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八十一章 絕地反擊
    信都城。冀州刺史府天子劉宏的行轅內出奇的安靜,除了幾個偶爾傳出的貓叫聲,剩下的便是深夜裡空靈的寂靜。尤其是剛剛才信都城下還喊殺沖天,現在卻連一絲敵軍的音信都聽不到。

    每一個信都城的老百信都安靜的躲在自己的屋子裡,等待著再一次天明。

    而信都城內的羽林衛們,則是安靜的守好自己的崗位。

    不過,他們卻總覺得這彷彿還有著什麼東西在蔓延,在寂靜的夜空裡格外的不安。

    就連冀州刺史府的天子劉宏似乎都感覺到了這股不安,從毛毯上慢慢起身,不停的踱步徘徊。這股不安究竟來自哪裡他不清楚,而且也不明白究竟有什麼不安之處?難道……孫堅?

    想此,天子劉宏的拳頭擊在面前的几案上,臉色鐵青,暗暗自問道:「難道只有皇甫岑才能讓自己放心?不!絕不,這種時刻他都沒有出現在朕的面前,朕決不允許,朕決不允許!」言此,天子劉宏對皇甫岑的間隙已經越來越深,而且似乎還有一股孩子般的偏執。

    從外而來整齊的腳步聲打斷了天子劉宏所想,隨即忘向來人。

    來的是冀州刺史王芬,他的身後跟著一眾府內侍衛,瞧見天子龍顏,王芬恭敬的跪倒一旁。

    「陛下,晚宴已經備下。」

    看到來人是王芬,天子劉宏似乎特別厭惡面前這副面容,但卻深知自己現在冀州境內,還不能處置他失職之罪,還要多多倚重此人,等回京後,再說不遲。隨即惱怒的回道:「不吃。不吃。」

    「陛下,龍體為重!」

    「不吃。不吃。」

    「賊寇剛剛退卻,陛下如因此傷及龍體,臣等之罪大矣!」

    「你……」天子劉宏抬頭指了指面前的王芬,卻知道不能言深,惱怒的揮揮衣袖,低聲道:「好,朕這就去!」

    王芬讓過道路,在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等讓過天子後,陰鷙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精芒。

    一眾侍衛護從在後緊緊跟隨,似乎一步都不願離開。

    剛剛讓過他們,天子劉宏走到前廳,早有大小隨行官員在酒宴之上等待著天子劉宏,劉宏似乎瞧見了這些人,眉頭不悅的皺了皺,這種時刻,竟然還不忘吃飯。當真是穩如泰山的一群飯桶!

    見天子劉宏到,群臣起立。

    等天子劉宏揮揮手,示意他們坐下的時候,他們才開始坐到一旁,屏氣凝神的不言不語,就連一絲逾越的目光都不敢釋放,用個詞彙形容便是「正襟危坐」。

    既然諸位文武能常年混跡朝廷,自然就深喑為官之道。

    眼下黑山軍寇城,天子安危在這一刻竟成兒戲,兩漢四百餘年,也只有高祖有此之辱,其他時候,哪一次不是大漢士卒的鐵騎跨過他們的土地。什麼時候,輪到賊寇兵寇天子的大門?

    而且面前這個皇帝又是號稱四百年下來,最為昏庸無道的天子,他可以賣官賣爵,讓奸臣閹佞混入朝廷為官;他可以建造西苑,荒淫無度可以去看宮女同狗&媾;他殺人如麻,接連發起兩次黨錮。而根本就不在乎史書如何寫,更不在乎他人緋議。他只要不痛快,便要殺人!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情,誰知道下一個倒霉的是誰?

    所以,他們只有閉嘴不言,唯恐下一刻,天子發怒,染指自己的性命。

    偏偏王芬就預料到這樣的場景一般,回看天子劉宏道:「陛下,方才城外探馬來報,烏程侯孫將軍攜精銳正在掩殺黑山賊寇,臣冀州三萬新兵適時趕到,正在同孫將軍裡外夾擊黑山軍,相信此刻黑山賊寇已經潰不成軍了。」

    聞此,有些擔憂城破後背俘虜的臣子紛紛望向王芬,臉上終於揚起一絲笑容。

    「如此甚好。」

    天子劉宏聞聽此言,心神不寧的心境竟然有些平復,隨即動起筷子,低聲回應了幾句。

    隨著天子劉宏動筷子,其他官員才敢隨之動筷。

    王芬望了望天子劉宏的面容,心中笑了笑,隨即目光極遠,瞧著站在角落裡充當僕人的許攸和周旌,示意他二人早下決定,此事該如何來辦。

    許攸同周旌彼此凝視兩眼,同時衝著王芬狠狠地點了點頭。

    此時,酒過三詢,已經是痛快暢飲之刻。

    王芬起身稟奏道:「陛下,臣這冀州無嬌容美色,更無藝伶助興。為助酒性,臣這府內侍衛頗通劍舞,可供諸位觀賞!」

    聞言,眾臣凝望王芬。

    王芬又看向天子劉宏。

    眾人彼此都是心中一顫,這宴會之上,舞劍助興不是沒有,漢高祖當年便是在酒宴上差一點被項莊取了性命,所以在漢儘管崇尚武力,卻很少有人觀賞劍舞。

    尤其是位高權重,仇家眾多者,偏偏面前的王芬提及此事,他們不約而同的想到一起。

    倒是天子劉宏無奈的擺擺手,回應道:「隨你意吧!」整個人無精打采,似乎並沒有心思在王芬所說的事情上,或者說,天子劉宏腦海裡就沒有拿什麼的念想。

    天子應承。

    王芬喜上眉梢的朝著許攸、周旌擠了擠眼,並不時的提醒道:「注意,不要傷到諸位袍澤!」

    他話罷,許攸和周旌已經走出幕後,走上太淺,凝望著自己眼前的諸位百官,還有對面龍椅上坐著的天子劉宏。

    「蹬。蹬。蹬。」

    整齊而有有力的腳步聲接連想起,隨之便是一眾士人的鼓吹,偏偏只有袁紹呼吸均勻,既不急促,也不歡喜,整個宴會彷彿就沒有他的身影。偏偏袁紹還坐在那裡了,這份手段確實無人可比。

    等數十舞劍者入內,領在最前頭的便是許攸和周旌,兩個人自同往日,卻不覺表露出來,等到他們感到的時候,他們才發現了整個屋子裡的人都在凝視自己。

    「開始吧。」

    隨著天子劉宏漫不經心的目光,許攸和周旌帶著大批人開始舞了起來。

    此時,卻在門外傳來一陣陣歡呼聲,走在最前頭的便是盧植,大聲呵斥道:「大膽王芬,手!」

    ……

    信都城下。

    夜色剛剛掩蓋住方才似血般的晚霞,幽暗的信都城外,躺著遍地死屍,卻已經分辨不清究竟哪些人是戰友,哪些是對手,等著黎明破曉,孫堅回軍的消息,然後再重新收斂這些屍首。

    信都城上,大部分的羽林衛都斜靠著牆跺,微閉著雙眼休息。

    誰也不清楚,戰事還會在哪裡打響?

    他們這些精銳當然清楚,任何一個空隙都是他們休息的時機。

    只有程普一人佇立在鼓架後,凝視遠方的夜空,那裡究竟會是誰先出現,程普也不清楚。

    孫堅?

    黑山軍?

    冀州新兵?

    這些可能沒有誰是肯定的。但程普知道孫堅是個梟雄,至少可以算得上英雄,因為整個羽林衛都知道此次追擊賊寇,可以說是引火燒身,偏偏孫堅反其道而行之了,大漢天子令下,他孫堅的馬蹄、兵鋒就指向哪裡。

    沒有人清楚,孫堅這股信念來自哪裡。

    直到孫堅的西涼部曲衝出城的那一刻,程普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感覺,這絕不是身處兩都三輔能夠感受到的東西,這是一種只有出身西涼,出身六郡,馳騁大漢的西涼鐵騎才能夠做到。

    哪管孫堅只是同西涼鐵騎有一點點關係而已。

    這便是,大漢數百年在西涼制夷的政策。涼州羌氐,向來是剿滅為主,同樣亦是用來鍛煉大漢鐵騎的地方。

    從這裡誕生過太多的梟雄,霍驃騎、班定遠、陳破胡、馬伏波……等等一系列讓大漢馳名中外的名字,正是因為他們,大漢才能有朝鮮、安南、西域等地,正是因為他們這些涼州武人的子嗣代代不息,才會有大漢!

    雖遠必誅的大漢!

    即便整個帝國都陷入風雨飄搖中,大漢都不會丟掉他們曾經引以為傲的「尚武」。

    秦皇漢武,一脈相承。

    現在也許只有耳邊這股風聲能夠感受到程普的血脈賁張。

    慢慢,黑夜之中,幾匹快馬的馬蹄聲敲擊著信都城的大地!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下!」

    隨著程普的默默念叨,紛亂錯雜的馬蹄聲開始席捲著信都城的土地。

    已有部分羽林衛被這清脆的敲擊聲驚醒,慌忙拿起身旁的弓弩,躲在垛口處,靜靜觀瞧著城下的來人。並不時的叫醒身旁的同伴,只是一瞬之間,那些鐵蹄之音已經進入他們的面前。

    程普屏住呼吸,拿過身旁的火把,向下仔細分辨著。

    雖然方才馬蹄聲紛亂,但程普也能斷定來者有多少人,如果沒錯,只有四個人。

    四個人能幹些什麼?

    誰都清楚,攻破信都城幾乎不可能。

    四匹戰馬行至城下尚有幾十里的距離後,紛紛向後退了幾步。

    身旁羽林衛目光轉向程普。

    程普穩住心神,向前一步,讓身旁人手持火把,衝著城下那幾乎看不清楚的身影,吼道:「喂!你們是哪裡的?」

    來者正是一路南下,滿臉儘是風霜的皇甫岑。

    身旁跟著的便是張繡、張任、趙雲三人。

    他們四人一路南下,只在麴義軍中稍作停留,簡單的交流一下後,得知天子所在,皇甫岑便隻身趕往信都城,昨日剛入冀州境內便已經聽說天子留宿信都城的消息,再由人提醒後,皇甫岑才知道信都城正是冀州刺史的住所,這種無形的危機壓迫著皇甫岑馬不停蹄的趕往這裡。

    當然,天色剛剛放暗,他們便發現了信都城外傳來的喊殺聲,緊接著便是道路之上隨處可見的死屍。

    慘狀,已然無法形容。

    抓了幾個逃兵後,問之黑山軍圍困黑山軍,孫堅帶兵西涼部曲和羽林衛掩殺的時候,皇甫岑便已坐立不住,同張繡、張任、趙雲三人直往信都城下。

    等他們到的時候,信都城的天已經全暗了下來。

    此時進城說起來難上加難,跟不用說方纔的信都城上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較量。

    開門,進城,此時已經難比登天。

    即便是想憑借飛簷走壁的功夫、繩索,他們也沒有把握,畢竟剛剛經歷戰火的城池,防備便會越加的嚴謹,如果一個失誤,便有可能葬身此處。

    皇甫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首先便是要弄清楚城上守備之人是誰,聽著城上詢問,皇甫岑中氣運起,提高全部精神力,大聲的吼叫道:「我乃使匈奴中郎將皇甫岑,前來救駕!」

    聲音是皇甫岑用盡全身的中氣喊出去的,說起來也頗有氣勢,但畢竟離得城池遠了一點,等聲音飄過去的時候,已經若不可及。

    「曲長,他喊什麼?」

    一旁的羽林衛沒有,聽清楚,轉回頭凝視著程普。

    卻只見程普呆呆在那裡。連喚幾聲過後,那晃過神來的程普才驚慌的爬到垛口,衝著身後的高舉火把的羽林衛吼道:「快,都快,把火把放在我這裡!」

    那些羽林衛不明程普這是怎麼了,雖然羽林衛一向嬌慣,但孫堅臨走時明確的囑托程普為將,他們只好依著程普。

    數十個火把聚集在一起,頓時照耀著信都城上如火燒一般。

    程普雙手扒著城牆,衝著城下喊道:「你們往近前來些,讓我們看看,放心,絕不會放暗箭!」

    城上往城下傳話倒是清楚多了,皇甫岑初聽辨識一下這聲音,頓時有些怔神。

    張繡未瞧見皇甫岑的反應,隨即上前道:「大人,城上讓我近前!」

    「這般戒備森嚴,看樣子應該是漢軍。」

    張任辨別了許久周圍的環境,夜色這麼黑,也不知道張任看到了什麼。

    「大人,我先過去。」

    趙雲擔憂城上放冷箭,對著皇甫岑說道。

    還未催馬向前,皇甫岑拉住趙雲,沉眉低聲道:「我自己去。」說著,皇甫岑催馬向前。

    他隱約從這聲質問之中聽到了昔年那老友之音。

    趙雲回身同張繡、張任對視一眼,二人隨即緊跟著皇甫岑向前,不能讓皇甫岑去冒這個險。

    馬匹向前幾步,在火光的照耀下,便停住馬勢。

    此時,程普半個身子都探出城外,恨不得直面眼前之人。

    城上火光太盛,有些刺眼,皇甫岑辨別不出是誰為首,但看城上守城兵的衣著,便看出都是羽林衛的衣著,如果無差,信都城內的天子還沒有太大的危險。隨即揚聲重複道:「使匈奴中郎將皇甫岑在此,特來隨行護駕!」

    「使匈奴中……中……郎將!」

    城上的羽林衛已經挺清楚面前這來人口中喊得是什麼,他喊得是使匈奴中郎將。

    大漢有幾個使匈奴中郎將?大漢功勳卓著,威震異域的使匈奴中郎將又能是誰?

    除了一個人,便別無他人。

    城上羽林衛彼此面面相覷,他們不敢相信,這種時刻,這樣的黑夜,那個威震異域的使匈奴中郎將皇甫岑來了,那個以白馬義從揚名的白馬都尉皇甫岑到了!

    真如同天神降臨一般,如此準時!

    就在信都城內外羽林軍沒有主心骨的時候,那個曾經讓十幾萬鮮卑不敢向前一步的皇甫岑來了!

    其實城上的羽林衛只知道,皇甫岑誅檀石槐、高男武、須卜骨都侯、銅白馬、柯最、慕容風,卻不知道,皇甫岑隻身去往遼東,讓盡天下英雄汗顏的那一幕,其實更是誅滅了東部鮮卑和烏丸叛軍,整個遼東的邊患就在他皇甫岑兩次誅伐遼東之時,徹底的平定。

    不過,就算是前面這些風傳,就已經可以讓他們競相膜拜。

    此時的程普已經瞧清楚城下四個人中,站在最中央的正是昔年的遼西郡假佐皇甫岑,自己的至交好友。

    他程普想過會是孫堅、黑山軍、冀州新兵會第一個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卻沒有想到,那個隻身入營口,一絲消息都沒有的皇甫岑,竟然四騎而來。

    不過,這都已經不重要。

    現在的皇甫岑已經不再是簡單的一個人,他是大漢邊疆宿將的一個符號,他代表著涼州三明,他代表著北疆的安定,他更代表著一往無前,無往不利的姿態。

    只要,皇甫岑站在信都城上,他們便堅信,無論何難的戰鬥他們都能打贏。

    只因為,他們有了皇甫岑為靠山。

    縱然,他們都不是皇甫岑的部曲。所以說,現在的皇甫岑,影響力,絕不是誰能夠輕易剝奪的,他已經成為大漢的敬天柱,這裡沒有之一,只有唯一。

    「仲嵐,仲嵐。」

    情急之下,興奮的程普直接喚出皇甫岑多年未別人叫過的表字,並急急趕下城去,要給皇甫岑開門。

    身旁的羽林衛也沒有阻攔,雖然不知道面前這個皇甫岑究竟是真是假,但是皇甫岑這三個字在此刻就意味著逃生,或者,幸運一點,能夠直入青雲。

    總之,沒有人會理會程普。

    「咯吱,咯吱。」

    伴隨著城門被程普緩緩打開,皇甫岑回身衝著一旁的張繡、張任、趙雲說道。此時,三兄弟再一次見到了皇甫岑的赫赫威名,不僅是在白馬義從、河東步卒,即便是在羽林衛,「皇甫岑」三個字的影響力已經蓋過天子。

    城門打開,皇甫岑催促著戰馬向城內駛去,甚至都來不及對程普說些什麼,只是淡淡飄出幾句話後,人影如風般消失。

    「德謀,務必嚴防冀州新兵,不能讓其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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