著頭將自行車停到了園外。再進來的時候,老頭也被人拉進了傳達室。圍觀的群眾,屏住的呼吸開始了放鬆了下來,又開始進進出出了,恢復了平靜。
只見瘦矮個為了躲避午日的陽光照射,站到了樹蔭下,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招聘廣告紙,上面用毛筆寫著招業務員字樣,舉攤在胸前,等著應聘者的光臨。
葉光軍一看,原來他是來招聘的。葉光軍遲疑在大廳門前那裡,並沒有急著離開,想等一會兒上去問問是做什麼工作的,看看自己能否適合。不一會兒,上前詢問的人還是有幾個的,但只是詢問,也沒有填寫表格給他,這時葉光軍走上前去,問瘦矮個,招業務員是做什麼的?是推銷什麼產品的?是什麼公司的?葉光軍似乎有了一定的經驗了,問的問題也比較在位了。
瘦矮個子告訴他,他是煤碳研究所的,招業務員是賣噴漿機的。
葉光軍對機械根本不懂,從沒聽說過噴漿機,他問噴漿機是什麼東西?幹什麼用的?請瘦矮個能夠描述一下。
瘦矮個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細長鐵銅的煙細長小煙斗,放上一支煙,怪異地抽了起來,看上去瀟灑得像個流氓。葉光軍見此,頓時把他與白裡鴨聯想到一起,心中打消了去他那裡應聘當業務,心想,看樣子,這個人並不比白裡鴨好到哪裡去,自己得小心一點,不能一步走錯,就是找不到工作,也不能到這個人這裡當業務員。葉光軍稍皺了下眉頭,準備離開。瘦矮個子吐了口煙說,他現在很忙,沒時間解釋,問葉光軍,如果確實有興趣,請他星期二上午到他辦公室去,具體的再告訴他有關情況,說著然後就告訴給了葉光軍的地址和單位名稱還有電話。因為瘦矮個子說他自己幾分鐘後馬上要走,去辦事,現在沒時間和葉光軍詳談。葉光軍也就沒有再多問什麼了,便離開回去了。
星期一一天過去了,葉光軍沒有收到任何一個單位錄用他的通知,心裡又著急,又難過,都已經這麼多天了,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單位,哪怕就是工資低一點,三百塊錢一個月,自己也願意去做,這比歇著強,至少能解決房租和簡樸的吃飯問題,要不然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葉光軍不停地責問自己,怎麼會這樣呢?他想起了在人才市場遇到的那個瘦短個子的人,決定可以到他那裡探個究竟,要押金就一分沒有,本人不交押金,看看是不是考慮在他那裡當個業務員,做一點業務拿一點錢,就是沒有基本工資,*拿提成也比自己歇著好,萬一有一個機會做成了一筆業務,還能像在白裡鴨那裡一樣,多多少少得到一點提成的,想他也不會黑心到不給提成的程度,於是決定明天到那個瘦矮個子那裡看看。
第二天上午,葉光軍還是稍作整理了一下著裝,按照瘦矮個講的地址,到煤碳研究所找那個瘦矮個,想當面跟他談談,順便也可直觀地瞭解一下他的公司。
葉光軍東找西找,最後在地圖上找到煤碳研究所是在珠江路上。於是他將死馬當活馬醫,來到了瘦短個的辦公室。
這個辦公室非常簡陋,辦公桌的擺放使葉光軍想起了他上小學時教室內課桌的擺放方式,一個一個獨立的,互不干擾,辦公室內有六張桌子,看磨損的程度,可猜測已有一定的歷史年代了,*近後牆放置了幾台繪圖架板,*近門旁放了一個三座的紫紅色長椅,椅子的前面有一個還不穩的玻璃茶几,長椅旁邊擺著一個破爛不堪的書架,除了上面兩層放著亂七八糟的工具書、目錄索引和研究所內部簡報外,下面兩層還擺滿了飯盒、茶杯、水瓶、肥皂、臉盆和幾條毛巾。
瘦矮個沒有像在人才市場時那樣叨著嵌銅的長煙嘴,他似乎看出了葉光軍因為辦公室的簡陋而產生對自己的懷疑。他於是向葉光軍呈明情況,以打消他對自己的懷疑,說他的辦公室很簡陋是因為所裡面把經費全部用到了科研項目上去了,我們已經向領導反映了多次,大概要過兩年會改善我們的辦公條件。他一邊說著一邊示意葉光軍坐到長椅上。
接著瘦矮個向盤問犯人一樣,問著葉光軍的工作經歷始末,還問他為何做業務的?因為有經驗了,葉光軍象背書一樣的對答如流,並時而對如何進行業務展開論述了一翻,有理有據,比較附合沒有做過業務的人的想像。葉光軍一通高見以後,見瘦矮個愣愣地看著他,並不由自主地點著頭,就連在場的其他工作人員,也歪著頭傻傻地看著他,葉光軍心裡不免有點得意,想這些人到底是搞技術研究的,不懂市場業務的,就講這麼兩下,聽了就像見了天似的。
瘦矮個到底是沒有什麼市場業務推銷經驗的人,被葉光軍的皮毛感知見解弄得佩服得五體投地,並當場決定錄用他,說工資待遇不會虧待他的。
葉光軍自然心裡面是很高興,瘦矮個錄取了葉光軍像獲得了一件寶貝似的。就在葉光軍上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在門外隱約聽到裡面的人在討論,說葉光軍這個小伙子不錯,業務能力一定可以,也聽到瘦矮個的聲音,是一個勁地謙虛地笑,並說招到葉光軍這樣業務能力強的人,也是嚇碰的,其他人都一至地說瘦矮個有眼光。葉光軍聽了心裡激動不已,對自己以後到底能否做好業務,自己也沒底,心想,不管行不行,自己先做著再說。
瘦矮個告訴葉光軍噴漿機原理和用途,它主要是將水泥沙漿噴射到牆體表面,使牆體不會塌,主要用在大型建築工地上、礦井下、隧道等。簡單地介紹有關噴漿機的用途後,然後叫葉光軍明天再過來,到時再詳細介紹給他聽今天有事,暫裡沒時間與他交流了。葉光軍也沒有問瘦短個姓啥名誰的,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