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第四集 八百義從 第四十七章 一世罵名
    「皇姐,你聽是什麼聲音?」

    自從陽翟公主遠去遼東,這幾日,陽安長公主每日都入宮面聖,陪陪天子劉宏說說話,散散心。

    這些時日太多的事情發生了,二次黨錮,鴻都門生,西園賣官,之後就是昌黎城的戰事,八百破十萬,讓天子的雄心壯志重新燃起,可是也是這場戰事打破了朝廷上應有的平衡,為了平衡朝野,天子劉宏又不得不放任陽球把宦官王甫、太尉段熲下獄,可以說,這一切都該告一段落了。

    不論遼東對丟是未丟,都已經不重要,昌黎城那一戰已經做到極致了,所有人都看到他們的努力,當然,也使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的決心。

    宦官體系,剔除了曹節、王甫這一代老臣,換上心腹張讓、趙忠這幫人,雖然知道他們作惡多端,卻要用他們制衡。

    士人體系,二次黨錮徹底的斷絕他們聯合的道路,鴻都門總會有一天取代太學的,大漢的皇權總有一天從他們手中收回。

    武人體系,數數那些功高震主的老臣,皇甫規早就逝去,張奐垂暮將死,段熲下獄,沒有誰能威脅自己的皇位了。

    現在,看起來是天下太平了。

    接下來是無為而治,還是大刀闊斧的改革。都在看,都在等!

    可是,天子劉宏還是高興不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了一股疲倦,才二十幾歲的他竟然有這種想法,才是讓人詫異的。

    天子劉宏跟陽安長公主站在殿外負手而立。

    腳下便是青石台階,面前便是洛陽,或是整個天下。

    陽安一怔,不解道:「什麼聲音?」

    「小子,你知道怎麼辦嗎?」

    那個侍衛停住馬勢,抬頭看著身旁的狄清,輕笑道。

    「哼!」狄清鄙夷一聲,不屑道:「小瞧我是不,雖然我出身卑鄙,可是我既然能從盧龍塞繞過來,就是因為大人看我激靈,相信我能把事情辦好!小小的洛陽城門能擋住我們的馬蹄?嘖!」

    「嘖,口氣倒不小,如果沒有我」那個侍衛本想說,如果沒有我,我看你怎麼能進的皇宮,見得皇帝。

    可是他沒有想到,狄清根本就不理會他,催馬向前,把手中的血旗高高揚起,衝著身旁的兩個隨從,低聲道:「都給老子精神點,不要丟了咱們白馬義從的威風,走!都把嗓子給老子亮起來,咱們這仗打勝了!咱們要讓全洛陽的人都沸騰起來,咱們是英雄!誰敢擋咱們的路,就是擋天子的興致。」

    望著有如一陣風遠去的三匹戰馬,侍衛臉色一震,沒有想到小小的一個兵卒,竟然有這等心機,看起來,白馬義從還真是非同凡響,現在他更想看看那個讓鮮卑聞風喪膽的都尉皇甫岑。

    洛陽城,守門的小校,看著對面馬蹄揚起的陣陣灰塵,似乎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眉頭不悅的挑了挑,這是誰?竟然還想在洛陽城縱馬狂奔,還真是不把「漢律」放在眼中啊!

    當然這小校自然知曉一些事情,那就是洛陽總會有些特別有權勢的人會縱馬狂奔,自己定要小心一點,不要招惹了對方。尤其是如今聲勢如日中天的「十常侍」。不過當小校看到面前疾馳而來的卻是三匹甲冑殘破的馬匹後,緊張的神情便放鬆了下來。

    「誰在縱馬狂奔,快下馬來?」

    小校高聲大喝,如果以前,他尚有忌憚,畢竟太尉段熲的府邸經常會有這樣的馬匹疾馳狂奔,不過現在他卻不害怕了,畢竟太尉段熲已經下獄,將死不遠。這群領兵在外的將軍朝中又無根基,能算得了什麼!

    「哼!」狄清冷哼一聲,宛若沒有聽見一般,三匹馬不但沒有減速,反而加大了向前衝擊的力度,臉上都繃得緊緊地,沒有人理會城門小校的高喊!

    「放肆,本校尉讓你們下馬!」小校沒有想到面前這三匹馬竟然敢這麼猖狂,連理會自己都不曾理會,戰馬的速度反而加大了許多,招手命令身後戒備守門兵,冷聲道:「執戈!」

    「乒兵乓乓!」

    一陣兵刃橫舉的陣勢攔在城門口,惹得一旁過往的洛陽百姓,紛紛抬頭觀望,心中都在暗自感歎,來者是誰,竟然敢如此囂張,沒有把城門校尉放在眼裡。

    馬到近前,狄清把大漢龍旗一揚,龍旗雖然殘破,但它是代表著大漢,而且上面卻沾滿了鮮血,高空之中,顯得無比威武雄壯。

    三匹戰馬,頓時被這大漢龍旗帶起氣勢。

    「誰敢!」

    狄清並沒有減緩馬速,經歷過生死之戰的三個白馬義從,身上的氣息十分與眾不同,他們的身上都是生死之志,一股小型的殺氣瀰漫。馬速不減,卻反而加大了許多,迎風高喝:「我乃昌黎使者,遼東都尉麾下,天子密報,誰敢擋我,殺無赦!」

    狄清真不怕勢大,能用些什麼唬人的口號,就全都用上了,他猜想,天子劉宏既然能給大人皇甫岑三道聖旨,那麼就定有密報。所以他把自己拔到超然的地位,帶著氣勢,直逼洛陽城門。

    「誰?」

    城門小校一怔。

    就他這一怔神的功夫,狄清和他身旁的同伴,三匹戰馬就已經疾馳到近前,在面前阻擋的兵戈之中穿梭而過。

    執戈的守兵,驚慌的收起兵刃,天子的密報,誰敢阻攔,除非他想不要命了!

    當然也有呆滯的守兵,都沒有來得及撤回手中的兵刃。眼見相碰,狄清執旗在前,身旁的兩個白馬義從,紛紛拔出環首刀,「叮噹」兩聲,砍斷攔截的長戈,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三匹快馬就這麼一閃而過。

    「都把嗓子亮出來,跟著我。」戰馬剛剛踏過洛陽城門一步,狄清乾涸的嗓子就發出一股驚天的怒吼。

    「昌黎大捷鮮卑兵敗!」

    「昌黎大捷鮮卑兵敗!」

    「昌黎大捷鮮卑兵敗!」

    三個人的音量彷彿一股音浪般,從沉寂的洛陽城外,席捲而下,撲向洛陽城。三個人,此時可以抵得上全洛陽的百姓。

    「他他們們,說說,什麼!」

    小校已經口舌不利,腦海已經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又問些什麼,這最後的一句話,不過是本能的相問而已。

    「鮮卑鮮卑兵敗了?」

    「轟」的一聲,洛陽城門的百姓、士兵,所有的人都呆滯的望著遠去的背影,耳邊全都是方纔那幾個字,久久不散,甚至整個洛陽城都開始迴盪著那股吶喊。

    「昌黎城確實打贏了,十二萬鮮卑大敗而歸。」

    從後趕上的侍衛,由衷的欽佩的點點頭,把手中的令牌遞到守門小校的面前,補充道:「他們確實是昌黎城的密報!」

    「呃。」

    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洛陽,天牢。

    太尉段熲一下子有如蒼老了幾十歲,數十年馳騁疆場,都沒有使其脊背彎曲,今日卻彎曲了很多。

    他老了。

    他看透了事實,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堅持到現在,當年從羌氐戰場撤下來的他,完全可以學著皇甫規、張奐他們一樣,不用卑躬屈膝,勾結宦官,惹得士人大罵不止。可以享受萬世青名。榮譽而死。

    名聲,在他的選擇下,頓時喪失無幾。

    他都快要忘記自己當初的堅持是為了什麼?真不知道堅持是什麼東西。可是這幾日他卻恍然大悟,那就是大漢中興,只要中興大漢,讓全天下的百姓獲得新生,這些又有什麼呢?

    「我段熲,落得一世罵名又如何?」段熲捫心自問:「呵呵。陛下這手腕雖然有些讓人心寒,不過自己也算是物有所值,士人終究沒有爬起來,而宦官也終究沒有欺騙當今天子,天子的種種手段,鴻都門、西園賣官,雖然做法尚有偏池,可是這有算得了什麼呢?天子還年幼,他有無數的時間來拯救這個垂暮的帝國,只要他能把皇權抓在手中,他就是中興的天子,更何況天子的身旁還有一個助手呢?」

    段熲自言自語,欣慰的笑笑,自己功高蓋主,又勾結宦官,打壓士人,自然不會落得好下場,他自己知曉。

    能有今日之事,他也早就料到!

    可是,終究是看到中興的苗頭,當昌黎城,皇甫岑以八百破十萬的姿勢,宣告,遼東已然是大漢的。同時也在宣告,自己去後,大漢尚有名將,邊疆無慮!大漢無慮!

    只要天子能處理好宦官、士人、外戚的權利,在慢慢改革朝政,然後提拔他的心腹,那麼天子就將是下一個漢武大帝,自己就算是身死,又算得了什麼呢?

    段熲在天牢之中,對著天窗,瘋狂的大笑,兩行清淚瞬間滑落,七十古來稀,能走到這一步,人生足矣!

    段熲撕裂自己的腰帶,搭在天窗的欄杆上,繫好死扣,他心無遺憾,也知道自己絕無在踏出這道天牢的可能,即便能出去,他也不想在看見那群虛偽的臉孔士人,當然尚有他的那些家人。

    雙手拉緊腰帶,嘴角輕輕一笑,腦袋順勢搭了上去,然後撒手而去。

    天牢內,陣陣陰風,迴盪的都是那句嘲笑。

    「我段熲,落得一世罵名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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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貪一世英名追權貴煙雲

    一念之間誰能論輸嬴

    是英雄是狗雄老天還沒定

    成為王敗為寇還要看天命

    這三尺黃土夠不夠埋你一世罵名

    生死約定真愛太難尋

    是多情是無情拿命來證明

    人會變情難盡謊言很公平

    這三尺黃土能不能葬你霸業雄心

    物換星移這青吏誰來留名

    不要恨生不逢時

    天要滅你輪迴早以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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