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子爺在我福晉房裡待得可夠久的,您打我將軍府的主意不是一天兩天了,如今終於見到了我的福晉,都如願以償的說了些什麼啊?」
行至匆匆的潛入四季園尋路出府,被雨澆得泥濘的園子裡卻乍然發出了這不緊不慢的聲音,泰博兒奇頓時屏氣停了腳步深沉的擰緊了眉頭,轉而心念一鬆舒展了開來:看來自己早給敗露了行蹤,說不準今天這鬆懈的警衛就是為自己設好的套!?好你個四阿哥!我沒奔你尋仇、你倒設套活捉起我來了!?
「葉布舒你真夠卑鄙的,你故意撤走東北翼的侍衛引君入甕!還派人監視東莪?」
「有嗎?是我『請君入甕』還是你覬覦已久趁夜潛入?再說我的福晉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有人監視她,她會不知道?」
「哼!是嗎?沒監視她?那你連我待了多久都一清二楚?!」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泰博兒奇一字一句從牙縫中蹦出質問。
雨後的四季園清透怡人;初夏的雨後涼風習習,帶著沁人心脾的花香和綠草的甘甜若有若無的拂面而過;蟲鳴歡悅的謳歌著甘霖的降臨,引得露珠輕綴在枝頭聆聽籟音,夏季空氣中獨有的騷動和夜色的曖昧混在一起,讓人惋歎兩個大男人對持在這樣的氛圍中太浪費大自然的表情。
葉布舒端坐在涼亭中輕搖著扇,若不是月光映現出他一臉的陰霾,不禁讓人以為他是在悠閒的賞月。見泰博兒奇緩緩走近,他竟然凜冽的扯起一絲笑意來,收了折扇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說:「貝子爺請上座,可惜花旗參茶都涼了,唉!」
「四阿哥好雅興,不過在下可沒得那麼雅致的情趣,你請君入甕到底想做什麼?!」在涼亭外站定了腳步泰博兒奇深沉的望著他說。
「貝子爺只是蒙古貴戚竟然受封宗室爵位,頂戴花翎、歲奉、官爵都比我高,怎麼能屈稱『在下』,再說這他人府邸貝子爺是說來便來說走便走,又哪裡會是一個自稱『在下』的人做的事呢,貝子爺也太謙虛了吧?!」葉布舒站起身來走向了泰博兒奇,月光透過樹葉將影子斑斕透射到兩人身上,面對面的站定後他目不轉睛的望著泰博兒奇冷冷說到。
「四阿哥想討論的恐怕不是在下的爵位吧,攝政王跟你不愧是一家人,他已經先於你一步想到這個問題了,在下的爵位已經被王爺奏請皇上責令宗人府降為『子爵』,四阿哥不會不知道這個事兒吧?在下的『貝子』爵位不是與四阿哥夭折的『輔國公』一起消亡了麼?!」泰博兒奇不曾想到葉布舒會拿他回京後的這個第二大痛處來說事,頓感惱怒口氣也隨之冷硬起來。心頭翻湧起的怒火眼見著漸漸吞噬那段不長的引線,朝著他『被奪所愛』這綁在雷子上的硬傷奔去。本想借力打力的反將他一軍,也戳戳他的痛處,不想葉布舒居然若有所思的一愣接著笑出了聲來。
「哈哈哈、感謝子爵大人的提醒我想起來了!看來是同屬天涯淪落人,不過晉陞不成和降爵減俸還是有很大差異的,唉!可惜可惜」
「別在這兒埋汰人,你到底想說什麼?」泰博兒奇怒不可遏的喝叱出了聲。
男人這一生追求的是什麼!?高官厚祿?窈窕美人?粗略的來說這八個字足以詮釋男人奮力拚搏的原因,可他為了這滿族人的天下差點把命都丟了,如今他得到什麼了?
葉布舒冷冷掃了他一眼,陰沉了下來。好像他的優雅都是夜間那曇花一現般頓時了無蹤影:「你現在是以私闖我府邸侵入者的身份在跟我講話!可別那麼激動,如果驚動了我的侍衛被當成刺客一箭射死,下至提督上至皇上都沒話好說!」
「驚動?咱們別兜圈子了,恐怕是你故意引我入的局吧?我就是在納悶、這蚊子都飛不進來的將軍府今夜怎麼暢通無阻!況且你一反常態的夜不歸宿,怕是故意留個空子讓我鑽進來吧?」泰博兒奇瞇著眼凝視著他,神情中沒有絲毫的慌張卻充滿了鄙夷:「你也真夠面兒的,把自己的福晉留給別人溫存!」
「你說什麼!」葉布舒猛的一抬頭怒吼出了聲,一抬手穩穩掐住了他的脖子。
想不到對手不屑的瞄了他一眼,泰然站立的身子絲毫沒動說:「用力啊!為什麼你不動手?不想殺了我嗎?我剛剛才一親芳澤輕薄過你的福晉」
兩人眼中的火勢激增,啪啪乍響的燒出了眼眶漸漸向全身擴展開去。看著自己的傑作泰博兒奇非常滿意的笑了,只等著葉布舒手上力道一重便跟他拚個死活。誰知生生見得他眼中的烈火一點點熄滅最後連火苗子都看不見了。聽得他復而悠然平淡的說到:「動手?開什麼玩笑!我怎麼可能讓你死去!特別是死在我手裡!我長得哪一點像那種蠢貨?」說罷葉布舒收回了手來冷冷的看了看他繼續說:「我得讓你活著。」
「什麼意思?」聽得此話泰博兒奇愕然的一愣,不假思索的問到。對他的問話不置可否,葉布舒微微側過了身去並不搭理他。
深邃的望著葉布舒的側面,泰博兒奇揣測著他的心思繼而豁然開朗的一怔,訝異和欣喜隨之而來:難道說東莪深深的眷念著『陣亡』的自己以至於讓葉布舒發現了她心底的秘密?或者說是東莪根本不屑於瞞他已經合盤托出的跟他攤過牌了?這樣說來不但將東莪之前那番脆弱的謊言擊了個粉碎!更證明了東莪下嫁於他是因為局勢的不得已。說什麼青梅竹馬之情、完全是在混淆他一早對事物正確的判斷!
意外的在對手這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泰博兒奇感到不虛此行,見他悲喜交加怒從中來的說到:「你是怕我一旦喪命便有可能永遠活在了東莪的心裡?看來你已經發現你娶的這個女人只不過是個空殼!這是你的報應!你搶了我的女人、竟然就在我『陣亡』後不久堂而皇之的娶了她做福晉!你活該忍受那些折磨和煎熬!都是你自作孽、不可活!」
「你的女人?我幾乎認識了她一輩子,我怎麼不知道她曾是你的女人?」
聽到葉布舒挑釁的話,有了底氣的泰博兒奇頓時莫名高漲起了震怒:這個卑鄙的人利用局勢來迫使東莪下嫁,真是卑鄙到家了!聽他說話的口氣難不成我倒真變成橫刀奪愛中間插進一腳的人來?感到他欲將「奪人所愛」的罪名反扣到自己頭上,泰博兒奇那堅硬的拳頭頓時緊緊的握了起來,怒激攻心的說到:「當年在科爾沁,東莪住的可是我的院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對於她我比你更清楚!別以為只有你偉大的包容了她女穿男裝的怪異,她甚至在還沒恢復女兒裝的時候就是我的女人了!」
「你說什麼————」葉布舒被他夾著一絲得意的話轟隆擊在頭頂,身子不由自主的憤怒得顫抖起來。所有偽裝都被扔在了腳下,一把抓起泰博兒奇的衣襟兩人頓時分外眼紅的扭打起來。
就算他有撒謊的嫌疑,可是東莪當年的科爾沁之行也太讓人疑惑了,延遲歸期不說回來後神不守舍得跟掉了魂兒一樣,而且不但她守口如瓶連多爾博都支支吾吾避而不談,這不是太可疑了嗎?
滿腦子都是震驚、憤怒、當然也充滿了疑慮。「砰」的再一拳擊中泰博兒奇的喉部頓時讓落於下風的他佔到了有利的位置,泰博兒奇臉色一變乾嘔了幾下鐵一樣堅硬的拳鋒力道弱了起來。面對這個高大健碩的蒙古人硬碰硬肉搏自己哪裡是他的對手,見他著一身玄青色的缺襟袍子正是適合騎馬搏鬥的裝扮,再見他高過自己半個頭、肩寬胸闊、膀粗腰圓,不憑借巧取怕是要吃大虧。趁著泰博兒奇乏力的當葉布舒伸手朝著他的腋下一鎖,拽住他的胳膊藉著自己的背部把他給撂了出去。
泰博兒奇心裡一驚:糟糕!肩摔!壓著喉頭的巨痛,落地後兩人復而扭打在了一起。新仇舊恨一併湧上了頭頂,隨著那兩拳對脆弱喉部的至深打擊,不斷翻覆的疼痛感和令人作嘔的不適點燃了他的怒火,胳膊用力一收將葉布舒的脖子緊緊勒了起來。
拚力道葉布舒完全不是他的對手,面色逐漸由通紅走向了醬紫。眼見著滅頂的窒息就會要了他的命。府邸內燈火四起人頭濟濟的響起了侍從的腳步。
「有刺客——」額裡率先領著杜爾順衝進了園子,竟然見到大膽的刺客和主子扭打在一起,落了下風的主子被死死勒住了脖子命在旦夕,紅了眼的他大喝了一聲朝著兩人所在的位置奔去:「四爺——」
「別過來!誰敢過來我就要他的命!」泰博兒奇見一干侍從衝進了園子,放鬆了致人死地的力道卻抽出匕首威脅著眾人。
「弓箭手就位!」葉布舒終於呼出了口大氣,哪裡還管得了自己的初衷是什麼,只想將這個可惡的情敵一箭射穿!
身後緊緊鉗制著他的泰博兒奇眼簾一落掃了眼身前這個被自己控制著的四阿哥:想和我同歸於盡?哼!好,夠爺們兒!不過也夠瘋狂,難道皇子阿哥不都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嗎?滿以為他會在這殞命的威脅下放自己走,想不到硬碰硬的遇到了對手。
「四爺——」額裡擰緊了眉頭不敢盲從的大聲喚了他一聲。
「愣著幹嘛!違抗軍令!?弓箭手就位!」葉布舒瘋狂的嘶吼起來漲紅著的臉在通暢的呼吸中漸漸恢復了平常。
只見府邸裡的藍領侍衛為難的一陣顧盼,繼而萬般無奈的沙沙沙移著步子扇形排開引弓搭箭的擺好了陣勢,將刺客和主子一起固定在了眾矢之的目標中。
「放箭!」
「四爺!??」
「放箭!聽到沒有!」
「四爺——」額裡眼淚都要出來了,急忙抬手示意弓箭手千萬別妄動,急切的傾身上前面如死灰的央求著:「四爺!這箭放不得!刺客用四爺充當掩體當真放箭恐怕四爺的性命有憂!」
「我還不知道嗎!若再不聽令便軍法處置!逐出府去!給我放箭!」葉布舒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衝著額裡大聲責罵。泰博兒奇皺起了眉頭再次瞄向了他:這是當初在睿親王府宴席上那個謙謙儒雅的四阿哥嗎?這根本就是個瘋子!他此刻恐怕不止是想要和自己同歸於盡了吧,難道是他用的計策?他在逼自己放棄挾持?但若不是一個瘋狂得徹底的人,又怎麼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那不成功就成仁的命令下得那麼決絕,讓人感到死亡和受傷對他來說好似無所謂,是因為他活得並不愉快??
換做任何真正的刺客,恐怕都沒機會跟這樣謹慎又瘋狂的主人對持吧。這近半個多月來自己竟然沒能找到固若金湯的將軍府有任何疏於防範的弱點,不是他今日有心請君入甕恐怕自己是無法進入的,泰博兒奇陰沉的臉漸漸浮起了一絲英雄惜英雄的憐憫。如果他的變化是因為沒能得到東莪的心,那麼尚且他也是個失意的真心人吧,思緒正在飄忽忽然感到不遠處的人群中一陣騷動,泰博兒奇警惕的用力緊了緊對身前葉布舒的鉗制,兩人都重重喘著粗氣僵硬的身子暗自較著勁兒、人群中卻讓人意外的衝出了一個人來。
「泰博兒奇!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放開葉布舒!」
兩人頓時大張著口愣神了,是東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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