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腳下。
險些被閻行暗算了的董卓並沒有惱羞成怒的發起大規模的混戰,經過初次交鋒之後,董卓便命令李傕、郭汜收攏軍隊,一方面防備閻行不守信用的突擊;另一方面則是派人去隴西等地探聽涼州根據地的消息。
無一例外,消息傳回來的都是寥寥無幾。
恰在此時,李儒從外急速而回。
瞧見李儒,董卓急不可待的問道:「文優可是探聽到什麼消息了?」
聞言,李儒搖搖頭。
「沒有?」見李儒這般回應自己,董卓話罷,失望的坐回原位,雙目空洞的想了想,然後回應道:「怎麼會這樣,隴西牛輔、董越二人即便粗鄙不堪,但有他段煨在,定然不會不傳達消息啊!」
聽這話,站在一旁的董旻不明的問道:「兄長,你究竟在擔心什麼呢?」
兩人並未理會董旻。
李儒答董卓此問,回道:「可能是路途遙遠,許是還沒有到!」其實這話說出口,李儒就覺得自己說的不對。
兩人這般表現,惹惱身旁的董旻,乾脆一急,前扒開李儒,對著董卓道:「廢話,那段煨乃是段熲的族弟,心思才不向著咱們呢?哎,你們究竟說什麼?」
聞聽董旻之言,李儒與董卓同時扭頭觀瞧,一時間都愣在那裡。
兩個人似乎不約而同,同時想到了什麼。
「喂,我說大哥,這閻行都用如此手段了,我們還忍什麼,同他痛痛快快的打一場便是了。要不他還以為他欺人太甚,沒有人收拾他了!」
董旻一怒,順勢收回自己的衣袍。
「對了!」
「就是欺人太甚!」
董卓手掌猛拍几案,回應了一句董旻。
聽董卓這麼回應,董旻本能的一怔,然後大喜,道:「兄長,那我們是不是攻營?」言罷,躍躍欲試的便要離去。
不見李儒有何反應。
董卓點頭,道:「派人下去。」
「嗯,什麼?」
「快速給老夫打探從隴西的消息,如果隴西沒有發生什麼變動,便叫人捎個話兒,小心著點段煨。」
「喂,大哥你們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派人送過去便是了,哪來的那麼多廢話!」
董卓怒瞪董旻,然後待董旻走乾淨後,轉回身,問向李儒,道:「文優,以老夫所知這段煨可是與故太尉段熲不和啊!眼下這般猜忌段煨,不知我西涼軍內部其他人有何感想!」董卓雖然暴戾,但對自己的治下一直都是報以不錯的敬重,如果不是士人與武人有著人類天生無法改變的不合。
……
經過一日的探查,賈詡與段煨大概摸清,董卓在隴西的佈置。本來是毫無破綻,許是因為所有人的重心都放在洛陽的原因,加之昨夜牛輔出軍,所有人都把重心轉向了一旁的洛陽戰事,自然鬆懈起來。
他們這般,倒是讓賈詡和段煨有些欣喜。
如果守備鬆懈,奪城的機會就會大些。
直到夜色真正降了下來後,賈詡才同閻行選擇了與段煨相見。因為賈詡與段煨早年有些舊交,暗中通報了一聲,反倒是很容易的見面了。
「賢弟,有什麼事情就說。」
段煨看向賈詡,爽朗一笑。他知道賈詡如今已經投靠河東皇甫岑,不過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還真不多。
賈詡面色卻換而嚴肅,道:「兄長可知賢弟替誰而來?」
「誰。」
段煨回身望向賈詡。
賈詡回應道:「弟如今乃是河東皇甫岑部下從事。」說話間,閻行亮出腰牌。
段煨並無異色,只是瞧見賈詡與閻行遲疑的看向自己,才繼續回應道:「賢弟既然是河東皇甫岑的人,怎會有湟中義從隨行?」
「兄長好眼力。」賈詡點點頭,凝視一旁的閻行,回應道:「湟中義從與西涼馬超早已歸降我家大人。」
「早已……歸降?」段煨一驚,看向賈詡,雖未說話,卻是在疑問:「那賢弟來此莫非也是……」
「賢弟確實來招降兄長的。」
「大膽!」
段煨氣勢如虹的一吼,讓帳外守衛的士卒突然拔刀相向,空氣之中一時間劍拔弩張起來。
不過,賈詡卻未有畏懼的反應,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總是透露著一絲自信,加這份淡定。倒是讓段煨加緊了注意。
賈詡回味道:「兄長可知,如今身在洛陽的董卓已經身陷三股大軍威逼之勢,已經開始陷入絕路。」
「可是董公不會束手就擒!」
「兄長此話如同雞肋。」
「哼!」
「不過兄長的幾位袍澤似乎並不見得都是這麼想!」
「胡說!」段煨似乎被賈詡點中死穴,惱羞成怒的拂袖一吼,道:「我同董越乃是異性兄弟,同受董公恩惠,自然生死與共!」
「哦?可是我怎麼在城外瞧見了牛輔?」
賈詡反問道。
「牛輔?」
聞聽此人,段煨嘴巴差一點就掉在地,回身凝望著賈詡。午還在談及牛輔發兵一事太過蹊蹺了,沒有想到眼下牛輔身在何處的消息就被傳開了。段煨以為賈詡不會說假,他又不會憑白無故知曉牛輔出兵,而眼下這一切難道是巧合?
似乎不太可能。
段煨的神情越加嚴重。
見此,賈詡笑著應答道:「賢弟我雖然不識涼州眾將,但確認得那人是牛輔,那人口口聲聲說要歸順我大漢,望河東下給條歸路。」
「呃。」
見他段煨不言,賈詡繼續說道:「代價是朝廷給予官職,不會拆散他的部曲。哪怕是一個六百石的西部都尉,他牛輔都願意歸附。」
「那你們是何意見?」
段煨看著賈詡,輕聲開口問道。
「我們的意見自然是可以。」
「同意了?」
「還沒有。」賈詡接著道:「雖然他牛輔想歸順,但坐任其勢大,無疑不是等於作勢此人擁兵自重,即便我家大人同意,日後朝廷也不會相與,所以,現在兩方還是存在著一些分歧。」
「賢弟告知我段忠明這些,不知……何意?」
「出於私交。」
「私交?」
詡點頭,回應道:「是我與忠明的私交,也是我家大人與故太尉段公的私交。我們更希望投誠這個人是兄長你。」
時間流過一點,空氣異常的安靜,卻見段煨憤然起身,猛地的一拍几案,吼道:「豈有此理!」
段煨這舉動驚得閻行拔刀戒備。
賈詡卻回身搖手,示意不可。
「呵呵。我們其實只要忠明兄的一句話。」
「哦?」段煨眉毛一挑,把几案的茶盞放回几案,想了想後,輕聲問道:「段某自認一向不參與政事,也只懂得一點行軍之術,而且我與族兄段熲素來不和,賢弟也該知曉,不知道為何他白馬都尉這般器重我?」
「不是器重。」賈詡搖搖手,道:「我要糾正一下忠明兄的語誤。」
「哦?」
段煨側著頭想了想,他不是沒有想過皇甫岑有招募自己的意思,畢竟皇甫岑的身世、功勳、經歷、勢力等等都擺在自己的眼前,說起來,在外人看來,皇甫岑招募天下英雄豪傑,自然趨之若鶩,歡喜的不得了。可是自己是什麼人,燕雀縱然不如鴻鵠飛得高遠,但是誰又能夠知道,燕雀之志不如鴻鵠?
他段煨就是一隻目光長遠的燕雀。
在段煨心中,自己永遠不次於三明段熲。
他常常給自己起個外號,名曰四明,旁人也是這麼叫的。他的表字中也有個明字。
就是不知道皇甫岑這只鴻鵠是不是也那麼妄自菲薄。
此時的段煨內心是充滿戒備的,他終究不是段熲,沒有那份剛烈的魄力,狐疑過多。
「如果非要依著忠明兄之言,也只能是尊重。只有像樣的對手才有可能獲得我們尊重。當然……」說這話的時候,賈詡已經放下語氣,抬頭凝視著眼前的段煨,凝重道:「真正的朋也值得我家大人尊重。」
「不知我會與你們是敵是?」
「忠明兄覺得呢?」
兩個人目光對視,沒有人開口。
段煨端著茶盞的手臂更是僵持在那裡,許久後,才輕聲回應道。
「自是。」
「你我便無糾纏瓜葛?」
「呃。」
段煨身子抖動了一下,沒有想到賈詡竟然猜得出自己心中所想。他皇甫岑的靠山是天子的皇權。可現在是什麼?誰能夠告訴自己答案?而他皇甫岑的敵人也已經擴到到董卓、士人這兩系最強大的對手。他皇甫岑縱然有逆天之能,段煨也不相信,皇甫岑能夠力挽狂瀾,擊敗每一個對手。更何況,自己並不想受制於人!
賈詡輕輕回應了一句,跪坐的身子突然匍匐在地,雙手長長的叩倒近前,臉面幾乎是貼著地的樣子,持續了整整好一會兒,才重新跪坐回來,端詳著面前表情已經看不出有何樣子的段煨,問道:「忠明兄,敢問如何?」
煨一慌,他這種人一向是吃軟不吃硬,今天突然瞧見賈詡便知道有要事,所以行事起來也照往常不同,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賈詡竟然這般與眾不同,往往能擊中自己的要害之處,甚至都不敢多言一句。但他又不敢讓閻行這般,腳下一躲,急忙跪坐近前,道:「不敢。不敢。」
見一個沙場捭闔的悍將被自己激的如此這般,賈詡嘴角挑了挑,然後輕聲道:「忠明兄既然不降,敢不敢聽文和所求為何?」
「賢弟盡可直言!」
「好,我就乾脆說了。」賈詡手一攤,放在雙膝之。心中暗笑,自己先君子後小人,即便你段煨早有應對,道:「只想忠明兄助我等安定漢室。」
「漢室」
「對,救漢室!」
「忠明兄長!」
「嗯?」
「兄長可是漢臣?」
「自是漢臣。」
「你可忠心大漢?」
「這個自然。」
聽聞賈詡質疑自己,有些心虛的段煨反應異常激烈的拔出腰下佩劍,朝著身旁的几案狠狠一擊,那几案頓時被劈掉一角。然後段煨抽劍回鞘,盯著閻行,輕聲道:「段某不才,也只忠孝二字!一日為臣,終生為臣!」
「好!」
見段煨武夫豪情被自己激起,賈詡雙手擊在地,渾然不顧那已經有些紅腫的手掌心,巨吼一聲!
「文和為何有此一問?」
「既然忠心於漢,國之將亡,忠明該當如何?」
賈詡並未回應段煨的問話,反而錚錚鐵骨的詢問著段煨。
「這。」
段煨腳下一退。他非俗人,怎不知道賈詡要說的是什麼,他言語之中所謂的敵人又是誰?可偏偏他段煨從沒有想過獨力對抗整個這樣的團體。甚至,他考慮過是不是加入其中,為自己,為祖,都贏得一些聲明!可是作為武人那層底線,讓段煨時常猶豫,甚至徘徊。今天他賈詡一句話便問得他段煨啞口無言。
「你可是武人?」
「自是。」
「我可是武人?」
「當是。」
段煨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回味了一下段煨的回答,賈詡低著頭,道:「忠明說當是,便是我河東下做的還不夠,做的還不多!」
「不。不。」
段煨急忙搖頭,河東皇甫岑平定大漢內憂外患,已是彪炳千秋,直追霍去病、班定遠這些人。作為一個統兵為己任的武人,他已經夠格。
「我是說。」言及於此,閻行抬頭望著段煨,道:「作為一個武人,我們的職責是保衛大漢,不僅僅羌氐、匈奴、烏丸這些異族,我們也要在政局保證大漢中樞的進行,甚至是廣施仁政。如果坐視那些士人門閥一點一點腐朽、挖空整個漢祚,這又與那些常年襲擾我們的異族有什麼不一樣呢?」
「這……段某倒是也曾想過。」
「可兄長為何助紂為虐?」
「董卓便是我武人啊!」段煨終於言及心事,回應道:「士人能當政,誰又說,我們武人不能當政?」
「呵呵。」賈詡苦笑搖頭,回應道:「可他董卓不是真武人!」
「不是?」
「是,他只是一個武夫!」
「武夫?」
「對,他是一個沒有政治遠見的武夫!」
想了想,段煨回應道:「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是事實就是這樣的。」賈詡抬頭瞧著段煨道:「他董卓只懂得用武力征服四合,卻不懂得如何治理家國。其人更是犯作亂,竟然鳩殺先帝子嗣,廢長立幼,此人倒行逆施,已經不足以作為我武人代表。唯有河東皇甫岑才是這個代表。」
「呃。」
「兄長如不說話,我賈文和便是以兄長答應了!」
「可是,我有什麼能夠相助的?」
見段煨終於默認的回應,賈詡點頭,道:「正需忠明兄相助。」
這樣話題又轉回一開始那裡,聽見這話,段煨稟了稟神色,回身瞧了瞧閻行,抬頭道:「他皇甫岑如有挽大廈之將傾的武夫豪情,我段忠明雖然不才,亦是想跟他走一遭。即便刀山火海,也不枉此生走一遭!」
段煨應允,賈詡自然見獵心喜。道:「有忠明這話,我就放心了。等我修一封,送往涼州!」
「涼州?」
段煨一驚,抬頭望向閻行。
瞧見段煨異色,閻行沒有絲毫隱瞞,回應道:「沒錯,我賈詡如今代表的決然不是河東、并州的閻行集團,而是涼州三明之後的大漢武夫!」
「大漢武夫?」段煨重複這四個字,猛然轉回身,瞧著閻行,問道:「可是說,義真已經同意?」
「不僅皇甫老將軍,就連西涼大營的軍中宿將閻忠、梁衍、袁滂、張猛、蓋勳、尹端、夏育早已同意!」
煨深吸一口氣,暗道難怪閻行如此口氣,先前他一直猶豫,閻行沒有靠山,辦起事情來,會有強大阻力。方才答應,不過是因為閻行提出的設想異常的龐大,異常的讓人豪氣雲干,只要一想想那樣的場景,那樣的場面,是開漢以來沒有過的場面。身懷異志的他又怎能不心動。所以閻行是靠「奇節」這種假想撼動他段煨的。但是眼下,西涼鐵騎的兵鋒已經讓段煨感覺到洛陽的大時代即要來臨!「既然決意投靠河東,我該如何?」
「兄長只要招來董越便可。」
聽賈詡之言,段煨想了想,問道:「可是要斬殺董越?」
賈詡點頭。
「此事不易!」
「自然知曉。不過兄長放心,我已經帶來幫手。」
聽這話,段煨側目去瞧閻行,不明所以。問道:「此人?」
聽這麼一問,賈詡笑著沖閻行點頭。
閻行前,回應道:「閻行!」
「閻行?」段煨一驚,隨即回應道:「可是西涼第一高手閻彥明?」
「正是。」
……
其實單論人數來說,潼關的危機性決然沒有那麼大,但閻行所部,不說羌胡佔據多數,其他人更是盜匪性格,馬來去如飛倒是快意瀟灑,可是守城這種活計,即便在河東六藝社學習過幾日的閻行,過了僵持階段也吃不消。跟不用提,他面前面對的是兩三萬人的呂布大軍。在高順先登的勇邁下,潼關岌岌可危,要不是城池高大深厚,恐怕這個時候就已經開始棄守。閻行的神經開始緊繃,深吸一口涼氣,想像著潼關頭,皇甫岑把右手高高舉起,然後指向眼前的龍旗,大聲的吶喊,大聲的告訴身旁的每一個人,那裡是什麼!
……
「諸位,我們面前是什麼?」
「龍旗!」
……
馬鐵、馬休跟著閻行的身形,附和道。
……
「對,這就是我們大漢的旗幟,它插在潼關昌黎城已經有半個世紀,半個世紀前,我們先祖插在這裡後,這裡就已經是我大漢的土地,當有一天,一群餓狼來襲,面對他們我們能退卻嗎?」
「不能!」
……
未等眾人答覆,馬岱雙眸之中淚水點點,振臂高呼。
……
「不能!不能!」
「不能!不能!」
「不能!不能!」
沖天而起的音浪一波高過一波,隱隱之中已經開始漫過整片天際,潼關城下都聽得真切!
「雖然,大漢如今衰微。朝堂那些人正在攪亂這個國度,白馬都尉曾經有恩與我等,我們便要活下來,守護潼關,等到援軍,攻破洛陽!」
「我們便要活下來,守護潼關,等到援軍,攻破洛陽!」
閻行依照記憶裡那些人與自己秒素潼關那一戰的慘況。
「不管如何,只有先活下來,我們才有機會!對,我們才會有機會。他呂布不能讓我們退去,他董卓也不能,沒有人能!沒有人能!」
身後馬鐵、馬休、馬岱所有人都分明感覺到來自閻行的死志。
「那是我們奮起反抗的決心,我們要讓董家軍人看到了我們的不屈不撓,不願受壓迫的決心,我們才是最棒的!」看著迷茫的目光,閻行再次加把勁的鼓舞道:「不要忘記,你們是我閻行的驕傲,而我閻行也是你們的驕傲!」
一番話語過後,所有的聲音都開始停歇。
潼關內的士卒不敢相信,閻行說的這些都是真的,真的嗎?
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馬岱沒有想到閻行竟然說的如此之好,就好比每一場大戰他都做好了演講的準備,雖然是些空話,還有許多虛假的成分,不過看著身邊眾人的目光,馬岱知道,潼關就要復活了!
「這份感覺真好。」
用盡全力喊出那番話後,閻行仰面,感受刺眼的陽光灑在自己的臉,全身心的放鬆,然後把所有的感情都扔進去!他終於恍然,皇甫岑為何會贏得那麼多尊敬,那麼多人炙熱的追隨,那是一個人除卻武力之外,最能讓人動容的東西,給人尊重,榮辱與共。
「大人。」
閻行忘了,因為這是他們的土地,這是他們的家園,他們比誰都愛得深。
「撲通!」
閻行右手握緊漢旗,顫悠悠,左手指著那卷血,淚水一下子便湧了出來。他感動了,在人性面前,他軟弱的哭了。
「誓與此城共存亡!」
「我們願意同大人,戰到這潼關一磚一瓦!」
閻行目光轉過,從城下每一個人的臉頰轉過。
「諸位,你們還在等什麼?」馬鐵撕開束縛自己的衣甲,任鮮血佈滿這個甲冑,大風掀起,揮舞著手中的大刀,高聲喝道:「諸君,為了我們身後的兄弟姊妹,這一戰,我們拼了!」
「這一戰,我們拼了!」
「這一戰,我們拼了!」
「這一戰,我們拼了!」
惶惶中,呼應的聲音穿透雲霄,整座潼關似乎都激動起來了。這些人從來沒有覺得人生可以如此的酣暢淋淋,死亡在此刻變得一點都不可怕。
……
「忠明將軍幫助我們一一眾能是真的嗎。」
閻行面含疑色的看著身旁的段煨,轉而問道。
賈詡搖搖頭,對於段煨這種人。其實並不用花什麼心思去算計,因為段煨本就對董越心存恨意。在外人看來,董越和段煨的一貫行事,已經被董越的行動暖化了。
段煨沒有說話,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西涼軍行至此處還有什麼退路。
「先生,這個局布的是不是有些簡單了?」
閻行搖搖頭,就單單只靠段煨同董越的矛盾就能讓董越伏誅。他不可思議了!不要說是其他人。就是自己都不會這個簡簡單單的當。可是閻行恰恰忘記,當初他是怎麼當反水的。
「沒錯。」賈詡搖搖頭,指著身後的董越軍營,冷聲道:「有的時候。簡簡單單的埋伏反而會讓對手大意。更何況董越並不知道我們已經隱藏在黑暗處。」
閻行點頭。
一旁的閻行撇了撇嘴,不屑道:「你還真以為,董越會為了忠明將軍,前來赴會?」
話語中的貶義,段煨彷彿並沒有聽見一般。賈詡主動的忽略了這個問題。他不想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激化兩方的矛盾,冷冷道:「現在的敵人是董越,你要清楚。」
「哼!」
「咳咳。」閻行痰咳兩聲,跨步前,笑道:「我到不擔心文約能來與否,只是擔憂怎麼能收拾殘局?」
賈詡很想說,董越來到咱們地盤,你們這麼多人還殺不掉他?當真是廢物至極,最重要的是自己手拿著聖旨,有這個還需要擔憂什麼?只好淡然道:「那段將軍以為如何?」
未等段煨開口,閻行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回道:「擊殺不成問題,只看將軍怎麼收復董越一部。」
等出言,身後的賈詡嘴角一動,低聲道:「看,董越來了,大家注意。」
「嘖!還真來了,看來段煨你的命還算可以。」
「閉嘴。」
從遠處,走來的幾人正是董越。
閻行握緊手中拳頭,低喃道:「段忠明這是有備而來啊!」
閻行把目光聚焦在對面段煨身。
兩方面紛紛劍拔弩張對峙著,空氣之中的氣氛變得徒然一冷。
「呵呵。忠明兄兄別來無恙啊?」
董越說的風輕雲淡,可是眼神卻驟然閃過,最後目光停留在閻行身旁的賈詡身,這個人沒見過啊!
「好說。」
「忠明兄,這是幹嘛?」
董越把目光掃過閻行身,微微有些不悅的問道。
如往常,段煨同董越定會選擇退讓。而董越這麼一說也不過是給自己找個台階,如果閻行停止大動干戈,自己這一方也不會多逞能,只要稍稍給段煨找回一分面子,又何愁此事難以平息。
不過,今天的段煨卻超乎尋常。臉雖然洋溢著笑意,可是行動卻一絲退縮都沒有,冷聲道:「董越,今天的事情似乎是你們錯了。」
董越一怔,不明白閻行怎麼會選擇這個時候強硬,疑聲問道:「難道你還真以為,我董越的會缺如此之笨?」
「這可說不一定。」
閻行嘴得理不饒人的冷哼一聲。
「段忠明,你什麼意思?
兩方的氣勢在閻行的一句挑撥下,開始變得徒然冷凝,兩方之人不由自主的拔出兵刃相互對峙著。
董越腦子一轉,卻徒然發現閻行身旁的那個素不相識之人嘴角微微挑起一絲弧度。難道,這裡真有什麼陰謀?對著身前的段煨喝道:「回來。」
「段忠明,我敬你是條漢子,屢次想讓與你,你卻幾次三番步步緊逼,你當真我是怕了你嗎?」
董越見此,乾脆撕開臉皮,對著閻行不留一分情面的吼道。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今天你是走不出去了。」
越環視身旁幾人,輕笑一聲,舉劍對視道:「就憑你這幾個?」
「怎麼了」董越根本就不甘寂寞,見董越輕視自己,手中的一桿畫戟如流星攬月一般,疾馳刺向董越。閻行不動武則已。動武確實少有敵手,雖然他這個年齡已經很久未曾拔刀,但兵刃相磕,卻因拔刀過慢,並沒有格擋開閻行的兵刃。
董越腳步被逼迫的一退。
「碰」的一聲,即到董越眼前的畫戟被段煨穩穩地握了個正著。
董越欣慰的回頭看了看段煨。隨即對著身旁的眾將點點頭,冷聲道:「我們撤。」
「不能讓他走。」
「鏘!」
「鏘!」
「鏘!」
事情一切都在賈詡的預料中進展。只剩下最後一擊了。
場面極度混亂下。賈詡高舉雙手。喝道:「擊殺!」
混戰的人們一怔,卻見方纔還是極度深沉的董越已經倒在血泊之中。
而兇手正是段煨。
血淋淋的鮮血沿著段煨手中的劍鋒慢慢滑下,董越心腹極度惱怒的嘶吼著殺向段煨。
「你這個白……眼……狼!」
不等他把話說完。身後便實實的挨了閻行一刀。
時局風雲突變,在董越尚存一息間,賈詡覺得可以讓他死的瞑目,高聲喝道:「我奉諭旨,誅殺董越。今賊首既誅,爾等可願歸降?」
「我奉諭旨,誅殺董越,今賊首既誅,爾等可願歸降?」
雷音陣陣,如九天之外的風雲突變般,讓在場的西涼眾將怔在當場。
……
與此同時,潼關外,響起另外一股聲音。
「撐住,撐住,我們來了,我們終於到了。」
閻忠托起手中的旗幟,吹了吹它的寒意,繃緊的身體有股血液在沸騰,似乎把令旗當做兵刃一般,對準敵人,然後砍下,將自己胸中的鬱結發洩出來。
潼關破,他就前功盡棄。
潼關在,他就沒有白來。
他不怕對手有多少,他日夜兼程,所恐懼的不過是潼關的存亡與否,潼關的守軍還在不,雖然看到潼關下滿地的屍骸,但是潼關還在不在?
戰事能僵持到這個地步,似乎已經不再是什麼客觀條件決定的了,支撐每一個人的就應該是他們僅存的那一點希望。
閻忠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那依舊飄揚的大漢軍旗,自語道:「終於趕了!」
……
「要破潼關,想也甭想。」
馬超的面前就是那桿鮮紅的帥字旗。順著風向,他彷彿在發誓一般。
幾個字如風、如雨、如電,縈繞在整個潼關。近在咫尺,半壁殘骸的潼關,在這一刻,似乎牢不可破!
每一個人都被閻行視死如歸的言行打動,多久沒有看到這樣的人了。橫穿大漠,五千人封狼居去的霍去病;絕域輕騎,幾十人威震西域的班定遠;馬革裹屍,老猶不懼死的馬伏波!只要大漢有這些人在,大漢就不會亡!
天將傾,誰來挽?
馬岱只覺得天旋地轉,陣陣轟鳴,似乎這天就要塌了下來。
此刻,沒有期待什麼奇跡,或者援軍,他們知道,希望只握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
大地之,蒼穹之下。
天塌地陷一般的馬蹄聲開始慢慢響起,直衝雲霄,所有的喊殺聲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馬蹄聲湮滅。
混亂中傳來刺耳的號角聲,慢慢地融入漫無天際中,又慢慢地從這漫無天際的嘶吼中穿透而出。
「是什麼聲音?」
馬鐵呃然。
「你看。」
馬休臉色發白,把手指向遠處。
潼關的打鬥聲開始停止,就連董家軍人似乎都在尋找著聲音的出處。天際之邊,一道暗線慢慢爬起,烈日之下,身影越來越大,慢慢地佈滿整座山城。
正當所有人心中希望之火已經燃起之時,從天邊,黑壓壓的一片鐵騎踩踏著幾朵雲彩席捲而來。那聲聲啾鳴,似乎在領頭將領躍馬遙望間,穿透雲霄,直抵潼關的每一個軍民的耳中。緊接著就是陣陣轟鳴響起,萬馬奔騰的聲音,還有無窮無盡的吶喊聲,席捲而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潼關下所有人停住攻殺。
空蕩的潼關外,寬闊的原野,數千匹戰馬在狂奔,他們在遼東大地才踏出他們應有的節奏,數千匹馬匹帶出的煙塵,洋洋灑灑的灑落了一道,在原野有如一陣龍捲風一般,席捲著荊楚大地。
這支救命的鐵騎前方,飄揚在最前的旗號同潼關閻行手中的那桿旗幟一樣。
「西涼軍!」
「是西涼軍!」
「西涼軍,是西涼軍啊。」
不知道是誰率先喊了一聲,緊接著,接二連三的歡呼聲響起,沒有生死喜悅,可是這聲音無疑又給身旁所有人又一股興奮和激動。所有人都開始目光下移,盯著城下那漸近的鐵騎。
援軍來了。
靠在牆頭的馬岱眼前一黑,心中有無數的歡喜,不知該如何表達,想高舉拳頭,示意漢軍威武,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自己那雙沾滿鮮血的手。
「終於來了嗎?」馬岱對著來軍,靠著城垛,嘴角淒慘的一笑,用著似乎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呢喃道:「終於來了嗎?終於來了嗎?」
「來了。來了。」馬超雙眼已經濕潤,一股淚水滑落而出。他從來就沒有把希望寄托在這群虛無縹緲的來軍身,他只知道自己要把命運抓在自己的手中。不過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了,「援軍,終究是來了」。
……
城下和連錯愕,神情頓時慌亂,慌忙撥轉馬頭,轉回身看著那支鐵騎,旗號,偌大的「皇甫」字迎風招展,好像一條巨龍要君臨天下一般。不敢相信般,自語道:「長安的西涼軍竟然到了?」
沒有人給他答案。
「我們……」
這一刻,呂布那顆雄心也慢慢開始動搖,他已經不能相信,接下來自己這些人還會打贏這場戰爭。臉彷彿被什麼抽打一般,他沒有想到面前不及弱冠的馬超竟然真的做到了,而且也等到了大漢的援軍。
「該死的,我早就該知道的,我早就該知道的!」
能說出那樣話的人,他們會在乎生死嗎?
那樣視死如歸的城池,是能打下來的嗎?
董家軍人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馬超簡直就是另一個白馬都尉,另一個白馬都尉!
身後萬馬奔騰的聲音越來越進,所有的董家軍統領都把目光聚焦在和連的身。
他們知道,現在他們唯一的優勢,不是士氣,也不是裝備,是人數,他們的戰馬已經死傷殆盡,即便現在野戰,他們也大不過這突如其來,彷彿沖天而降的大漢援軍!
「該死的!」
呂布沖天怒吼,自己怎麼就如此諸事不順,眼下不能在攻城了,只有突圍了,心有不甘的咬字而出。
「退!」
……
「潼關還在。」
閻忠聽見這無窮無盡的召喚聲,心情激盪著,眼眶中的淚水不停的開始打轉,面前這不及弱冠的馬超終於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他們在最後挺到了最後那一刻。
「殺出去!」
「殺啊!」
忽如一夜春風,胸腔裡的熱血激盪著眼前的眾人,他們似乎看到了眼前的曙光,沒有什麼隊列陣型,沒有什麼整齊的旗幟,只是同一股信念,讓潼關內近萬士兵喊著同一個口號,殺出昌黎。天地也在這一股巨浪面前失色,沒有誰可以不畏懼一個民族的決心,當這頭沉睡的獅子開始覺醒時,就將是復仇的開始。
萬馬奔騰!
帶著踏碎山河地氣勢,黑色地洪流咆哮著衝向對方,就如同山巒一般地巍峨!
馬超把手中驕傲的大漢旗高高揚起,被風一鼓,呼呼作響。
此役,呂布竟然大敗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