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九十三章 兄弟情深
    洛陽。

    朝陽剛剛升起,洛陽城門剛剛打開的那一霎那,一匹快馬隨著朝陽的日光灑進皇宮。

    轉過幾道宮門後,便有小黃門入殿通報。

    此時,早朝還沒散。

    百官正在殿內議事。

    小黃門一聲尖銳的嘶吼撕裂了整個大殿寂靜的空氣,直達龍椅上正閉目養神的天子劉宏。聞聽小黃門的一聲嘶吼,天子劉宏睜了睜雙眼,越過小黃門,目光直抵宮殿之外,端瞧著宮殿之外的天空。初春的日光雖然溫和,但天子劉宏感覺到的卻是無盡的冰冷。

    「終於要來了!」

    天子劉宏彷彿猜到了一般,輕輕地自吟一句,然後收回目光直視眼前這些群臣。

    與此同時,大殿之內的幾位重臣不約而同的望向殿外。

    何進、楊彪、黃婉、馬日磾、朱俊,等等。

    「講!」

    天子劉宏抬抬頭,回應道。

    「稟陛下,騎都尉公孫瓚攜俘求見。」

    「好。」天子劉宏點點頭,輕聲細語的回應道:「傳令,覲見!」

    「諾!」

    一聲應答,小黃門跑出去。

    ……

    公孫瓚是在麴義軍中趕來洛陽的,剛入洛陽,便早有天子使臣引領公孫瓚直往宮中而來。公孫瓚甚至都沒來得及去往老師盧植的府邸去瞧一瞧。公孫瓚心知這一切都是既定安排的,而且這洛陽大大小小的勢力都在等著自己回話。

    而來的目的,無外乎證實一件事,皇甫岑二次身入遼東,並未接到聖旨;二,當年廣宗城下,他親眼所見皇甫岑的身影,試圖證明皇甫岑是斬殺張角之人。他不可能是叛賊!

    帶著麴義的囑托,帶著幾年的兄弟情誼,帶著愧疚、感恩的心,公孫瓚繞過南宮幾道城門後,成功的踏進了皇宮內。

    小黃門還未帶領公孫瓚進入皇宮。

    迎面而來一人,偷偷地湊到小黃門的耳畔,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那小黃門遠走幾步,讓給來人。

    公孫瓚低著頭,偷瞄著來人的下身,思索著究竟是誰?

    那來人並未說話,也沒讓公孫瓚抬頭,只是輕輕地往公孫瓚的衣袖之中塞了些東西,然後措身走過公孫瓚的身子,低聲提醒道:「祖父提醒你,不要感情用事!」話罷,那小太監的身影消失在街巷的另一側。

    聞此,公孫瓚並未來得及去瞧那紙條上的內容,驚慌失措的望向那來人消失的方向。

    提及祖父,公孫瓚加了一百個小心。

    拳頭緊緊握住,偷偷地打量了一眼手中的紙條,此事做的隱蔽,聽來人的語氣似乎在提醒自己不要胡亂說話,甚至,言語之中還有許多警告意味。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答案或許就在這紙條上?看還是不看?公孫瓚一驚,抬頭凝望遠處的嘉德殿,心中不停的跳動,思索著自己究竟該怎麼辦?距離嘉德殿只有幾百步,也只有這段時間能看此紙條,進入大殿之內,在想去看,是不可能的!怎麼辦?怎麼辦?

    ……

    皇宮之外。

    一個小黃門鬼鬼祟祟的交出腰牌,走出皇宮,朝著遠處的巷子裡走去,繞過十幾條街後,他才狐疑的凝望附近地勢,辨別清楚後,才輕輕深吸一口氣,學著貓叫。

    三聲貓叫後。

    從巷內走出三個人,走在最前頭的是一身緊衣的張婕兒,瞧見這小黃門,張婕兒平靜的回應道:「消息送到了?」

    那小黃門點點頭。

    「封公公有什麼交代沒有?」

    張婕兒凝望著小黃門,沒有絲毫少主該有的威嚴,反倒是一副輕鬆。

    小黃門踟躕猶豫了一下。

    「叫你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王當雙目如牛的瞪著。

    「少主讓你說,你倒是說呀!」

    孫輕仗著張婕兒的面子,衝著面前的小黃門使勁的吼著。

    那小黃門被二人一下,雙腿跪倒,端瞧著張婕兒回應道:「稟少主,奴才不敢說!」

    「有什麼不敢說的!」

    王當和孫輕不忿。

    面前這個小黃門其實在入宮前,隨其父母信奉太平道,早年間父母兵災而亡,便被張角收留,入了太平道的秘密機構,成了張婕兒的手下,也是安插在宮中同封諝聯絡的小太監。

    見王當和孫輕狐假虎威,張婕兒回身瞪了兩人一眼,回身抓住小黃門的手臂,輕輕扶起小黃門,安慰道:「但說無妨,不會加罰你的!」

    「真的?」

    小黃門抬頭看見王當和孫輕那張凶神惡煞的臉孔,回身望著一旁的張婕兒,緩解片刻,道:「啟稟少主,此事非是我之過,皆是封諝封公公他自己的意思!」說罷,還擔憂的望向張婕兒。

    張婕兒表面上不用聲色,心中卻在暗暗思索,如果沒有猜錯,封諝已經開始斷絕同太平道的關係了。

    「封諝封公公,說今後不會再為少主絲一毫的消息!」

    「什麼意思?」

    王當一怒,上前一把抓住小黃門的衣襟。

    「他封諝老兒,就不怕我們挑明他的身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孫輕鄙夷的看著小黃門。

    「少主。少主。此事不關我事啊!封諝公公以後都不讓奴才再出宮門了!」那小黃門急忙向張婕兒求饒,哭訴道:「奴才這是藉著封公公聽政時,偷著出來的。」

    封諝斷絕關係一事,張婕兒早就猜到了。所以張婕兒也沒有太大的驚訝,行為也不過激。但是聽到小黃門提及封諝正在聽政,心中一緊,轉回頭凝視那小黃門,道:「你可知道,時下早朝在討論什麼?」

    「皇甫岑的事情。」

    小黃門將功折罪的回應道。

    「哦?」張婕兒眉毛一動,道:「你知道為什麼,昏君遲遲未定如果處置皇甫岑一事?」

    小黃門點頭回應道:「前些時日聽封公公提起滿朝文武都在說等什麼公孫什麼的。」

    「公孫什麼……」張婕兒一驚,回望,提醒道:「公孫瓚?」

    瞧見張婕兒少有的激動表情,那小黃門隨即回應道:「對。對。就是那個公孫瓚!」

    「哦。」張婕兒深吸一口氣,她已經猜想到這些人都在等公孫瓚證明什麼?無外乎,無關皇甫岑一事。急忙轉回頭,問道:「你說今天早朝了?」

    小黃門點點。

    「什麼事情?」

    「沒有。」

    小黃門搖搖頭,最近幾日經常早朝,雖說沒有什麼事情吧。

    「真的?」

    張婕兒不信,再一次重複的問道。

    「呃。」小黃門遲疑的想了想,似乎想起什麼事情一般,又急忙搖搖頭,回應道:「有。有!」

    「快說!」

    張婕兒一把拉住小黃門的手臂,極其緊張的問道。

    「好像是從遼東趕來什麼將軍,還帶著鮮卑假單于,嘿嘿……別說,遼東戰事平定,陛下這回就該高興了,不會在……」

    小黃門囉哩囉嗦的說了一大推。

    但張婕兒卻渾然沒有注意那小黃門後半截話,只是低頭沉思不已。如果無錯,今日入宮的便是公孫瓚,公孫瓚一來,皇甫岑在冀州謀反一事,便真相大白一半。公孫瓚來了,現在知道的晚了,而且封諝已經不為自己所用了。無力阻止公孫瓚,皇甫岑就該脫身了,這本應該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情,怎麼……眼下自己竟然沒有半分著急,反而還有些許欣喜。難道?自己已經不在恨皇甫岑了嗎?

    「少主。少主。」

    瞧見張婕兒失神,王當、孫輕在旁輕聲低喚。

    「哦!」

    「他怎麼辦?」

    見張婕兒緩過神來,王當和孫輕問道。

    「讓他回去。」張婕兒衣袖一揮,接下來自己就無事要辦,只待看著洛陽上下的好戲,皇甫岑被救已成事實,錯過那小黃門的身旁時,張婕兒不忘提醒道:「哦,對了,有時間告訴封諝,他的妻兒老小,我們會好好照顧的。」

    言罷,仨人消失。

    聞此,那小黃門脖子上吹過一陣冷風,不由自主的縮了縮。

    ……

    「公孫瓚入城了嗎?」

    洛陽酒肆外的一處小院子裡,華歆對著推門而入的趙雲,問道。

    現在洛陽剩下三人,賈詡、華歆、趙雲。

    其他人已經各歸其職,就只為了日後能夠應對各種突發事變。

    趙雲推門而入,拿起桌子上的茶水,猛灌幾口,低聲道:「剛才從洛陽城門疾馳而過一匹快馬,如果我們看錯,就應該是公孫瓚的戰馬。」

    「那怎麼沒有攔住他?」

    華歆一急,經過蔡邕從馬日磾那裡透過的信息表明,朝廷現在就等著公孫瓚的答覆。

    如果公孫瓚講明,這一切就真相大白,皇甫岑的罪責也就沒有那麼多!

    「唉!」趙雲急歎一聲,搖頭道:「我倒是想攔下他,可是他被天子留在四城的臣子直接引到了皇宮,一路之上,等待的各家使者都沒有機會接近他!」

    「哦。」

    聞此,華歆一歎坐回原位。

    身旁的賈詡低吟了一聲,輕聲細語的回應道:「此事早就料到。洛陽上下都想左右大人一事,公孫瓚這種時候入宮無疑就是在表明,參與大人一事,天子怎能不會讓人隨行保護,以免公孫瓚受接觸!」

    「文和先生早料到,為何?」

    華歆轉頭看向賈詡,似乎再說為什麼不早早聯絡公孫瓚,也好做個準備,以防萬一。

    見此,賈詡苦笑著搖搖頭,道:「洛陽四通八達,文和非神,怎知他從哪來,又何時來?」

    聞此,華歆歉意的笑了笑。

    「不過,如果不出意外。」賈詡再次言道:「公孫瓚一定去過麴義將軍軍中,文和卻讓麴義將軍同公孫瓚談過眼下之事!」

    「你呀你!」華歆一樂,起身直指賈詡,笑點著道:「你賈文和就是一隻老狐狸!」

    「呃。」

    趙雲不明所以的看著華歆笑罵賈詡。

    賈詡兩隻手放在衣袖之中,卻不開口說話。

    停了一刻,華歆放心的飲了口茶水,淡淡道:「文和先生既然已讓麴義將軍同公孫瓚交代了,再憑大人同公孫將軍的交情,此事就等真相大白了,我等也不必為此忙碌奔波,也不用做出那些部屬!」

    聞此,賈詡卻深吸一口氣,幽歎了一聲。

    聽聞賈詡哀聲歎氣,華歆不明的瞧向賈詡,因為賈詡後悔讓河東上下徒勞奔波,做出各項舉措而略帶悔意,隨即安慰道:「文和先生此舉也是為了大人,多一份安全未嘗不可!」

    聞此,賈詡的笑聲更加淒慘了起來。

    「文和先生,這是?」

    華歆起身,他總覺得賈詡有話沒有說出來。

    賈詡盯著華歆片刻道:「我只期望,之前的那些部屬都是無用功最好?」

    「先生此意?」

    華歆靠近。

    「呵呵。」賈詡搖搖頭,回應道:「只怕事情不像我們想像的那般,親兄弟尚且可以……更何況結義兄弟!」

    「先生多慮矣!」華歆以搖頭,慢慢坐回原座,笑道:「大人同公孫將軍殺白馬結義,大人又幾次三番為公孫瓚放棄其他因素,遠的不說,近的,大人二次誅伐遼東,救公孫將軍與虎口。公孫將軍縱然不感激,也不會陷害大人。更何況,只是讓他說出實情便可,怎麼……怎麼……」

    話到最後,華歆瞧著一動不動的賈詡,雙手不由自主的顫抖片刻,最後發出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疑問道:「文和先生此言有幾分把握?」

    賈詡搖搖頭,並不說話。卻深吸一口氣。

    他能感覺到,他預測的即將實現。因為這次河北之行,接二連三的語言都已經成真了,這一次,誰又能保證?

    利益面前,永遠沒有兄弟。

    「這該如何是好?」華歆一驚,慌張道:「不好,我要給給位將軍去信。」

    賈詡卻轉回身,握住華歆的手臂,阻攔道:「不要。」

    「為何?」

    「即便真如我猜測這般,也無妨,先前調兵遣將便是為了大人最壞的打算,眼下,我們要顧慮的不是這些,我們只要等消息便可!」

    「那。」

    華歆和趙雲齊齊望向賈詡。

    賈詡苦笑著推開房門,低聲道:「我是在想,大人剛剛經歷師徒訣別,天子猜忌。如果眼下公孫瓚真如我所料,給大人重重一擊,這最後的兄弟情分都有可能丟失。一個人如果同一時間內缺失了這些感情,我不敢想像,他還能不能站起?如果這道坎邁不過,河東……完亦!」

    ……

    「一步、兩步、三步……百步!」

    隨著距離嘉德殿的宮門越來越近,公孫瓚整顆心都被糾纏在一起,到底看不看這紙條。如果看,結果可能便是……如果不看,那又該如何面對遼西公孫上下……

    紙條尚未打開,公孫瓚卻彷彿猜測到這中的內容。

    「將軍,慎行!」

    在小黃門的提醒下,公孫瓚抬頭望了望已經升起的太陽,本是溫和的日光一下變得此言了起來,此時已經到了嘉德殿門前,小黃門去內稟告。公孫瓚整顆心在急速的跳動著,他從來沒有覺得,一個決定竟然如此難做。本能的打開手掌心那張紙條。

    「轟!」

    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隨著小黃門入內,皇宮之內,隨即便傳來了,小黃門尖銳的聲音。

    「宣騎都尉——公孫瓚覲見!」

    一聲嘶吼,頓時撕裂了整個大殿之上已經沉寂許久的空氣。

    群臣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聚焦在那嘉德殿門口處,閃出的一個八尺大漢。

    天子劉宏的目光拉長,望著那出現的大漢。天子劉宏只見過公孫瓚一面,還是數年前,皇甫岑出人屬國都尉,公孫瓚在太尉段熲的保舉下出任屬國長史,只不過當時對公孫瓚的印象不深。甚至都不及眼下,這門口處匆匆一望。

    公孫瓚八尺身長,步伐穩健。

    一路走來,不知道折煞了群臣多少目光。

    每個人的心境都不同。

    何進滿是擔憂不時的凝望楊彪、黃婉等人,似乎在想如果公孫瓚澄清事實後,他們該如何去做,或者如何反駁。

    而許相、樊陵等人則是凝望遠處的張讓、趙忠,如果公孫瓚成功為皇甫岑翻案,他們就該用力的把大將軍何進推上前台,甚至把大將軍何進下獄。

    而朱俊同馬日磾不停的交換眼神,面前這個人是盧植三個徒弟之一,而這三個徒弟,公孫瓚、皇甫岑、劉備的感情又相交甚篤,如果不出意外,只要講明事情經過,皇甫岑的罪名就少了一大半,也就可以成功救出皇甫岑。

    即便兩宮、十常侍都在大殿偏堂不時的打探點滴,唯恐少了半分消息。

    「臣,騎都尉公孫瓚攜俘鮮卑假單于見過陛下!」

    公孫瓚屈膝跪倒。

    「嗯。」

    天子劉宏初聽鮮卑假單于一事,心中輕輕一顫,這意味著什麼,他完全知曉。但眼下最為重要的卻是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雖然天子劉宏已經下定決心要削弱皇甫岑的勢力,但至於要不要殺皇甫岑,他還沒有想好。隨即開口問道:「公孫瓚抬起頭來回話。」

    「諾。」

    公孫瓚盡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可是雙手卻不停的打顫,他知道只要他一出口,可能會兄弟反目,受盡天下人唾棄!

    「朕來問你,你可知道使匈奴中郎將皇甫岑入營口一事的經過?」言此,天子劉宏探了探身子,語氣滿是意味的回應道:「不許有半點虛假,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講出來!」

    公孫瓚深吸一口氣,雙目微閉。

    即要答話。

    卻聽殿外,幾聲小黃門的通傳道:「匈奴單于於夫羅求見,左將軍行軍司馬董旻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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