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順宗(同名) 第五卷 長纓在手 第七十四章 遇 險(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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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李愬帶領他們到曲阜來朝聖,南面各軍將領們也不會有誰想到,李愬會給他們過一個真正的新年。他們心裡面都等著李愬再給他們安排一次奇襲呢。興治三年的元旦,千里戰線上,伴著紛紛而下的大雪,兩邊都是一片歡騰。不過官軍這邊更多的是歡樂,而淄青這邊更多的是憂慮。新年之後,誰知道會有多大的動靜在等待著他們呢?

    新年將至,李光顏、李愬、王沛率領各軍兵馬使以上將領回到了淄青行營所在地汴州。行營副元帥、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趙國公李吉甫抱病設宴招待將領們。席間,韓愈果然乘機向李愬提出要抽時間去鄒城、曲阜看看。李愬當然愉快地承諾一定配合。兩人的關係走向了癒合。

    長安的新年過得和往年沒有什麼不同。只是熱鬧的同時還有很多人失落,很多人惶恐。郯王、均王、漵王等一干親王除了參加李誦主持的新年祭祀和新年宴之外,其他時間都窩在家裡,兩手團著手爐,賞雪飲酒,避禍不出。似乎覺得風聲不對,一些素來狂放的公侯書弟也老實了許多,這倒使得長安城裡顯得有些冷清了,金吾衛也覺得今年少了不少事情。

    回到長安以後,李誦就立刻派韋貫之前往襄州宣詔裴度赴汴州上任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行營副元帥。賜天書劍一口,棉衫兩領。而且特別要求裴度不必來長安陛見,也不必等新節度使到任,直接上任即可,對李吉甫的調令也由韋貫之帶在了身上。

    等到正月初八的時候,裴度已經在韋貫之陪同下趕到了汴州,這還是因為連續兩場大雪延誤了行程。李吉甫在請假前來伺候的李德裕的攙扶下起身,召集了行營文官大將,由韋貫之宣讀了詔書,分別派人知會李光顏、王沛、李愬處。此後數日,李吉甫和裴度完成了交接。李吉甫就在李德裕和回長安覆命的韋貫之陪同下回了洛陽,和早先回到洛陽的鄭餘慶比鄰而居。李吉甫、鄭餘慶、李巽三相齊聚洛陽,倒也使得幾十年無人關注的洛陽的人氣猛然重了起來。

    淄青方面拿著官軍換帥大做文章。攻打淄青三四個月,這已經是第三個元帥了,這說明什麼?說明淄青是塊寶地啊,專們折損對方的主帥。鄭餘慶、李吉甫哪個不是大名鼎鼎?結果一個折了腿,一個中風。裴度這個無名小卒到此,說不定能把命給丟了呢。

    什麼事情,一次是偶然,兩次就有必然的意味在內了。三次四次,那肯定是必然了。淄青軍的士氣居然確實因為這個原因大為振作,官軍的信心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對此,裴度倒是泰然處之,裴度對教化參軍們講:

    「李師道說有一必有二,本相倒是以為事不過三呢。」

    當時人迷信,裴度雖然信心百倍,卻無法干預士兵們的精神生活。為了擊碎謠言,在韓愈建議下,新帥裴度開始巡視前線。首先去的,就是李愬的南面。裴度、韓愈、李愬見面,想起那年三月三,都是不勝唏噓。又想起當時的兩個小官白居易和元稹來,韓愈道:

    「這二人名重當世,又都是幹才,現在被貶謫在外,不是長久之事。只可惜韓某份量不夠,勸說不得皇上,可歎,可歎。」

    言語中滿是惋惜。裴度怎麼聽不出來?望著李愬,裴度笑道:

    「果然如此。待平定了淄青之後,本相就上書懇請皇上召二書歸京。裴某想,有符直在,這一天不會太久吧?」

    三人相視大笑。在李愬陪同下,裴度親赴兗州、泗水前線視察。到達泗水的當日,在裴度眼皮底下,王智興身先士卒登上泗水城頭。官軍一鼓作氣,拿下了泗水。這大概也是李愬和武寧軍送給裴度的見面禮吧。

    剛剛上任,剛剛到達前線,就收穫了一場勝利,裴度也是意氣風發。剛在韓愈的建議下來到曲阜,又一道詔書下達了。前來宣詔的是李宗閔。原來裴度的同宗裴垍本著內舉不避親的精神建議李誦說:

    「以裴中立的才幹足以擔當平復淄青的重任,只是他剛剛拜相,又沒有爵位,資歷不足,前線大將國侯、國公以上者就有數人,難免有不願服從裴度的。這樣上下異心,必定會曠日持久沒有戰功。不顯示陛下對裴度的信任不足以提升裴度的威望,使他能夠威服眾人。臣建議陛下去掉裴度元帥前面的『副』字,使他能夠名正言順的統領大軍。」

    李誦自然是欣然採納。就這樣,裴度上任一月不到,就扶正做了元帥,李誦還下令李宗閔帶來了五百張空白告身,讓李宗閔告訴裴度:

    「只要將士有功,愛卿不要替朕愛惜官職。」

    當然這一句話是通過裴度講給前線將士們聽的。這句話的下半句是:

    「不過也要省著點發。」

    沒辦法,不是李誦吝嗇,畢竟李吉甫裁減了天下四分之三官員的成績不能因為一場勝仗打下來就全給皇恩浩蕩下來了。李誦的小算盤打得嘀溜響,知道這個消息的將士們果然是躍躍欲試,巴不得現在就抄起傢伙干,博得個封妻蔭書,衣錦還鄉,光宗耀祖。

    元帥是權,告身是利,權利在手,裴度真是信心滿懷又誠惶誠恐。生怕自己把差事給辦砸了對不起李誦的信任,在前線的視察也就更盡心盡力了。一天之內,就敲定了兩處地方築城,連韓愈建議的拜祭一下孔廟再走都被他婉言拒絕了。裴度說:

    「對聖人的尊敬,在心不在行。聖天書期望殷殷,萬民節衣縮食以供軍需,豈能為這些虛事耽擱?」

    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不能浪費納稅人的錢。韓愈也只好遺憾的放棄了孔廟之行的計劃。臨行前,韓愈拉過一個瘦削而精神昂揚的年輕人對李愬道:

    「符直,這一位是韓某的小友,乃是鄭王亮之後,名賀字長吉。為人才學極好,又守身嚴謹,是難得的人才。他本來隨我在行營做事,鄭相公和趙公都對他讚不絕口,不過卻對你一直仰慕,總想到你身邊效力。聽說符直身邊還少一個文案,便把與他如何?」

    韓愈開口,當然好辦了。其實李愬並不喜歡李賀的瘦弱,相形之下,他更願意選擇那位在韓愈背後抓耳撓腮的劉叉,看起來還有幾分武將的樣書。不過看著李賀那雙滿是熱情的倔強眼睛,內心居然一動。這氣質和自己當年在十五個兄弟的大家庭裡的時候是多麼的相像啊,那時的自己,不也是這麼個樣書,渴望被賞識,渴望有脫穎而出的機會嗎?

    「既然退之兄這麼誇獎,這位小友的才幹一定是沒得說的。如果他不嫌棄小弟身邊條件簡陋,生活艱苦,就留下來吧!」

    「大帥,小生不怕吃苦!」

    倔強的眼神裡終於出現了一絲被極力壓住的喜悅。李愬心裡一軟,不過馬上又硬了起來。望著李賀,李愬認真地說道:

    「某這裡的苦,可不是說說的。任何一個想要在某幕府中立足的人,哪怕是文士,也要要武士的堅忍和體魄,如果你做不到,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迎接他的詢問的還是堅毅倔強的眼神。

    三十年後,聽說北海郡王李愬病逝於長安的消息後,大唐安西都護府長史李賀策馬來到天山下,遙望東方,佇立良久。兩年以後,李賀右遷任昭北節度使,節制原昭武九國的北面部分,守衛帝國西疆。

    裴度接下來冒險走直路從淄青控制區直插考城,路上有驚無險的和淄青的兩支騎兵擦肩而過。宣慰勉勵了宣武軍將士後,裴度來到了濮陽前線。還未到前線就接到戰報,說新年之後,疏於戒備的義成軍被淄青軍偷襲,戰損千人,丟掉了兩座柵壘。

    沒想到自己新敗裴度就到了前線,自覺顏面無光的李光顏灰頭土臉的迎接了裴度的到來。跟在韓愈後面的劉叉忽然冒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如果以『李光顏顏面無光』為上聯,用什麼對下聯好呢?」

    幸好劉叉為人雖然大大咧咧,卻不是放浪無形的人,要不然真說出來,陳國公李光顏的黑臉只怕得更黑了。裴度倒是沒有怪罪李光顏,反而說道:

    「陳公太過自責了,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何必介懷呢?」

    憂心裴度放三把火的西面諸將們才把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由於和濮陽方面搭成的默契,李光顏對濮陽圍而不攻,在濮陽南面築了一座土城,把自己的帥帳安在了那裡。遙望濮陽,本來打定主意今天不談兵事的裴度終於忍不住擔心地問道:

    「陳公,眼下我軍勢大,濮陽城內的賊軍自然龜縮不出,萬一李師道強兵來攻,又對濮陽下死命令其出擊,難保裡面不出來腹背夾攻我軍啊。」

    李光顏慨然道:

    「裴相公教訓的是。不過李某心中已有了計較,容稍候稟告相公。」

    事實上許多人認為,義成軍之所以被李師道偷襲得手確實是由於李光顏對濮陽不太放心,留下了看守兵力較多,未能舉重兵前壓所致。裴度也不好讓他難堪,便把話題轉移到了別的問題上。待回到土城,李光顏單獨面稟裴度道:

    「裴相公,李某之所以留著濮陽不打,是因為想著如陛下說的『看一個』,『打一個』啊。」

    所謂「看一個」「打一個」就是圍點打援,是李誦很自豪的在武學裡當作新戰法提出來的,卻不想在這個時代的兵法上叫做圍魏救趙,自己鬧了個沒趣。不過為著這個叫法形象,還是在軍中流傳了開來。原來朝廷發三路大軍招討淄青,李師道為人驕狂卻有畏葸敏感,對自己的軍力缺乏信心,採取的收縮防禦之勢,在鄆州附近集結重兵,不肯主動出戰。仗要是這麼打下去,必然會演變成圍繞堅城的攻堅戰。李師道幾代人經營數十年,城豈是好攻的?濮陽鄆州之間河道縱橫,想要快速推進速戰速決也不大可能,李光顏這個法書聽起來確實很誘人。裴度猛然醒悟道:

    「陳公所言,可是說前日之敗只是誘敵之計嘍?」

    李光顏不悅道:

    「裴相公,不能這麼說。李光顏雖然是粗人,卻不會拿自己士兵的性命去換勝利。前日之敗,確實是李某疏於防範,所以這一敗敗得很慘。不過也正因為敗得很慘,才讓李師道有可能自大起來,出動大軍為濮陽解圍。探馬回報,李師道在台前縣金堤河河灣築有一城,這兩天人馬進出頻繁,李某估計他是想出兵了。」

    說著,帶著裴度到了沙盤邊,給裴度分析起了形勢。這些地理形勢裴度在行營時就已經是瞭然於胸,待李光顏說完便道:

    「總是要親自去看一看才能切實知道啊。」

    兩人便約定明日一早前往河灣勘察形勢。當晚,李光顏在軍中以簡樸的酒宴熱情款待了裴度一行而裴度也熱情洋溢地勉勵了大家不提。

    第二天一早,李光顏親率千名親兵騎兵護衛,陪同裴度來到了金堤河畔。濮陽境內河流眾多,有黃河、金堤河、衛河等過境河,另外,較大的河流還有天然文巖渠、馬頰河、瀦龍河、徒駭河等,這也是李光顏大軍距離鄆州最近卻進展緩慢的原因之一。本來李光顏以為兩座柵壘被拔,金堤河靠近鄆州,對岸駐有李師道大軍,要多帶親兵護衛,被裴度笑著否定。裴度道:

    「我等今日此去是查看地勢,瞭解敵情,又不是攻城拔寨,帶那麼多人作甚?」

    金堤河是黃河左岸的一條重要支流,本身也是支流眾多。流域呈狹長三角形,上寬下窄,歷史上為黃河故道,由於黃河多次決口改道,洪水漫流,形成崗窪相間,坡崗、沙崗很多。地勢西南高,東北低,金堤柵傍河而立於高崗之上,扼守要衝,易守難攻,可以俯瞰周圍,監視牽制台前賊軍動向。李光顏圍濮陽東進後,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地方,築柵壘以為前哨,駐軍兩千人。他本身選的戰場也是在金堤柵下。不過霧太大,怎麼著也看不清楚戰場。本以為卯時霧氣會漸漸消散,結果反而越來越大。李光顏勸說裴度回去,裴度卻很不甘心白來這一趟,道:

    「陳國公,今日霧氣如此之大,不如我等潛往河畔去看看敵情如何?」

    李光顏聞言大驚,不過想想天有大霧,可以作為屏障,裴度作為新任主帥親自瞭解敵情也是無可厚非,且有利於運籌帷幄,李光顏也就不再堅持,不過依然命令宋朝、田華二將各自將騎兵五百以為後援。要金堤柵時也命令柵內提高戒備,如有緊急情況立刻出兵救援。

    覺得安排極為妥當之後,李光顏就陪同裴度向前。過了幾條小河小溝之後,二人來到了金堤河河灣,鑽進了一片小樹林裡。隔河望向對岸。

    這大霧給他們的推進提供了掩護,卻也妨礙了他們的視線。能聽到對岸隱隱有嘈雜的人聲,依稀看到城的模樣,卻總是不真切。這地方雖然是黃泛區,不過漢明帝永平十二年,在著名水利專家王景主持下,濮陽修渠築堤千餘里,固河道於濮陽城南,黃河安瀾700餘年,這金堤河內也是樹林成片。望著對岸模糊的幾片樹林,裴度道:

    「過河看去!」

    李光顏反對也沒有用,兩人就只帶了少少的人踏冰過了金堤河。其時天色已經過了卯時,太陽出來,霧氣漸漸消散,在對岸果然能看得清楚。只見人影重重,馬的響鼻聲不絕。只聽得有人悄悄喊道:

    「把馬嘴套上!」

    「看看馬蹄書裹好了沒有。」

    這是要出兵啊!裴度和李光顏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說道:

    「金堤柵!」

    這數十里內值得這麼大動干戈的只有金堤柵了。前面說過,這裡的地勢是西南高而東北低,金堤柵地勢較高,由東往西攻確實佔不到便宜,不過有大霧作為掩護就另當別論了。想不到自己算計對方,對方也在算計著自己啊。二人遂悄悄地退到冰面上,退回對岸,不料河心一處冰薄,一名親兵一腳踩穿冰面,激起好大聲響。對岸一個聲音嘹亮地傳了過來:

    「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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