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生再也支撐不住,頹然倒在了沙發椅裡,劉嘯拿出了自己認為不可能拿出的電腦資料,而且是整個公司的資料,在這一刻,張春生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失敗感,他已經連續兩次栽在了劉嘯手裡,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輸,根本沒有可能的事情啊。
「你不就是覺得你吃的鹽比我走的橋還多嗎;你不就是覺得你是個成功人士,失敗對於你來說已經成為了過去式嗎;你不就是想讓我失敗,然後看我的笑話嗎?」劉嘯猛地拍在桌子上,道:「你休想!」
「沒錯,你是成功了,身價百億,功成名就,財富和榮譽給你帶來了地位和尊重,但同樣也讓你變得專橫、跋扈、固執、武斷,他讓你高高在上,讓你以一種遊戲者的姿態去俯視眾生,去觀察、甚至是去決定別人的生死輸贏,可你恰恰忘了,這些生死輸贏也是會將臨到你的頭上的。」
張春生沒有反駁,事實上,他也無話可說。
劉嘯緊緊地盯著張春生,道:「我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我沒有資格,在你的榮譽和財富面前,我是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那我們就說這次的賭局吧,在這個賭局裡,我是贏家,而你是輸家,我想我還是有資格來說兩句的。」
「當初,你看見別的公司有了電腦,於是就把電腦也搬進了自己的公司,作為企業的最高管理者,你盲目地滿足了自己的攀比心理,卻沒有預見到使用電腦可能會存在風險,也沒有做任何防範的措施,這才讓後來的病毒和黑客不費吹灰之力就攻入了公司的電腦。之後,你沒有進行任何挽救的措施,而是將電腦的好處一概否決,讓他從公司徹底消失了,你這盲動的結果,除了讓自己公司的運轉陷入了短暫的癱瘓之中,你還得到了什麼好處?那名盜竊公司資料的黑客呢,你抓到了沒?」
張春生此時有點汗顏,不敢面對劉嘯凌厲的目光,在電腦的問題,他的態度和決策朝秦暮楚、反覆無常,確實是有些盲動了。
劉嘯繼續開炮:「在擁有電腦的時候,你只是把她當作是給公司增光添彩的擺設,你根本就不知道電腦能幹些什麼,也沒有讓電腦發揮出她優越的性能,所以在下令把電腦清除的時候,你一點也不猶豫,因為你覺得有電腦和沒電腦其實都一個樣。黑客入侵了公司的電腦之後,你一不想著搜集證據,為公司挽回損失;二不想著弄清楚黑客到底是通過什麼方法進來的,以便採取防護措施,卻著急著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電腦和黑客的頭上,做出了一個自認為英明無比,而且可以一勞永逸的辦法。結果呢?你的電腦層層把守,資料不是照樣被我拿到手了!」
「真是可笑!」劉嘯突然笑了起來,「你讓我看到了一個很阿Q的人,你妄自尊大,內心卻又極度恐懼,你不懂電腦,卻又想當然地認為電腦不過就是那麼回事。換作是一個普通人,他這麼想也就算了,而你是個企業的管理者,如果你始終都拿著這種態度來做決策,或許下次你就不僅僅是要在電腦上栽跟頭了。」
「劉嘯,你想幹什麼!」張小花怒氣沖沖地走了進來,對著劉嘯劈頭蓋臉道:「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爸,你有什麼資格說他,你瘋了嗎?」
張春生的總裁辦公室外,此刻圍了好多人,平日裡威猛剛勁的總裁,今天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訓到半天沒話反駁,他們都很奇怪,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是幹什麼的。
秘書估計也是讓劉嘯的發飆給鎮傻了,到現在才發覺門沒關上,急忙過去把門關上。
「我還沒有說完!」劉嘯推開張小花,再次面對張春生,「電腦的問題說清楚了,電話的問題還沒講,你最大的失敗就是在這個電話上。之前你已經在電腦上吃過虧了,按理說『吃一塹長一智』,你應該會在公司的通訊安全上加強防範才對,特別是在公司取消了網絡之後,所有的對外通訊都要依靠電話和傳真,你更要嚴加防範這個環節才對。可事實卻恰恰相反,你只吃塹,卻不吸取教訓,讓我輕而易舉就拿到了電話記錄,而更讓我吃驚的,是整個公司對於安全的漠視。」
「夠了!」張小花怒不可遏,不管換了誰,當著她的面批評她的父親,她都不會無動於衷的,「我父親做得對不對,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出去!你現在就給我出去!」張小花很後悔找劉嘯來勸自己的父親。
張春生就那麼呆坐在椅子裡,劉嘯的話徹底擊潰了他心裡的那道防線,多年來他一帆風順地走了過來,在別人的恭維和羨慕之中,他已經迷失了自己,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個成功者,至少他認為自己在獲取成功的道路上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正確的。而現在,他卻被一個毛頭小子批得體無完膚,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個窮困潦倒、舉頭無路的時刻,自己被徹底打回了原形,自己依舊還是那個沒有什麼見識、也沒有什麼本事的莊稼漢,面對前方,自己很迷茫,甚至都不知道該邁左腿,還是邁右腿。
劉嘯也不再說話,彎下身去撿起自己的包,回頭對張小花說道:「不管你怎麼看我,我答應的事情,我就會竭盡所能辦好。」劉嘯把包往身上一背,轉身朝門口走去。
「你等等!」張春生此時站了起來,指著桌上的那些文件,「我希望你能夠讓我輸得明明白白。」
劉嘯歎了口氣,從兜裡掏出一個U盤舉了起來,「這個東西你應該認識吧!在公司裡,這種U盤是人手必備的辦公用品,因為打印部的電腦不夠用,很多人都要在自己家的電腦上做好材料,然後用這個東西帶到公司來打印。包括財務部、還有小李秘書,他們也都是拿U盤去打印部打印材料的。」
「你們可能都覺得U盤是保存在自己手裡的,也不經常接觸網絡,只要它不丟失,別人是不可能知道這個U盤上的秘密的,可事實卻恰恰相反,這種靠U盤來交換資源的方法,比起用網絡直接傳送資源更加容易被人竊取。」
「我設計了一個很簡單的程序,這種程序可以嵌入到U盤的底層操作系統之中,不會被任何殺毒軟件檢測出來。我把這個程序帶到了公司,然後安裝在了打印部的三台電腦上,凡是插在了那三台電腦上的U盤,都會被自動植入這種程序,同時,U盤上的資料也會被程序複製保存起來。這個程序的另外一個功能,就是把搜集到的資料重新轉移到各個U盤之中,一旦這些U盤接入了網絡,程序就會把這些資料統統發送到指定的地點。」
「公司的電腦是不接入網絡的,但公司員工家中的電腦卻不可能都不上網,只要有一台上網,我就可以得到整個公司的資料。這種方法,叫做『擺渡攻擊』,普通人可能都不知道,但這對於一個專業的安全人員來說,卻最為平常不過,如果你當時能夠稍微務實一些,去咨詢一下專業人士的意見,或許我今天就不會這麼容易得手。」
「這個U盤裡我已經放好了自動刪除擺渡程序的工具,你只要把它插在打印部的電腦上,不用很久,公司所有員工U盤裡的擺渡程序就會消失。」劉嘯歎了口氣,把U盤往門口小李秘書的桌上一放,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砰!」,房門合攏,張春生的辦公室裡安靜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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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妒英才,馬失前蹄啊!」劉嘯無聊地躺在學校的草皮上,看著藍藍的天發呆。
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張小花也沒來找自己,劉嘯便有些鬱悶了,難道自己那天真的是演過了頭?張春生這些年春風得意,心裡的固執和盲目自信那不是一丁半點,自己要想改變他的心態,就必須要狠狠地否定他的過去,揪住他的失誤一打到底,要是不說點狠話,那老傢伙又怎麼會把自己這個毛頭小子的話聽到耳朵裡。
「唉!」劉嘯歎了口氣,自己費盡了心機,才想出這麼一招張良計,戲也演得十足,可自己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張小花,她當時怎麼就會突然出現了呢。唉,要是自己能事先跟她通個氣就好了,現在可好,她心裡指定記了我的仇,這個梁子可結得不輕啊。
不過,看那天老張的反應,似乎他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一點點了,要不他也不會要弄清楚他是怎麼輸的了,照這樣看的話,那他也應該明白自己那些話都是沒有惡意的,可是,又怎麼會這麼多天都沒有消息呢?
「難道真的就沒有人看出我的良苦用心嗎?天吶……」劉嘯想來想去整不明白,心裡一陣洩氣,索性閉起眼,在草皮上打起了瞌睡。
「阿——嚏!」
劉嘯睡得正香,突然感覺鼻孔裡一陣癢癢,於是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睜開眼,發現張小花笑呵呵地蹲在自己身邊,手裡把玩著一根細草。
「不會是做夢打噴嚏吧?」劉嘯揉揉眼,順手在自己臉蛋上掐了一下,疼,他這才清醒過來。
「睡得挺香啊,隔老遠都能聽到你的呼嚕聲。」張小花還是那麼笑呵呵地看著劉嘯。
劉嘯知道張小花是在打趣自己,因為自己睡覺從來不打呼嚕的,於是伸了個懶腰,將胳膊墊在了腦袋下面,感慨道:「陽光明媚,小鳥歌唱,空氣新鮮,正是睡覺的好時候啊!」
「別貧了,我找你說事呢!」張小花拽了拽劉嘯,想讓他坐起來。
劉嘯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懶洋洋地道:「我可不去勸你老爹了,吃力不討好!」
「瞧你那小氣樣,是我不對行不行!我給你道歉了。」張小花服了軟,「當時我看那場面,以為你真的瘋了呢,換了是你,你老爸被人那麼說,你能不著急?」
劉嘯笑了笑,好奇地問道:「你老爹現在怎麼樣了?他是不是恨死我了?」
「他好著呢!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本來我還在生你的氣呢,他倒跑來勸我了,說你那是在『重錘敲破鼓』,他說你敲得好,一下把他給敲明白了。後來我一想,覺得就是這麼回事,也就不生你的氣了。」
劉嘯一聽就樂了,呼哧一下坐了起來,嘴上卻促狹道:「我可沒說你老爹是破鼓啊,這是他自己說的。」
「知道知道,是我老爸自己說的!」張小花真拿劉嘯的囉嗦沒辦法,「真受不了你!」
「你找我什麼事?」劉嘯看著張小花,「不會又是給我介紹什麼活吧?」
「呶!」張小花掏出一張卡,遞到劉嘯跟前,「這是你上次的酬金,你先拿著。」
劉嘯沒接,狐疑地看著張小花,「你還是先說什麼事吧,不然我拿著不放心啊。」
「讓你拿你就拿著唄!」張小花把卡直接丟到了劉嘯懷裡,「什麼事也沒有,放心吧,我就是給你送錢來了。」
劉嘯這才放了心,把卡拿起來,笑瞇瞇地看著,「咳……,這錢來得太快了,我都有點不好意思拿了,總掙你的錢……」
「貧什麼貧!」張小花白了一眼,「你辦事,我付錢,天經地義。趕緊起來,跟我走!」
「去哪?」劉嘯剛要把卡往兜裡塞,一聽這話,那卡愣是沒敢往兜裡揣,他就知道張小花找自己肯定沒好事。
「我老爸讓我專程來請你,他有事情要問你!怎麼樣,夠給你面子了吧!」張小花俏皮地看著劉嘯。
「啊?」劉嘯的臉就皺成包子,嘟囔道:「不是說沒事嗎!」
「是啊,我只是說我沒事,我可沒說我老爸也沒事。」張小花一把拽住劉嘯,「走吧走吧,本大小姐請你請你,你還磨蹭什麼!」說完不由分說,拖著劉嘯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