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西德尼終於動了，叫道：「虛擬攻擊絕對不可能失敗！」
iDeface的總裁不得不再次走到台前，對著西德尼說道：「西德尼先生，你先不要著急，我讓工作人員再檢查一下！」。他一招手，幾個工作人員再次上台，把兩台電腦重新做了鏈接，然後還測試了一下，最後來到兩人跟前，「我們檢查過了，鏈接沒有任何問題！」
「西德尼先生，你看這……」iDeface總裁有點為難，他心裡很不屑，心說你自己水平不行，拿不下這機器，在會場發火給誰看呢，不過他可不敢這麼說，還得小心伺候著西德尼。
「我懷疑這台機器被人動了手腳，它拒絕了所有的通訊數據！」事到如今，西德尼也只能想出這個解釋了。
會場裡不少人恍然大悟，有道理，確實是有這個可能，為什麼自己就沒想到這點呢？如果說前面那七十九個黑客栽進去是因為技不如人，但西德尼的虛擬攻擊意外失手，就有些解釋不通了，你能說是西德尼也技不如人嗎，你能說中國黑客的水平已經超過了賽門鐵殼，或者是紐約市zf的那些安全專家嗎？
「不可能，絕不可能，沒有一點道理！」所有人心裡都冒出了一個結論，一定是「狡猾的中國黑客」暗地裡做了手腳。於是會場裡的這些人便要求檢查那台軟盟的電腦，所有人都在叫嚷，他們大聲質疑著主辦方，質疑著中國黑客的誠信，會場頓時全亂了套，比集貿市場的早市還要熱鬧。
iDeface的總裁現在徹底難堪了，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如果不答應，現場的這些人肯定會認為是iDeface在包庇中國黑客造假，弄不好iDeface也得威信掃地，成為業內的臭狗屎，但如果答應下來，那就是表示iDeface也在質疑中國黑客，當眾檢查機器，是對中國黑客的一種赤裸裸的羞辱，檢查出問題倒還罷了，如果沒有任何問題，到時候怎麼收場，也是一樁難事。
iDeface的總裁走到講台前，「請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說幾句！」，眾人這才停止了鬧騰，看著前台，等著iDeface總裁的決定。
iDeface的總裁看著四周，眉頭緊鎖，「我非常理解西德尼先生以及在座各位的心情，但我卻不得不呼籲大家冷靜，我們可以去質疑，但我們卻沒有權利去檢查中方黑客提供的電腦，我們中的任何人都沒有這個權利！當眾檢查機器，是對他們的不信任，更是一種羞辱！就算是中國黑客真的做了手腳，我們也要做到最起碼的尊重。」
台下頓時噓聲四起，誰也不滿意這個說法，大家想不開啊，你光說檢查機器是羞辱中國黑客，那如果是中國黑客做了手腳，就是對全球黑客的侮辱和戲弄，你怎麼不說這個呢！
iDeface的總裁還做著最後的努力，「黑客圈最基本的法則，就是『沒有絕對的安全，也沒有絕對的不安全』，不管是入侵，還是防守，失敗都是最平常不過的事了。一次入侵的失敗，並不能說明這種入侵技術就不行了，當然，這也不能說明是防守方做了手腳！」
這下好，不光是台下的人不滿意，就連西德尼也不爽了，他盯著那iDeface的總裁，你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說我應該先從自己的入侵技術上找原因，真是豈有此理，虛擬攻擊的技術我說是無堅不摧，那就是無堅不摧。
台下的人齊聲喊著「檢查！檢查！」，有些大概是西德尼的粉絲，已經很激動了，拿起自己手頭的東西就往iDeface總裁臉上砸去。
現場完全不受控制，iDeface的總裁也沒辦法了，形式逼得他不得不趕緊做個決定，不管合不合法，自己必須在現場黑客和中國黑客之間選擇一個，「大家靜一靜，我們現在就請中國黑客的代表上台，讓他們對此做出解釋！」，iDeface的總裁只是稍微一怔，就選擇了把軟盟推到槍口上，現在也只好棄卒保車了，得罪中國黑客，總比得罪全部的黑客強。
全場的人依舊高喊「檢查！檢查！」
iDeface總裁趕緊吩咐工作人員去請軟盟派來的那個代表，說來奇怪，軟盟的代表參與了開幕以來的大部分專題演講，輪到最重量級的西德尼演講，軟盟的代表反倒沒有來聽。
幾分鐘後，軟盟的代表終於來了，軟盟這次派了商越來拉斯維加斯，按照劉嘯的說法，商越技術不錯，應該出去長長見識，而且，商越的外語水平是全軟盟最好的，去參加會議不用帶翻譯！當時軟盟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官司上，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商越生性就比較靦腆含蓄，她聽說大會主辦方找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事，就匆匆趕了過來。她見人多本來就膽怯，現在可好，一進場，被全場那咄咄逼人的氣勢一壓，就愈發膽怯了，怯生生走到前台，什麼話也沒敢說。
商越如此「心虛」的行為看在眾人眼裡，眾人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結論，此時此刻，他們是不會「憐香惜玉」的，商越的膽怯，反而激起了他們的凶性和一種恃強凌弱的快感。「檢查！檢查！」，現場的口號猶如海嘯一般洶湧澎湃！
商越此時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求助的眼光就望向了iDeface的總裁。總裁一皺眉，上前附耳一陣訴說，把事情的經過就說了一遍，然後無奈地朝商越聳肩，「對不起，我這也是沒有辦法，大家都在質疑！」
商越聽完，深吸一口氣，柔弱的目光就堅定了起來，她慢慢走到前台，會場裡就安靜了下來，大家都想看中國的黑客怎麼解釋這件事情。
「在我們中國有句話，叫做『腳不行，不要怨道不平！』，請不要用自己的無能，來懷疑別人的人品和道德！」商越這話算是很重了，她心裡非常地生氣，憑什麼呀，這世上攻不下的堡壘到處都是，憑什麼你們就來質疑軟盟的道德品性，如果今天的攻守雙方互換，是軟盟攻不下西德尼的機器，那是不是所有人也會懷疑西德尼暗地裡做了手腳呢，商越感覺受到了一種極大的侮辱，憑什麼啊，難道就因為防守方是中國黑客嗎？憤怒讓這個生性懦弱的女子頃刻間忘記了什麼是膽怯！
全場再次爆了，這次不再是整齊劃一的「檢查！檢查！」了，而是憤怒地謾罵，誰也無法忍受被人罵作無能。
iDeface總裁也急了，再不阻止，眼看就要暴亂了，他趕緊走過去，「請大家安靜，安靜！讓中國的代表把話說完！」
會場依舊是謾罵不止。商越朝西德尼慢慢走過去，每一步都很緩慢，這下大家才看清楚，商越走路是一高一低。會場頓時冷了下去，患有腳疾的人是最怕提到腳的，這是他們心裡的忌諱，而這個女子剛才卻自己說了句「腳不行，不要怨道不平！」，可見這需要多大的勇氣，眾人一時就忘了謾罵。
商越看著西德尼，「西德尼先生，上帝沒有給我一雙健全的腿腳，那你說我該去埋怨誰，是埋怨上帝的不公平，還是埋怨這世界的路全都是平的，以至於讓我走起來如此高低不平！」商越連眼角都透著鄙夷，「你今天的行為，沒有讓我看到你作為貴族該有的風度，也沒看到高手該有的風範，我看到的，只是一個小丑，一個無能的矮子！你就像一個小孩子，摔倒了就趴在地上哭娘，你甚至連自己爬起來的勇氣都沒有！你讓我很失望！」商越回頭看著會場的所有人，「你們所有人都讓我很失望，特別是那面牆上的七十九個人，你們全都是懦夫，你們甚至不敢正視自己的失敗！同時你們也很卑鄙，你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無能，就把自己失敗的責任讓別人來承擔，無恥！」
全場的人讓商越這幾句話給罵得啞口無言，甚至沒人跟抬頭去看大屏幕，生怕和商越的眼神對上。
西德尼自生下來就沒被人這麼說過，今天被商越這一訓，他一時有些回不過神，等回過神，他也怒了，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貴族的臉面全被自己丟盡了，他說了一句很掉價的話：「你的腳沒做手腳，並不能證明你們的機器也沒被做手腳，我需要的是證明！」
全場的人也跟著回過神來了，雖然西德尼這句話說得很上任，很沒貴族的風度，但也沒有錯，腳跟電腦有什麼關係呢，自己這一大幫人都讓對方給唬住了。於是會場再次響起「檢查！檢查！」的喊聲，只是完全沒有之前的那種氣勢了。
「你們這些人，根本沒有資格要求檢查我們的機器！」商越大聲地回應著，「我不會讓你們去檢查我們的機器，你們不配！」
這下會場全亂了，事情演變成了一個人和八千人的對峙，甚至是對罵。
iDeface的總裁沒法收場了，想了片刻，他走到商越的跟前，附耳商議著，大概是說了一些自己的難處，或許是說這麼吵下去沒有意義，因為吵也無法證明軟盟沒有做手腳！
商越慢慢冷靜了下來，「你們不就是懷疑這台機器被我們做了手腳嗎？」，商越冷笑了一聲，道：「好，我就讓你們如願以償！」
iDeface總裁大喜，趕緊招手示意工作人員上台去檢查！
誰知商越怒目一瞪，喝止了那幾個工作人員，「你們沒有權利去檢查我們的機器，軟盟的清白，會由我們自己來證明的！」
事情再次僵住了，現在所有人都懷疑軟盟是賊，就算不由官府來搜賊的身，至少也不能是賊去搜自己的身吧，iDeface的總裁都覺得無奈了！
商越再次看了一次全場，然後把目光落在西德尼的身上，「在證明之前，我要記住你們每個人的嘴臉，我希望在我證明之後，你們都還有臉喊去那句『檢查！』，也希望西德尼閣下敢把那句『虛擬攻擊是無堅不摧的！』再說一遍！」
商越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笑得全場人都發懵。
就在眾人發懵的時候，商越突然指著其中一名工作人員，「你！去我們的電腦上，打開共享，把所有的硬盤全部共享，記住，要有可寫權限！」
工作人員被商越那麼一瞪，就慌忙點頭應著，然後跑到軟盟的電腦跟前，把所有的硬盤全部共享了。
商越又指著西德尼，「你不是懷疑我們的電腦把所有的通訊數據都拒絕了嗎？那現在你就自己去試一試，看看到底是不是這樣！」
西德尼一怔，商越那堅定的表情其實已經讓他有些慌了，心裡的想法也不再那麼堅定，可此時已經勢成騎虎，由不得他退縮了，當即西德尼走到自己的電腦跟前，在網絡裡尋找著電腦jeffwan上的共享資源。
很快，西德尼的電腦上列出了jeffwan上的共享資源列表，他看見軟盟那台電腦上所有的硬盤都顯示了出來。西德尼飛快點擊，查看著那些資源，所有的資源都是可以訪問，自己這次沒有再被拒絕。西德尼此時怕是已經意識到自己輸了，不過他還是不甘心，他準備往軟盟的電腦裡寫一個文件試試，西德尼選中自己電腦上的一個文件，然後往軟盟的電腦複製，很快，系統彈出提示：「複製完成！」
全場在這個提示彈出來的時候就懵了，看來，所有人都懷疑錯了，軟盟的電腦沒有一點問題！
商越看著愣在電腦前的西德尼，「西德尼先生，請用你那無堅不摧的虛擬攻擊再試一次！」商越說話的口氣，簡直就是在發號命令！
西德尼被商越這麼一說，絕望的心裡突然冒出了一絲希望，既然對方的電腦可以進行數據交換，那說不定自己這次就能成功啊，之前的失敗或許只是意外。西德尼再次運行自己的虛擬攻擊工具，輸入對方的IP和用戶名，反覆確認了十來秒，西德尼才吸了口氣，按下了「確認虛擬」的按鈕，這一刻，他反而覺得自己是在期盼，期盼著奇跡的誕生，之前的自信蕩然無存！
「噹」的一聲，西德尼的工具沒有給他面子，屏幕上還是那個「虛擬失敗！」的提示框！全場寂靜，靜得就像在月球！
「不要以為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懂得虛擬攻擊，也不要認為你自己無法阻止虛擬攻擊，全世界也就不可能辦到！你連一個共享全開、漏洞百出的篩子系統你都對付不了，你有什麼資格說自己的攻擊無堅不摧！」商越朝著西德尼冷哼一聲，轉身指著iDeface的總裁，「把西德尼的名字，給我掛到那面牆上去！」
全場先是愕然，然後就是低低的歎氣，這次，誰都沒有反對！
iDeface總裁看了西德尼一眼，然後一歎息，皺眉走到電腦前，親自將西德尼的名字掛到了軟盟的那面「黑牆」上。他走到商越的跟前，「非常對不起，讓你們……」
商越一抬手，道：「我不接受你們的道歉！」
「在我來拉斯維加斯之前，我的上司專門叮囑我，他要我到了這裡，一定要謙虛，要多向在座的高手學習，我們軟盟沒有主題演講，我們是抱著學習的態度來的！」商越的目光從會場的左邊，慢慢往右掃視，「中國的黑客之前也從未參與黑帽子大會，但我們都認為這是全球最頂尖的安全峰會，能夠被邀參加黑帽子大會，本身就是世界對於我們實力的一種肯定，我們非常榮幸，如果還能夠親自到場，那則是無尚的光榮了！在來之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今天你們告訴我，我錯了！」商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清楚記得你們之前每個人的嘴臉，我永遠都不會接受你們的道歉！而且，我們軟盟今後將永遠都不會參加黑帽子大會，和你們同坐在一個會場裡，對我們來說，不再是榮幸了，而是恥辱！」
商越說完，朝著會場的出口，邁出了她的步伐！整個會場裡只有她「噠！噠！噠！……」的腳步聲，直到一聲「卡」一聲，會場的門關閉，這個聲音才消失，但全場依舊鴉雀無聲。
在這屆的黑帽子大會上，所有的人都記住了這個柔弱而堅強的背影，還有她那雙雖然殘疾但卻能走出鏗鏘有力步伐的腳！
可誰也沒有看到，在會場大門合上的一剎，商越卻一下癱倒在了會場的門口，然後就是失聲痛哭，這個弱女子，今天幾乎是把自己所有的力氣和勇氣都用盡了的。倒在會場的門口，商越的腦海裡卻出現了劉嘯的身影，她此時突然是那麼深刻地明白，明白劉嘯為什麼非要那麼固執地把策略和規則分開，而且是說自己的才是策略，世界的是規則；她也明白了劉嘯為什麼不管做什麼，嘴上都時刻不離中國黑客四個字，甚至還為軟盟定下了「重塑中國黑客精神」的企業責任。
以前商越和大飛一樣，也曾認為劉嘯這是在故作高調，是在顯擺自己的個性，而現在，商越才知道，劉嘯這個面向車輪卻勇敢亮出的自己手臂的螳螂，才是真正的勇士，外人都以為那螳螂傻，而螳螂卻知道，自己是在給車輪調整轍線，想要我讓路，沒門！
永遠跟在別人屁股後面拾人牙慧，你就永遠不會得到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