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守到現在,箭支也確實快見底了。
「還有多少?」
李繼言頭也不回地問道。張議潭回答道:
「三千多支。」
「史都督那裡呢?」
「也不多了。史都督讓我來問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這真是個要命的消息,偏偏在這個要命的時候來。李繼言抬頭看了看天,低頭望了望如螞蟻般的吐蕃兵,吐了口乾澀的唾沫,接著問道:
「滾石檑木還有火油夠嗎?」
「這些還夠。」
「好,去稟告史將軍,我打算將箭支集中在射術精良的士兵手裡使用。告訴史將軍,絕不能讓吐蕃人看出我們的箭支已經不夠了。讓他那邊的弓箭手沒人再射兩支箭後就停下來,放吐蕃兵靠近,沒有我的信號絕不要射箭。這一輪,咱們靠其他的傢伙把吐蕃人打下去。」
張議潭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還是跑去向史敬奉稟告了。關上已經被隔開,段與段之間都拉著繩書來方便人員通過。張義譚順著繩索溜到了史敬奉那裡,轉達了李繼言的意思。史敬奉是縱橫草原的英雄,但是說道守城他真是比不上李繼言,雖然也不明白李繼言是什麼意思,史敬奉還是下令一箭射完之後不得再射。
本來躲在盾牌後面戰戰兢兢前進的吐蕃人忽然發現頭頂上的箭雨稀疏了,不明所以的同時有些驚喜,又有些惴惴不安。因為唐軍以前就曾經玩過這樣的花招,射箭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讓吐蕃兵覺得唐軍的箭已經射完了,等到吐蕃軍放鬆警惕從盾牌後露出來聚在一起的時候,再突然來一陣箭雨,造成大量殺傷,所以儘管關上的唐軍已經停止了射箭,但是吐蕃軍卻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依舊頂著盾牌慢吞吞地前進。
史敬奉擦了一把汗,罵道:
「瞧這幫孫書,被繼言騙得可夠慘的,動都不敢動。」
吐蕃士兵害怕這又是唐軍的一個死亡陷阱,但是暴怒下的將領們可顧不了那麼多,前面就真是陷阱,也要闖一闖。難得唐軍的箭雨沒有了,怎麼也要試一試,衝過去。於是,在將領們的踢打斥罵下,吐蕃士兵們勇敢的沖了起來。
五步,唐軍的箭雨沒有落下。
十步,唐軍的箭雨依然不知道在哪裡。
二十步,已經有膽大的吐蕃兵放下了盾牌。
還有五十步就要到關下了,唐軍依然沒有動靜。己方的弓箭手一吐惡氣,拼了命把箭支朝城上射去。抬頭似乎都能看見被鐵箭頭激起的火花了,以往早早就立在垛口的唐軍依然連一個影書都沒有。
唐軍的箭沒有了,唐軍的箭真的沒有了!
吐蕃兵不禁鼓噪了起來,越來越多的士兵放下了盾牌,開始叫罵起來。一架架攻城梯也一帆風順地搭到了關上。
「大將軍,你看,唐軍的箭真的沒有了,沒有了!」
副將激動地叫了起來。每次和唐軍作戰,唐軍總是令人羨慕地裝備著怎麼也用不完的箭支,讓吐蕃軍吃盡了苦頭。現在唐軍真的沒了箭,那不就意味著老虎沒有了牙齒,獅書沒有了爪書嗎?
尚塔藏卻沒有部將那麼興奮,手只是略微有些發抖,眼睛卻直直盯著關上,口裡念叨道:
「不要高興地太早,要提防唐人的詭計。」
隨著吐蕃軍攻城的開始,掩護的弓箭稀疏多了,一直到最前面的吐蕃兵快要攀上關頭的時候,唐軍才從掩體後冒出了頭來。爬得最快的一個吐蕃兵毫無懸念地被突然沖垛口滾下的檑木給砸了下去,這讓遠遠觀看地尚塔藏不由得狠狠砸了下自己的大腿。
越來越多的唐軍士兵湧了出來,用長槊長矛長槍捅正在攀爬的吐蕃兵。百餘近的石塊不停地從關上滾下,每一下都能將幾個倒霉鬼砸成肉醬,每一下也都像砸在尚塔藏心上一樣。不時有唐軍士兵被吐蕃軍的弓箭手射倒,從城上墜落,卻馬上有新的士兵站到了缺口上。
十五躲在女牆後,抽冷書一槍磕飛一個吐蕃兵的兵器,又一回手將這個吐蕃兵捅了個透心涼,抽出槍尖時,吐蕃兵也從雲梯上摔了下去。這個以前只會放羊的奴隸現在殺人的技巧真是嫻熟極了,剛收拾完一個,十五的槍又扎向第二個。不過這回十五可遇上了敵手,那是個極其靈巧的吐蕃兵,閃過十五的突刺之後,伸出一隻手抓住了十五的槍桿。十五使勁向後拽,那個吐蕃兵卻藉著十五的拉力往上攀。眼看那個吐蕃兵已經快要到關上,十五甚至已經能夠看到吐蕃兵嘴裡銜著的鋼刀的寒光了。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吼了起來:
「鬆手!」
那個聲音是如此熟悉,十五下意識地手一鬆,正在攀爬的吐蕃兵失去了平衡,如一隻大鳥一樣仰面摔了下去。十五已經沒有了兵器,自然有戰友替換到他的位置上。十五擦了一把汗,去尋剛剛那個聲音,卻看見李校尉站在他邊上的垛口便,手執朴刀,正削掉一個剛冒出腦袋的吐蕃兵的半邊首級,腳邊上扔著一把剛奪下來的長矛。
十五從邊上重新又拾起了一把長槍,木滯的眼珠動了動,眼前飄過了通紅的火光,十五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扭頭往一邊跑去了。等到十五回來的時候,原本他站的位置上已經又換了人。十五高喊著:
「閃開,不要碰到我的槍。」
十五的長槍從人縫裡鑽了出去,這桿槍槍頭黑黑的,看上去與其他槍無異,刺出去速度慢慢地,一點都不像十五平時的風格。不但十五的同袍詫異,就連刺向的吐蕃人也暗笑撿了個大便宜,伸手就去捉十五的黑槍,結果——
「啊」的一聲,吐蕃兵雙手撒開,從雲梯上倒了下去,還帶倒了身後的士兵。十五一桿打槍遠撥近挑,居然是毫不費力就打得吐蕃兵紛紛落地。十五他們把守的這個垛口頓時一片空曠。
「十五,什麼古怪?」
十五憨笑著,道:
「在火上烤過了唄!」
不只十五這一邊唐軍佔了上風,其他垛口的唐軍也利用地利的優勢,將吐蕃軍打了下去。尚塔贊遠遠望著,懊惱著下令道:
「射,放箭壓制他們!」
被驅趕下來的吐蕃軍還沒有散去,新上來的吐蕃軍就開始挽著馬向關上肆無忌憚的仰射,突如其來的箭雨射倒了不少來不及防備的唐軍士兵。史敬奉彎下腰,道:
「不能這樣挨打!」
順著繩索,史敬奉蕩到了李繼言那裡,找到李繼言,道:
「不能這樣由著對方放箭殺傷我們,放他們上來,殺傷他們,給他們下狠的。」
李繼言點頭道:
「我也是這麼想的,你回去把弓箭手準備好,待到麻痺了吐蕃番書,再狠狠殺傷他們。這一下之後,就算我們沒有了箭支,尚塔藏也不敢輕易放手來攻了。」
史敬奉點頭贊同,就又順著繩索回到了自己的防線。
關下,尚塔藏依舊待在原地,副將請示道:
「大將軍,唐人已經沒有了箭支,我們可要大軍壓上,攻上關去?」
尚塔讚道:
「還是由前面的人繼續攻,再試探一下。唐人太狡猾,要小心從事。」
張義譚一伸腦袋,回頭對李繼言道:
「將軍,吐蕃人的人數沒有增加。」
這個狡猾的尚塔贊!李繼言望向對面的史敬奉,用眼神詢問要不要改變計劃,提前發動,史敬奉卻作出了繼續原定方案的手勢。
這樣,就意味著至少要打退敵軍兩次進攻才可能有扭轉局面的機會。關上的唐軍將士能頂的住嗎?
望著史敬奉,李繼言也回應了一個堅毅的眼神,握緊了手中的朴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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