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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誦見李淳受窘,就又問道:
「如果朕要賞賜張敬則及鳳翔將士,皇兒以為該怎麼辦呢?」
李淳忙平靜下心緒道:「兒臣以為,若單賞鳳翔將士,只能收其一時之心,若能連他們的家人一起受恩,不要說鳳翔,其他諸鎮將士也必定對朝廷父皇死心塌地。」
李誦昨晚到今天已經見了太多的驚喜,此刻也不介意再多一次,就問道:「如何能讓其家人一起受恩呢?」
李淳卻說:「兒臣妄言,父皇明見萬里,早已著手了。各鎮軍中大都是本鄉子弟,父皇免去他們的賦稅,已經使他們極為感恩,父皇若能給他們賞賜的同時,再免去他們積欠的賦稅,讓他們生活除了緩口氣,還有望提高,他們更會忠於朝廷。兒臣在長安,從未想到邊軍百姓的生活是如此貧苦,在鳳翔這麼多日,按父皇的要求深入田間地頭,才瞭解了民生疾苦。兒臣以為父皇可遣使前往鳳翔勞軍,以正朝廷之禮,使臣至時,再宣佈免除天下百姓積欠之稅,可得百姓諸軍之心。」
李誦聞言撫掌大笑:「有佳兒如此,朕再無擔憂了。皇兒,你回去再寫個奏章上來,為鳳翔將士戍邊請功。」
李淳拱手道:「兒臣遵旨。」又說道:「張大使頗有壯志,念念不忘收復河湟,托兒臣向父皇進言,請父皇准他經營此事。」
李誦道:「如此,朕豈有不准的。這樣的話,朕更是要好好賞賜鳳翔將士了。」
李淳道:「父皇英明。」
李誦看著眼前這位第三天子,面露微笑,突然站起身來,李淳忙跟著站起來,李誦卻上前,一把握住李淳的手,牽著李淳走到龍案前,眼前的父皇是如此慈愛,李淳本已平復的心情不由得又激動起來。
走到龍案前站定,李誦剛要開口說話,卻聽得窗外有悉悉縮縮的聲音,便握了握李淳的手,李淳會意,李誦就從奏章中抽出了一張紙片,遞給李淳。
李淳一看,大驚之下,臉色變得刷白,張嘴喊道:「是誰……」剛張口,就遇到李誦凌厲的目光,忙把沒出口的「如此大逆不道」吞了回去,換成了「如此高明」,李誦一哂,讚許地點了點頭,用目光看了看邊上的茶杯。
李淳會意,就伸出手,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寫下了一個「俱」字,抬頭望著李誦,李誦點點頭。
李淳頓時雙目圓張,眼中射出一股厲色,低聲道:「父皇如何?」
李誦搖搖頭,示意無事。
李淳剛要說話,就聽見窗戶外面李忠言的聲音響了起來:「是哪個不開眼的,敢躲在御書房外面?來人,快來人。」話未說完,就又聽到李忠言殺豬般的嚎叫,外面一陣混亂,有人在高喊:「有刺客!」李淳一驚,跑到外間「倉琅」一聲拔出了掛在柱上的寶劍,緊接著,門開了,幾個侍衛衝了進來。後面跟著的就是被兩個人架著的李忠言,此時帽子也掉了,額頭上流出一大片血來,甚是嚇人。
李誦喝道:「怎麼回事?」
一個年輕的侍衛答道:「陛下,剛剛有個刺客伏在後窗外,意圖行刺,被李公公發現,刺客打傷了李公公逃走了。我等擔心陛下安危,特來保護。」
李淳神情激動,連聲音都變了,厲聲問:「誰去捉刺客了?」
那侍衛回道:「白大人帶人追去了。」
李誦緩步走出來,李淳剛要去扶,卻發現手中握著劍,忙把劍插上,才覺得手中已經汗濕了。
李誦沉聲問道:「刺客什麼打扮?」
那年輕侍衛一見皇帝垂詢,臉上頓時泛出一陣潮紅,忙施禮答道:「那刺客穿著小黃門的衣服。」
李誦當下瞭然,哪裡是什麼刺客?分明是有人派來探聽消息的小宦官,被人發現,打傷李忠言奪路逃走了。便吩咐道:「去說一聲,不用追了,以後加強戒備就是。」就有個老成的侍衛就站出來躬身領命去了。李誦又命人去宣太醫來為李忠言診治傷勢。還好李誦是病皇帝,太醫離不得身邊,隨叫隨到,不久就來來一個,見禮之後,就為李忠言包紮。
外面的聲音漸漸平息下來,李誦見那個年輕的侍衛還站在那兒,他見這侍衛果敢而有趣,很是欣賞,便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那侍衛的臉更紅了,不過聲音卻很響亮:「啟稟陛下,微臣李德裕,今年虛十九歲。」
李誦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沒有認真,不過聽這個侍衛這麼一說,立刻一怔,追問道:
「你叫什麼?」
那侍衛沒想到自己這麼大聲音皇帝還沒聽清楚,只以為是自己太緊張口齒不清,心裡一陣難過,旋又大聲說道:「稟陛下,微臣李德裕,今年十九歲。」
他倒沒想到,李誦不是沒聽見,而是太震撼了!又一個裴度式的狠人哪!不過這個狠人明顯眼下級數不夠,顯得手足無措。不過光看他剛剛的表現,就能知道他潛力有多大了。
既然是只潛力股,眼下就不用太關注了。回過神來的李誦說道:「你今天很好,待會兒和他們幾個侍衛一起去領賞吧。回去告訴你的父親,朕很喜歡你。」
房內的幾個侍衛本以為今天免不了要受責罰,沒想到皇帝反而要賞賜他們,聞言又是大喜又是慚愧,心裡都暗暗發誓不讓這種情況再次發生。年輕的李德裕更激動地滿臉通紅。眾侍衛一同謝恩,李誦揮揮手,眾人一起下去了。
李忠言此時已包紮好了,李誦見李忠言似乎有話要說,就讓太醫也退下,太醫叮囑了幾句,就告退了。
李忠言此時還坐在團凳上,見皇帝和廣陵王還站著,慌忙站了起來,起來又是一陣頭暈,哎呀地叫。
李誦見李忠言如此模樣,便安慰道:「忠言受苦了,且回家休養幾日,若捉住了那廝,定為你出氣。」
李忠言卻道:「陛下,老奴有事要奏。這哪裡是刺客,分明是內侍省才分來御書房干雜役的小黃門,陛下和殿下父子談話,老奴怕人打擾,命眾人離得遠遠的,查點時卻少了這個叫陳什麼的,有人說看他到後面清掃,老奴就去找他,誰知卻看見這廝伏在後窗根,看見老奴就拍了老奴一下。砸得老奴頭暈眼花的。陛下只要一聲令下,老奴這就帶侍衛去捉,一捉一個准。」
李淳聞聽此言更是惱怒,連說「可惱可惱」,李誦卻渾不在意,讓李忠言回府休息了,又命人叫苟勝來服侍。
接著宰相們聽說出事,紛紛來了,李誦本想和李淳再談談,眼見沒有機會,就讓李淳先去後宮見母親王皇后,叫王皇后不要著急前來,李淳也就告退了。
出得御書房,帶著自己的跟班往後宮去,一路上李淳正暗暗發狠,一個裡面像是放了蜂蜜的聲音迎面而來:
「廣陵王殿下,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