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是已經習慣了被人議論,阿丘顯然比蘭其更加沉著很稱職地開始履行「上崗」後維護主人的義務了。(看小說到
),,
阿丘挺起小胸脯,義正嚴詞地訓斥這幫「見獵心喜」的女玩家,「我必須警告你們:我的主人是一名非常強大的法師,而阻擋一名高級法師的去路是一件最愚蠢的行為。各位小姐,你們正在犯一個可怕的錯誤!」
女玩家們愣住了,現場猛地安靜下來,幾個女玩家幾乎要觸摸到地精身上的手指僵硬在那,慢慢地縮了回去。
蘭其也詫異地瞥了一眼正努力作出嚴肅表情的阿丘,真的沒想到能從地精的嘴裡聽到這麼「高雅」的言辭。
印象中,地精根本就是端不上檯面的卑微種族。在蘭其心目中,家鄉大陸那些同樣外表邋遢、言辭愚鈍的北方蠻族畢竟是人類,是可以平等交流的少數民族。而來到這個詭異的魔法世界後,蘭其甚至沒把卓爾種族當作自己的同類,而僅僅是當作一個可以溝通的特殊人種。到了陽光之下,看到地表世界的各個種族,蘭其這才有了點更加寬大的認識: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都是智慧生物,從交流的角度講,那些擁有一定智慧的魔獸也是可以交涉的對象。
外表的差異不能成為排斥的理由,只要能對話,只要能給自己提供幫助,就算是和一隻惡魔稱兄道弟也沒什麼——英格拉姆那個老妖怪不也是可以用計謀對付的生物嗎?只要有智慧就好,有智慧地生物恰恰可以用頭腦來對付!最麻煩的反而是那些沒有腦子、只知道血腥和殺戮。或者單純執行神靈賦予地規則信條保護自己屬地的野外怪物——如巨石傀儡和恐爪怪。
在蘭其注視下,阿丘馬上變得手腳失措。不敢碰觸蘭其的眼神,他扭過頭,看到呆怔的女玩家們,勇氣又湧上來,大聲喝道:「你們這些愚蠢的傢伙,難道非得要受到規則的懲罰才會讓開道路嗎?」
地精的訓斥讓在場地玩家一陣驚懼,女孩子們都想起來地表世界玩家行為準則。
相對於原住民在與玩家交流時必須遵守的「三大規則」。玩家群體在與原住民交往時也要遵循某些規則。比如:不得妨礙原住民的生活。除了已經與原住民成為朋友或是正在執行相應的委託任務,玩家對原住民的任何妨礙干擾等行為,都可能招致原住民的懲罰——如果玩家們得罪的是一名戰鬥職業強者的話。
原住民地懲罰方式會依照玩家的具體行為而不同。小到言語上的責罵訓斥,大到出手教訓甚至將玩家殺死,都有一套對應的法則。地表世界地玩家和原住民依靠著神靈制訂的各種各樣的規則共同生活在一起,彼此相安無事,可衝突一觸即發。
對這些與地下城完全不同的規則體系,蘭其早就在老法師地藏書中有所瞭解。但剛剛到達地表,他還不能很好地運用這些規則。在摩城大街上。他利用規則的漏洞「主動」迎上第一家族玩家的刀劍,從而製造對方的挑釁在先,這才有」合理「的出手反擊。可是在還不熟悉的地表,地精阿丘給他上了一堂完美的規則運用課程!
女玩家們畏畏縮縮地散開了。不過。那個膽子特別大大地——打算「購買地精奴隸」的精靈族女法師仍然不捨地跟了上來。她保持著相隔兩步的距離,就在蘭其身邊,猶自絮絮叨叨著:「法師先生,您這個地精奴僕叫什麼名字?他好可愛啊!我從沒見過這麼有個性的地精。我真的喜歡他——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嗎?」
蘭其暗自苦笑,目不斜視,不緊不慢地邁著步子,打算用沉默讓她知難而退。可是,新手女法師竟然如此有耐心,直至跟隨著蘭其即將到達老蒙克酒館了,她仍然沒有放棄!
「可愛的地精。你叫什麼名字?」她眼看蘭其不搭理她,及時改變了目標,直接向阿丘開口。可小地精非常珍惜自己得來不易的機會,蘭其不開口,他就把嘴巴緊緊地抿上,看也不敢看女玩家一眼。
蘭其終於被她打敗了。突然站住,回過身看著女法師,無奈地說道:「小姐,請問您到底打算幹什麼?」
女玩家嚇了一跳,愣了愣隨即張口答道:「我喜歡這個小傢伙,想跟他交個朋友!」
蘭其下意識地去看阿丘——小地精顯然也被女玩家的回答弄懵懂了,侷促不安地扭著一對淺綠色的小手,偷偷揚起頭觀察蘭其的反應,似乎生怕主人把他賣掉一樣。
蘭其想了一陣,搖了搖頭,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無聊的玩家!」
執著的女法師剛要繼續跟上,「砰」一聲,一團小火球在她腳下炸裂,青石路面被炸開一個小坑,蘭其不懷好意的恐嚇傳來:「我的魔法最喜歡無聊的玩家!」
女法師愣愣地站在那,目送小地精一撅一撅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有心追趕卻又有點害怕,自言自語道:「公測期間都沒遇到這麼有趣的地精,真的好好玩呢……」
老蒙克要出城收集大量的魔法材料,甚至有可能回矮人部落一趟,半個月之內是回不來的。蘭其很「厚道」地在酒館主人不在期間,幫老矮人招募了一個免費的侍者——恩,阿丘在進了酒館,得知自己唯一的工作就是打掃房間,端盤子倒水之後驚喜交加。當蘭其問他是否需要報酬時,小地精的腦袋一陣撥弄,非常謙卑地回答:「只要給阿丘一點點休息的地方就好了。另外,阿丘每天需要一點點吃的就行了。」
於是,蘭其首先幫他找了個休息地地方——存放大麥酒的地下室門口有一個。本來是老蒙克堆放雜物地地方,用來安置小小的:阿丘當即大聲感謝神靈和慷慨的主人。說這麼寬敞舒適的地方是所有地精夢寐以求的——他原本還以為自己有個蹲著睡覺的地方就很好了。
可是,當蘭其告訴他可以隨便進食老蒙克地存糧時,蘭其總算理解了地精對於「睡與吃」學問的獨特領悟。
地精所說的「一點點吃的」是蘭其來到魔法世界後聽過的最大謊言:阿丘足足吞下了八塊雙人份的黑麵包!
看著地精小小的身子,蘭其的目光在他肚子上停留了足足三分鐘!他那小肚子僅僅是凸出了一些,真的懷疑那麼多東西到底跑哪裡去了——蘭其幾乎以為自己找來地不是地精而是一個幽冥結界的「吞噬怪」!
「阿丘,那個……你怎麼會這麼能吃?」蘭其實在是忍不住疑惑,等他終於抹著嘴巴停下來,非常好奇地詢問。
「主人,謝謝您,阿丘很久很久都沒有吃這麼飽了。」似乎飽食之後增添了精神,地精聲音響亮了很多,淺綠色地面龐上綻起一片心滿意足的紅暈,小眼珠賊亮賊亮的。感激地望著蘭其,認真地說:「我們地精不會浪費一點點食物,因為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吃到東西。主人,您是世界上最慷慨最好心的主人。阿丘願意為了您犧牲一切!」
蘭其微微一笑。對他地表露忠心不置可否,隨口說道:「你就在這裡生活吧。過段時間,酒館的主人老蒙克會回來,我會跟他說明情況。」
頓了頓。蘭其盯著他的眼睛,神情嚴肅下來,叮囑道:「你是我的僕人,我沒有任何要求,只有一點,你要記住:不要多嘴,不要跟別人談論我。否則。我馬上……」蘭其話語一停,本想說得更嚴厲一些,轉念一想,對地精來說,死亡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恰恰是生存的希望!於是,蘭其把最後的話說出來:「否則,我就把你趕走,讓你繼續原來地日子!」
蘭其的話語和他嚴肅的表情把地精嚇壞了,「撲通」一聲,小地精撲到他腳下,摸著蘭其的鞋子驚惶地發誓:「神靈在上,阿丘牢記主人的命令,永遠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主人!」
瞥了一眼腳下,蘭其蹙起了眉頭。他很厭煩別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貝當是他最信任的僕人,可蘭其把貝當當作可以並肩戰鬥可以推心置腹的兄弟和戰友——儘管他也知道,貝當也從來沒有認真地用對待主人的態度對待自己。瑟德斯和隨後的安伯格更接近於欣賞他倆的天賦和能力,從親近程度上來說,遠遠不能和貝當相比。
蘭其非常懷念有貝當在身邊的日子。那是一種溫馨、一種安全、一種充實的感覺。只要有貝當在身邊,就不必擔心鬧出不可收拾的亂子,更不必擔心有人從背後刺出匕首。有貝當在身邊,就不會有孤單的感覺!
那種相依為伴的感覺可能就是自己收下眼前這個可憐小傢伙的原因吧?蘭其歎了口氣,對驚慌不安的地精僕人說:「起來吧,記住我的吩咐就好。」
自己到底是在同情一個可憐地精呢,還是心有慼慼然地收容一個和自己一樣命運的可憐傢伙?蘭其慢慢地走到櫃檯前坐下,順手開啟了一瓶大麥酒,剛要去拿杯子,酒杯已經被阿丘送到手邊。
蘭其會心地一笑,獎賞似的看了地精一眼,慢慢地倒酒,慢慢地喝酒。
日正當空,強烈的陽光傾瀉進矮人酒館,照在因年代久遠而開裂的橡樹櫃檯上,蘭其盯著縷縷光線,陷入了沉思中。
在這只有一個小地精在陪伴的酒館裡,蘭其覺得似乎只有自己一個人存在。這麼孤單的思緒很久不曾有了吧?上一次還是在老法師臨死前。恰恰是老法師的死讓自己揭開了心結,又幸運地擁有了貝當,可眼下呢?蘭其看看一旁正小心翼翼等候命令的小地精,嘴角綻放一絲苦笑。
正午的陽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杯中酒醇香金黃。思緒飄飛,想起了在阿巴諾酒館裡第一次與貝當喝酒的情景,想起了在家鄉大陸上與紅綾姐姐三次拼酒的往事……最近自己怎麼了,怎麼會這麼容易回憶起過去的事?為什麼到了地表看到了光明和希望卻沒有太大的喜悅呢?蘭其捫心自問,默默苦笑。
在地下城沒有希望的歲月,自己行屍走肉;得知卡皮瓦拉的秘密進而開始遠征,自己鬥志高昂,恨不得馬上解開所有的秘密,一路上客服種種困難,從不曾萎縮過。如今,到了光明的地表,儘管還要費勁周折重返地下城,卻看到了回家的希望——按理來說,自己應該積極奮進,掃除一切不該有的惆悵!
只因為希望就在眼前,把人變得更加患得患失吧?蘭其如此想。
蘭其慢慢地把最後一口酒喝了下去,然後他站了起來。
「阿丘,我教你一些魔法知識吧。」
迎著小地精不敢置信的眼神,蘭其開心的笑了。
想要回家,就要鼓足最強大的鬥志。既然自己能幸運地提前領略了地表的陽光,卡布蘭其公主在上,我一定能發現這個世界的真相。貝當,瑟德斯,安伯格,你們等著我,我們還會去卡皮瓦拉戰鬥!
家鄉大陸,等著我!紅綾,等著我!
在這午後的矮人酒館,異大陸的穿越者終於甩開了壓在心頭十年甚至可能是千年的寂寥愁緒。胸膛火熱,信念不可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