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五集 河東太守 第四十一章 烏丸內鬥
    不好意了,有點事情,就發一大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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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的戰鬥僵持不下,城外安逸的鮮卑大營,同樣無比醞釀著驚天的變化。

    一如往常,鮮卑各部首領都在冷眼觀瞧著柯比能的攻城,

    而在烏丸各部首領之中,卻在醞釀著些許看不見的陰謀。

    丘力居的大帳。

    丘力居放下手中的門簾,隔絕大營之外的雜音,然後悄悄轉回身來,盯著几案那泛黃的牛皮紙,眉頭緊蹙,似乎在凝思,自己該不該這麼做?

    身旁站著一人,髡頭髮髻,身著華麗,正是烏丸幾位大人之一——烏延。

    「這柯比能真是被鮮卑人逼急了,都這種時候了,他竟然還死戰不退!」

    烏延一臉的難以置信,遼東各地部族,很少善於攻城,這就是為什麼他們這些人偏偏沒有這麼做,一直在圍困營口,縱然是有作壁觀的意思,也是因為有攻城傷亡巨大的原因。

    「還有呢?」

    丘力居背著烏延,淡淡地問了一句。

    「還有?」

    烏延不明的瞧向丘力居。

    丘力居停住腳步,拿起几案的筆墨,仔細的端詳著,口吻極其平靜的說道:「柯比能是鮮卑人中公認的驍勇善戰,此人在幽並二州,被皇甫岑大敗,竟然還能如此奮勇向前,當真是鮮卑人中最危險之人,不過,我倒是覺得營口城皇甫岑的那兩個兄弟倒是更加難對付。」

    「大人是說……」烏延用著極低的語氣回道:「柯比能都不能辦到的事情,我們其他各部也辦不到?」

    「還是有些希望的。」丘力居點點頭,嘴裡卻沉吟道:「不過,你倒是說說看,我們有可能齊心協力的攻城嗎?」

    烏延偷偷地撇了撇嘴,卻不回答。

    誰都清楚,遼東現在什麼情況,鬆散的部落制特定的塑造了太多的不平衡,注定無法齊心協力。

    更何況,現在的軍營內是東部鮮卑同遼東烏丸的聯軍。

    「柯比能都已經急了。」

    停滯了話題突然停了一會,最後丘力居淡淡道。

    延一怔,他雖為一部烏丸大人,但卻是丘力居的心腹,就如同已死的蘇僕延一般,要不然單憑烏延的八百餘落部眾怎能有如此的說話權。

    皆因,丘力居、蘇僕延力捧。

    他自然是以丘力居馬首是瞻。

    「大人決心已下?」

    烏延還是知道丘力居一心向漢的。

    丘力居遲疑的瞧了瞧烏延,然後狠狠地點點頭,道:「既然殺了張舉,我們就無路可退,柯比能如此攻勢,如果還是曠日持久的激戰,恐怕我等就該如此了。」

    「好。」

    瞧著轉身離開的烏延,丘力居招回道:「現在就安排一下,一會同大家商量一下。」說完,轉回身拿起方纔的筆墨,便洋洋灑灑的寫了起來。

    烏延剛剛走出帳篷就頓了頓,這哪裡是什麼商量,分明就是已經安排好了的,一會商議,會不會出現什麼亂子,自己到無所謂了,跟著部落五千餘落的丘力居大人自然好辦,可是總覺得,今晚的夜不安靜!

    ……

    丘力居在商議的事情,沒人確切知曉。

    但並不代表烏丸人中沒有人猜測到。

    偏僻的一個小帳篷裡,同樣的兩個髡頭男子在彼此面面相覷。

    此處並不是烏丸大人的大帳,也非是小頭目的帳篷,只是帳篷。

    「難樓大人,還在想什麼?」

    一臉粗狂線條的蹋頓望著面前的難樓,開口問道。

    難樓臉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盯著面前有些猙獰的蹋頓,他怎麼也想不到面前的蹋頓竟然會如此狠心,對丘力居下手彷彿毫不在意一般。

    「那可是你的從父?」

    從父比之叔父自然要重些,甚至某種意義來說就是父子關係。

    在兩漢,政府有名門規定,孤兒交由宗族長老寄養,而兩漢邊界的遊牧民族也正是繼承了這種規則。

    蹋頓便是丘力居的子侄,從小帶到大的。

    不過兩漢也明確記載,這種人寄養,往往受到的待遇也很差,兩漢很多名士都有同種遭遇。

    眼下,蹋頓如此,一來跟鮮卑尚武,二來心中忌恨有些關聯,蹋頓抬著頭望著難樓,卻不回答,畢竟丘力居對他也算是有些養育之恩。

    「蹋頓,這個打算太冒險,還是放棄!」

    難樓一臉的無奈,他週身下儘是無盡的妥協。

    「難樓大人!」蹋頓好不容易說動難樓,怎會輕易放棄這次機會,更何況,如果難樓向丘力居告密,那時自己只有死命逃命的份。想到如此,蹋頓心神一震,提醒道:「難樓大人,難道你能嚥得下這十幾年來的氣?」

    「什麼氣不氣的!」

    難樓隨手一擺,然後慢慢轉回身,並不接著往下說。

    儘管難樓如此表現,可是蹋頓卻發現他在極力掩飾他內心的恐懼,隨即笑了笑,道:「手握九千餘落,卻連一個八百餘落的烏延都比不,就跟別說剛剛替代死去蘇僕延位置的能臣氐了?」

    言盡,只見難樓的身子一震亂顫。

    顯然,這話確實激怒了難樓。

    蹋頓這句話確實戳到了難樓同遼東烏丸的傷口,難樓作為烏丸首領,手握九千餘落部眾地位卻永遠比不緊緊八百餘落的烏延,論資排輩更沒有新任的能臣氐說話有份量,難樓縱然碌碌無為,卻也心存不滿十幾年。

    「別忘了,我的叔父也不過五千餘落!」

    蹋頓嘴角一挑,看著背對自己的難樓,並未笑出聲來,調侃道:「不過也難怪叔父不重用難樓大人,行事如此猶猶豫豫,怎麼也不如聽話的狗!」

    「砰!」

    難樓猛然轉回身盯著蹋頓,問道:「你說什麼?誰是狗?有種再說一遍!」

    他此番表現迥然於往常,絕不是單純的被蹋頓激將再次,卻是因為這些年,難樓實力最大,卻往往得不到應有的地位,讓他的心裡已經產生了莫名的忌恨。

    今天,蹋頓只不過是把它激了出來。

    偏偏蹋頓還不給他面子,樂道:「衝我吼什麼,想找公道,好啊,去找丘力居,去找烏延、能臣氐,總之,如果你就這麼庸碌而為,我敢肯定你永遠別想翻身。」

    還未等兩人僵持,從外來過蹋頓親信,靠在帳篷外,低聲道:「方纔丘力居大人已經通知各部首領商量退兵一事。」

    「什麼?」

    蹋頓一驚,也不在同難樓爭執,起身便往外走,然後不忘嘀咕道:「看來真是要投效漢庭了!」

    「等等。」初聽這消息的難樓也是一怔,見蹋頓如此,緊步跟了去,臉色陰沉似水,不忘提醒道:「既然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我們不能就這麼放過。」

    頓一怔。隨即恍然點頭道:「既如此,那麼現在就安排去,恐怕今晚即將有變!」

    「等等,記住,我不管你為什麼要反抗丘力居大人,我只能告訴你,我會幫你,但烏丸大人的位置是我的!」

    蹋頓很少見到這麼猙獰,霸氣外漏的難樓,失了一下神,然後點頭道:「好!」

    ……

    遼東屬國境外。

    一支輕騎正在偃旗息鼓的向前行進,這支部隊的人馬沒有任何標誌顯示他們的身份,也沒有特意的特徵能證明他們是哪裡來人?

    趕在最前頭,端坐馬一人目光向前,並無異常。

    而他身旁則並駕齊驅一神色慌張的一人。衣著華麗,即便拿到洛陽也不落下乘的服侍下卻是一張緊張不得了的臉龐。

    他怯懦的看著自己面前那人,低聲自語道:「這等冒然出兵,恐怕會受到大漢處置的!」

    兩漢,最重兵權,即便朝廷委任的某些地方督軍行使征討之事,也要請示天子,不能輕易動兵的。

    而作為附屬的臣子,就更沒有權利如此了。

    端坐馬那人搖搖頭,冷笑道:「大王此言差矣,遼東有難,我等發兵也是為了自保,難道作勢公孫瓚、劉備被吞?鮮卑烏丸聯手縱橫遼東,到那時哪裡還能有我高句麗的地位。」說話這人正是皇甫岑昔日沒有帶走的高句麗漢裔——宴留。

    這幾年皇甫岑雖未聯繫宴留,卻讓公孫瓚和劉備多加照顧宴留,並借助遼東馬場,讓蘇雙給宴留提供不少資本,又從高句麗暗中偷運了大批弓弩,高句麗擅製作弓弩的事情,皇甫岑早就知曉。短短幾年時間,宴留就憑借白馬三兄弟的威名,還有蘇雙提供的財力,座了權相的地位,基本架空了高發歧這個新任的高句麗國王。當然昔日餘孽高嚴須已經伏誅殆盡。

    皇甫岑募兵北,私人行徑去就公孫瓚和劉備的消息,整個北地都傳開來。

    即便六百里盧龍絕地都沒有杜絕這個消息,遼東的百姓對皇甫岑有著異樣的感情,敬畏,尊敬,等等。

    當然,宴留更知道這個消息,即便沒有皇甫岑要來的消息,他都有打算西去營救公孫瓚和劉備的打算,只是一直警惕遼東公孫度的動靜,加之,高句麗朝廷內部對此緋議異常,遲遲沒有動作。

    眼下得到皇甫岑的明確風聲,宴留便借此消息安撫下了高句麗內部的緋議。

    畢竟,皇甫岑親至,對他們的影響很大。

    宴留更是知道如果在絕境之中拉皇甫岑一把,日後自己在皇甫岑心目之中的地位。

    瞧著高發歧的表現,宴留撇撇嘴,心道,你是怕死,用擅動之名來做托詞,卻完全沒有想過昔日為什麼高句麗幾次三番進兵遼東屬國。這個時候,拿起這個理由能說得出嗎?

    此時的宴留已經把自己當做漢人之後,已經不再是燕國遺民了。

    「可是如果一旦失敗,我們就要四面受敵,北是鮮卑,東是烏丸,西有公孫度,我們……」

    「做事如此瞻前顧後,怎成大事?」

    宴留瞪眼,怒道:「如果能救得了公孫瓚、劉備等人,我等不僅能有實力對抗鮮卑、烏丸,而且在大漢的眼裡也自然高一頭。你總不會看著我高句麗子民一輩子低賤?」

    「唉!」

    七年光景,不僅打磨了宴留的獨斷,更是打磨了高發歧的稜角,此時,這人已經沒有太大的能力和願望去實現逆轉,高句麗王宮的溫柔鄉已經讓他忘卻最初的野心。

    瞧著氣餒的高發歧,宴留失望的搖搖頭,心道:「如果不是擔心內變,才不會帶此等人物!這種表現簡直就是在跌落眾人士氣。」

    兩人相談之際。

    從前探查的探馬,打馬疾馳而回。

    跑到二人近前,先對著高發歧輕輕失禮,然後轉目朝著宴留稟道:「國相,營口危急,東部鮮卑近日加入了中部鮮卑柯比能一部,柯比能連日攻城甚緊,此番更是深夜攻城!」

    「深夜攻城?」

    宴留一驚,他本是漢人,熟讀兵,只是沒有過戰場而已,此番聽到這個消息,大驚失色抬頭望著身旁的高發歧,嘀咕道:「這柯比能是瘋了!」

    「瘋了?」

    高發歧嗓子輕輕一動,隨即笑道:「真是瘋了!」

    話中譏諷意味十足,但宴留似乎並不想跟他計較,只問道:「聯軍大營可有什麼動靜?」

    「沒有。」那探報是宴留一系的漢人,插手道:「他們不但沒有動靜,而且還沒有隨著柯比能攻城拔寨,真不知道該他們在想什麼!」

    宴留點頭,抬頭望向那探報道:「再探再報,如果聯軍大營有何異動,一定率先稟回!」

    「好!」

    探報轉身離去。

    宴留算了一下此地距離營口的距離,不遠也不近,但也需要兩個時辰才能趕到,可如果沒有皇甫岑的消息,他自己也不敢輕易進兵,畢竟自己不善統軍,還要戒備聯軍大營的反撲。

    隨即,回身大聲令道:「快速行進,至營口十五里外安頓!」

    ……

    高句麗這股沒人提防的軍隊行進異常順利,可在盧龍塞六百里絕地依舊有一支艱難無比的部隊行進。

    這支便是打著皇甫岑旗號的義軍。

    卻是有戲志才帶領,而他們的主要目的卻是吸引鮮卑和烏丸聯軍的注意力,進而才好行事。

    盧龍塞外六百里絕地一路走來,已經夠這群新兵的嗆了,眼下還要防備聯軍時而派來的阻擊,卻是讓戲志才和這群新兵吃盡了苦頭。

    要不是這一路,這新兵之中時常有人出謀劃策,熟識遼東之地,戲志才絕對相信,自己很有可能把屍體留在這裡。

    此時,這支新兵,有些騎著白馬義從的鐵騎,有些則是步行,速度可想而知。

    要想進兵,只有在黑夜之時,少了敵軍的騷擾。

    戲志才摸了摸腋下的酒壺,卻發現酒壺裡沒有酒水了,抬頭望了望漆黑的夜色,咒罵一聲:「媽的,恐怕老子趕不這場好戲了。」

    「什麼好戲啊,先生。」

    趕在最前頭的人率先而回,盯著戲志才問道。

    戲志才笑了笑,問話這個人是個鮮卑奴隸,年紀不到二十,叫閻志,平素為人激靈,頗得戲志才喜歡。前些時日如果不是有他和他兄長激靈,恐怕就會被前來狙擊的鮮卑人打散。

    「費什麼話,就你小子有力氣。」戲志才什麼時候都能灑脫的笑著,隨即道:「大人明明強調,不准兄弟皆陣,你倒好背著你兄長偷偷參軍。」

    「那算什麼啊!」閻志一撇嘴,精氣神不減的回道:「先生,白馬都尉的大名在遼東那是如何響亮,我怎能錯過如此時機一睹將軍風采,即便戰死,也總比窩囊一生好!」

    「這。」

    「先生,你說俺說的對不?」

    「對。」

    戲志才嘎了嘎嘴,還未說完,只見從隊伍之前,趕回幾個人,捆著一個鮮卑人,提到戲志才的近前,踢了一腳道:「先生,你看,鮮卑人的細作。」

    戲志才掃了一眼,自己面前這三個人都是不及弱冠之齡,說話之人正是閻志的兄長——閻柔。

    此人素在北地生存,對鮮卑、烏丸都很瞭解,又身負殺父之仇,對這些異族胡虜最為憎惡。

    這閻柔幼時便聽說皇甫岑的名聲,昌黎城那一戰讓其神往,近幾日聽說皇甫岑幽州募兵,便早早投軍,卻沒有想到唯一的弟弟也隨之而來。

    「抬起頭來,把剛才同我們說的話,跟先生再說一遍。」

    右手旁,另一個人踢了腳那細作,神色淡漠,一點都看不出與年齡相符的表情,朝著他們吼道。

    他是牽招,曾為大將軍何進弟何苗的門客,卻不受何苗待見,正鬱悶尋不著出路,聽北地人說公孫瓚、劉備被困營口,皇甫岑私自募兵營救,大大仰慕皇甫岑,更加之,他家在北地,此等時候不能脫逃,最後興夜聯軍追趕,沒有趕到幽州誓師,卻憑著熟悉北地,在盧龍絕域追到了他們。

    戲志才瞧此人年紀不大,可卻剛膽善戰,對遼東熟悉,便留下了。

    而牽招一旁,站著的小卒,年紀也不過是十五下,卻瞞報戲志才,最後被皇甫岑問出來,此人是北地大族田氏一系,名叫田豫,其族叔便是公孫瓚手下大將——田楷,聽說皇甫岑北東進,便偷偷瞞著家裡人參了軍。

    看著細作身旁的四個小傢伙,戲志才無奈的笑了笑,真是什麼人都有。也不知道魏攸是怎麼招募的兵馬,幽州真沒有人了,這群小傢伙都能混入新軍,能打個仗都還成問題,所幸,皇甫岑並未依靠這些人,戲志才知道,皇甫岑弄這麼大動靜,不過是做個樣子,然他們瞧著,北地皇甫岑的義舉。而且借用這群新兵拖住聯軍的視線。

    不過,此行下來,戲志才倒是要改變看法了,這些小傢伙才真是寶!

    熟知遼東地理不說,還精明強幹,能看得懂遼東形勢。

    更能懂得隨機應變,往往都是這幾個小傢伙扭轉了他們潰散的勢頭。

    只不過,他們還天真的以為,是要營救營口城。

    卻不知道,皇甫岑已經身在遼東的某個地方,算算日程,應該就在敵軍軍中了。

    「讓你說話呢,你還說不說!」

    一旁的閻志抬起一腳踹在細作的脖子。

    頓時起了一道檁子。

    戲志才縮了縮脖子,暗道這小傢伙真夠狠的,下手竟然這麼黑。

    「我說。我說。」那細作欲哭無淚,被逼如此,爬到近前,哭訴道:「大帥說要拖住眾位腳步,這幾日,就要攻破營口城,斬了公孫瓚和劉備的首級,為鮮卑單于祭奠。」

    「拖住我們?」

    牽招、閻柔、田豫、閻志紛紛抬頭瞧著戲志才,眼神各不一,似乎都在聽戲志才要說什麼,或者解釋什麼。

    戲志才卻未理會這群小傢伙,盯著面前這個細作,冷聲道:「攻破營口?就在這幾日?」

    細作骨氣不硬,緊忙點頭,道:「如今攻城一部是東部鮮卑統領——柯比能,這幾日日夜不斷的攻擊營口城,破城之日就在這幾日。」

    「連夜攻城?」

    戲志才深吸一口氣,望了望夜空之,北地的天,黑得何其無辜,對方竟然如此在這種天氣攻城,那是在用人命來換公孫瓚和劉備的性命。

    偏偏他們都能瞧得出遼東如何。

    「大人。我們怎麼辦?」

    閻志一急,縱然再小,他也聽出來細作口中的艱難,心思恍惚的歎口氣,道:「一切都白忙乎了?」

    戲志才起身負手於後,望著北地的天,久久不語。

    眾人都覺得有些失落,抬頭望著戲志才不知如何是好。

    從幽州來此,路途如此艱險,竟然換來這等結果。皇甫岑和白馬老卒不見,只留三千新卒再次,遼東究竟是何情況,誰也說不清楚。

    「先生。先生。」

    輕喚幾聲,戲志才才慢慢開口道:「決戰便在今夜,我等加速行軍,替大人收拾戰場!」

    「啊?」

    四個小傢伙不明所以,戲志才說的什麼?難道說皇甫岑已經身在敵營,但僅憑八百老卒便能克敵制勝嗎?說出去,誰也不信!

    戲志才卻笑了笑,道:「柯比能攻城如此之急,正是暴露了聯軍內部危機,我想大人會抓的住的!」

    ……

    烏丸的動靜,鮮卑不清楚。

    但皇甫岑可沒有閒著,留下幾個老卒看著宇文牧,自己則在暗處觀察著烏丸、鮮卑軍帳的駐紮。

    「大人,離此不遠好像便是烏丸大人丘力居的大帳。」

    田疇方才藉機同聯軍大帳裡的鮮卑人聊了一下,簡單的知道了些情況。

    皇甫岑不動聲色,目光轉向那裡,細細辨別,最後肯定的點點頭,道:「應該便是了。」

    烏丸大人的軍帳自然不同,從規格來說,就很容易分辨。

    「大人,要不要我們過去探聽一下?」

    太史慈轉回頭瞧著皇甫岑問道。他還沒見過烏丸大人,這次能有這等機會,他幾乎就在躍躍欲試,甚至有些衝動,盯著皇甫岑,似乎在等皇甫岑下令。

    皇甫岑未言,在夜色將起,他來之際,就已經想到了烏丸大人丘力居。

    丘力居同其他烏丸大人的態度很明顯,自己手只有八百老卒,最遠的援軍也不過就是戲志才在遼東勸過來的三千新卒而已,這場大仗,如果單讓他一人獨抗兩部聯盟,還真有些棘手。

    可如果分開兩部人馬,就容易辦的多了。

    「大人,不妨聽一聽子義將軍的,讓其探聽一下,也好知道鮮卑人和烏丸人的打算,總好比我們眼下不知如何是好?」田疇見皇甫岑猶豫,忍不住的提醒道。「大人,這等時候,柯比能竟然還在攻城,營口恐怕難以守過這幾日!我們不能再等。」

    皇甫岑掃了眼田疇,沒有說話,似乎在考慮著。

    「大人,今天槐頭沒有發現我們,也定然聽說了宇文牧從糧而來,明日天色一亮,宇文牧定然會見槐頭,到時候槐頭發現漏洞,我等便困在此處。」

    太史慈看著皇甫岑,話中之意很明顯,他們在營內的時間只有今日一晚。

    巡視了好一刻。

    皇甫岑才停下腳步,回身看著二人,問道:」你們誤會我的意思了。」

    「誤會?」

    甫岑點頭手指眼前,環指身後各個大帳,低語道:「他們雖未聯軍,糧草卻是自給自足,幾部人馬自然不平,恐怕這些烏丸士卒心中早就怯戰。分歧不在他們幾個大人手中,卻在面前這些烏丸士兵的手中。」

    「那……」

    田疇回頭望著皇甫岑道:「大人要如何來辦?」

    「派人分頭燒了鮮卑人的糧草,然後藉機栽贓給烏丸人!」

    皇甫岑狠絕的回道。田疇和太史慈說的他很清楚,眼下的營口城應該挺不住多些時日了,敵軍的攻勢已經越來越猛,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如此我這就去派人去辦。」

    田疇走下去。

    皇甫岑叫住田疇道:「這等事情叫李察等漢卒去辦,不要走漏風聲!」

    聞此,田疇脖子一寒,點點頭離去。

    太史慈恍惚明白一些,然後低聲問道:「既如此,我等該怎麼辦?」

    「叫十幾個人手,去丘力居的大帳。」皇甫岑握緊手中之刀,目光如冰,望著遠處的烏丸大人丘力居的大帳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卻點著頭,示意其他老卒伺機而動,如果那邊出了什麼事情,就要動手。

    老卒們都很清楚,這一次當真是凶險無比,一次能八百劫營那是他們趁亂,鐵騎沖營,眼下,他們卻是要徒手搏鬥。

    ……

    當遼東的天開始風雲突變,緊在一夜之間,似乎就要決出勝負。

    柯比能要攻破營口城。

    丘力居下定投靠大漢決心。

    蹋頓更是下定剷除丘力居之心。

    丘力居剛剛落筆,把信放到几案之。

    從外便走進來了一個奴僕,稟告道:「大人,諸部大人已經到了,正在前帳等候大人!」

    丘力居點頭示意小卒先出去,然後把剛剛寫好的信箋放到懷中,拿起環首刀,抽出劍鞘,吹了吹面的寒光,然後把環首刀插了回去,戴在自己的腰下,大踏步的朝著前帳走去。

    這一切動作,皇甫岑已經瞧到幾分。

    皇甫岑衝著太史慈一使眼色,兩人先跟著丘力居走向前帳。身後白馬老卒戒備。

    丘力居沒有察覺半點風聲,挑開門簾,直徑的走向那中央帥位,目光如電,環視在座諸位烏丸大人。

    瞧見丘力居來此,烏延起身點了點頭。

    樓班、能臣氐卻輕輕抬頭點了點,各自眼中帶著些許畏懼和猶豫。

    偏偏身旁丘力居的從子蹋頓從丘力居走進大帳那一刻起,就面帶冷笑,盯著丘力居不說話。

    丘力居也並未在意,只當做幾日前兩人的爭吵。

    但烏延卻壓低目光,有意識的瞧著難樓、能臣氐兩人同蹋頓的交流,心底不好的念想驟然劃過。

    不過事情已經進展到如此狀態,他們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只有等待答案揭曉那一刻,勝負如何?

    烏延暗自慶幸,這次安排見面之時臨時的,應該沒有人會知曉,而且他又照著丘力居的安排在此處部屬部分侍衛,只等誰反抗動手。

    丘力居轉目瞧了瞧烏延,見烏延若有似無的點著頭,心中懸著的石頭落地,隨即抬頭瞧著自己面前的幾個部落統領。

    遲遲未語。

    如此表現,如若以往各部統領定然會摸不著頭腦,可今天眼下,各自卻有如明鏡一般,直盯盯的看著丘力居。

    丘力居老邁的身軀一顫,心理竟然也不由自主的開始打鼓。

    只有能臣氐的表現還算正常,不過似乎他也發現身旁的幾個部落大人神情不對,尷尬的問道:「大人深夜召見我等,不知何事?」

    有人打破寂靜,自然最好。

    丘力居起身,慢慢踱步,把手指向帳外,道:「諸位,可聽到這軍營之外是何聲音?」

    「能有什麼聲音,還不是那個瘋子,嘖嘖,竟然連夜攻城,真是著急投胎。」

    能臣氐一句無心的著急投胎,卻觸動諸位大人那敏感的神經,紛紛抬頭望著丘力居,沒人開口。

    「是啊。」丘力居一歎,道:「為什麼丘力居如此急於攻城?」

    「這。」

    能臣氐一怔,不語。

    「東部鮮卑人心已散,柯比能知道現在再不抓緊攻城,恐怕東部鮮卑就要撤軍了!」

    「撤軍?」

    這個消息一直都在秘傳,今日終於提議案,能臣氐心中一驚,左右一思,覺得此事不差,東部鮮卑數日都沒有出兵攻城,只由新附柯比能來此重任,左右思來,他們撤軍的跡象太明顯不過了,此是寒冬,糧草均需早就不足,營口城又破難攻破,外有皇甫岑援軍,想不退都不行的。

    「沒有進兵便是要退,那丘力居大人,我們是不是也要退?」

    難樓難得的能說話大氣,而且絲毫不在乎丘力居的態度。

    「退?」丘力居一怔,這難樓表現的很反常,不同蹋頓,這一眼就能瞧得出,怔怔道:「鮮卑能退,我們不能退!」

    「不能退」三字一出,整個大帳寂靜無聲。

    丘力居是主張撤退的,怎麼眼下竟然如此說話?

    縱是全局在握的蹋頓都忍不住的望向難樓,遲遲不語,也不肯做什麼表示,似乎在等著事態自然行進。

    難樓卻是一變,畢竟在丘力居手下多年,也知道丘力居的本性,今天他這麼說,絕不是他本意,這麼說是不是已經明確的發現自己和蹋頓的意圖呢?

    但未確定,他只能瞧著。

    大帳之外的皇甫岑和太史慈也是一驚,彼此面面相覷,打不定他們在幹什麼。

    而此時丘力居揚聲,語氣竟然大了許多道:「鮮卑打不贏,他們可以退居漠北,甚至西去大宛,可是我等部落子民,諸位有沒有想一想該怎麼辦?」

    幾個頭目目光聚焦在丘力居處,遲遲不語。

    「到那個時候,我們只有等著漢人的怒火,承受漢庭給予我們的雙倍打擊,你們也許說,我們可以逃,同鮮卑一樣逃亡漠北,甚至是西域,可是你們有沒有問過你的子民,他們還願不願意遊牧而生,四處遷徙?」

    丘力居這一句話用力極大,也頗有氣勢。

    大帳之內回音陣陣。

    丘力居說的沒錯,他們已經不再是多年前的烏丸人了,雖然他們依舊承襲鬆散的部落制度,可是在兩漢的監督下,他們入住幽州各郡,已經習慣耕種為生,遼東這片土地,眼下便是他們多年的家!誰也不願意離開,背井離鄉的生活。

    「可是我們要有自己的骨氣!」

    能臣氐不服,他素來不喜歡漢庭,有皇甫岑誅殺蘇僕延的緣故,也有漢庭對待異族異樣眼光的緣故。

    所以當丘力居說完,他便明白,丘力居不是主戰,而是要投降漢庭!

    「骨氣?」丘力居笑了笑,盯著能臣氐問道:「你告訴我,當初舉兵背叛大漢何故?」

    「自然是大漢強征我等鐵騎,無視我烏丸人性命。」

    力居半蹲用力的一拍几案,怒道:「就是因為我們都不願意在打仗了,所以我們才要反!可事到如今,卻要不纏不休,何時是個盡頭,我等幾十萬烏丸人吃喝怎麼辦?」

    「這。」

    能臣氐語屈詞窮,他想回答可以搶掠,可是他更清楚,搶掠漢庭的計劃已經不可能了。

    不說幽州刺史劉虞懷柔手段深得人心,就憑皇甫岑任職匈奴中郎將來說,就已經讓很多人沒有戰意。

    「說不出了?」

    丘力居一哼。

    能臣氐不忿的往下一座。

    倒是最末首的蹋頓冷哼一聲,終於開口道:「說來說去,還不是要投降大漢?」

    聽到蹋頓之言,丘力居的臉色驟變,猛然轉身怒視蹋頓,喝道:「豎子,你說什麼!」

    一聲驚透大帳,埋伏在大帳之外的各處人馬,都不由得心中一顫。

    即便連太史慈都忍不住的低歎一聲,道:「丘力居不愧為烏丸大人,語氣竟然如此雄壯有力!」

    「呵呵。」

    皇甫岑輕哼兩聲,算是回應。

    太史慈問道:「大人你看。」

    手指處,儘是幾個異動之人。

    皇甫岑似乎也早就發現了,點頭回應道:「如果不出意外,今夜他們內部恐怕火拚。」

    「火拚?」

    太史慈一驚,問道:「大人,我等該如何辦,是不是幫一幫丘力居,此人還是心繫漢臣的!」

    甫岑斷然否決,目光極遠,心中低歎,太史慈的主意沒有錯,可是如果幫著丘力居殺了蹋頓等人,也不見得丘力居能解救營口公孫瓚,東部鮮卑固然會因為內變之事退卻,可是柯比能那種異常的瘋子說不定還會同營口同歸於盡。加之丘力居同公孫瓚的關係勢同水火,只要拖一拖,公孫瓚和劉備依舊危險。

    「那……就這麼看著?」

    「當然不。」皇甫岑腦袋飛快的轉動,然後盯著太史慈道:「你去快速告訴田疇照舊,只不過這次不火燒鮮卑糧草,去找烏丸糧草,盡數燒了,只留難樓一部。然後讓白馬烏丸人混入其中,造謠蹋頓、難樓勾結鮮卑,斬殺丘力居!」

    後五個字一出口,太史慈心中又是一顫,目光瞧向大帳之內正在爭執的幾個人烏丸大人,心中暗道,皇甫岑竟然要他們全部去死。

    皇甫岑似乎並未在意太史慈的異常,依舊安排道:「屆時,我會控制烏丸人把矛頭指向蹋頓和鮮卑人,你安排白馬烏丸人混在軍中隨聲附和。也許……」言此,他瞧著太史慈,道:「今夜就要破敵!」

    史慈狠狠心,他縱然有些豪壯義舉,卻無眼下這般讓人只打冷戰的舉動,可以說只要做錯一步,被人發現都有可能改變遼東的命運。同時又暗暗佩服皇甫岑膽大心細,這種時刻兵行險招,如果成,烏丸、鮮卑就有可能一勞永逸。

    看著太史慈離去的方向,皇甫岑一直沒有表情的臉,汗水滴落,心怦怦的跳個不停,似乎就要跳出來一般。

    因為皇甫岑很清楚,自己的部下看到是成功,沒有人看到失敗,如果此事失敗,他——皇甫岑,就有可能會面臨最不能承受的背叛,白馬義從畢竟烏丸人佔據半數,如果事情敗露,知道陷害烏丸各部大人與此地步的是他,那麼就將是眾叛親離的下場!

    這招不僅陰損,而且危險。

    不過皇甫岑已經不能想那麼多了,他只知道,時間緊迫,只有今夜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只要丘力居和蹋頓的摩擦狠一點,再把才纔丘力居手寫的信公佈於眾,就有可能取代丘力居,引領烏丸人對鮮卑的仇恨,目光極遠,皇甫岑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面前這場爭辯之中。

    此時,丘力居正怒目而視。

    卻只見,蹋頓亦不甘示弱的站起,並撣了撣兩個袖子的灰塵,面露輕蔑,嘴角不屑的揚起,聲音不大,卻很陰沉的問道:「叔父,我說你是烏丸人的叛徒,劉虞的走狗,大漢的鷹犬,你不配做我烏丸人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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