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順宗(同名) 正文 第五章
    花在哪裡?花在哪裡?

    幼寧正在李誦身邊撒嬌,卻被薛盈珍這一跪一喊一哭嚇了一跳,李誦當下心裡有些不快,臉色暗了下來。旁邊王皇后見李誦有事情處理,忙向皇長子廣陵王李淳(即後來的憲宗李純,本名李淳,被立為太子時改為李純)使個眼色。李淳會意,便不管嚎啕大哭的薛盈珍,向李誦施禮道:「父皇,孩兒暫且帶弟弟妹妹們去等候父皇一起用膳。」薛盈珍是德宗寵宦,連李誦都對他很客氣,所以李淳不敢明說,只是在警告薛盈珍,休要壞了皇帝心情。薛盈珍本是假嚎,邊嚎邊看皇帝臉色。一聽李淳這麼說,立刻止住了啼哭。

    李誦不理李淳,卻對皇后說:「如此也好,皇后暫且和皇子公主們去別處休息,朕且聽聽誰委屈了薛公公。」皇后答應,福了一福,招呼眾人去了。李淳正想跟著走,卻被李誦留了下來,要他一起聽聽,心裡不由得大喜。

    李誦知道李淳後來就是著名的憲宗,一手導演了唐朝元和中興的厲害角色,他知道自己底細,有些事處理不來,就留下李淳,打算聽聽他的意見,發揚民主嘛。

    可是我們前面就說過,皇帝的一舉一動都不是小事,都有人看著,有人琢磨。比如說,現在乖乖站在一邊的俱文珍。

    俱文珍一聽李誦的安排,眼光頓時一亮,和俱文珍一樣神情的,還有旁邊領完賞伺候的姓仇的小宦官。俱文珍眼神一亮是因為害怕。現在李誦雖然對俱文珍趁皇帝駕崩企圖另立新帝的事什麼都沒說,對他也不錯,但越是這樣,俱文珍心裡越感到害怕,害怕不知哪天就有人趁自己失意給自己下藥。俱文珍知道歷來皇帝都忌諱這事,說不定哪天就會禍起蕭牆。所以俱文珍現在一面拚命討好皇帝,讓皇帝知道自己的與眾不同,一方面也在暗暗尋找退路。今日李誦別人不留,單把李淳留下本是無意,在俱文珍看來卻是一個非常的信號:李誦有意立李淳為太子。自肅宗以來,代宗、德宗包括李誦都是長子即位,而李淳又恰恰是皇長子。如果能和李淳處理好關係,俱文珍覺得自己的生命要安全的多,當下暗暗決定傍好李淳。那姓仇的小宦官顯然也是發現了這點。兩人心裡都在打著算盤。

    見李誦示意,薛盈珍忙從地上爬起來,本來胖嘟嘟的臉上已經東一道西一道的灰痕。看得李誦大皺眉頭。當下就有小宦官遞上毛巾,讓薛盈珍擦臉。薛盈珍擦罷,知道李誦不喜,忙弓腰施禮道:「陛下,老奴一時情急失態,還望陛下體諒老奴愛子心切。」

    李誦說道:「這事暫且不提,你且說說出了什麼事。」

    薛盈珍一聽,又撲通跪了下去。見薛盈珍又要大哭,連李淳也皺起了眉頭。俱文珍心裡也暗暗鄙夷,這老薛,這麼多年了,只會這一招。還好薛盈珍這次總算克制住,沒有哭出聲來。斷斷續續地,大家才明白出了什麼事。

    原來薛盈珍的兒子被人打了!

    一聽薛盈珍這麼說,李誦猛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靠,太監也能有兒子?

    雖然李誦是學歷史的,但學歷史的也不是什麼都懂,現在,李誦就發現了這個問題,因為,周圍的人包括皇長子李淳都面色平靜,只有他反應最大。見大家都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自己,李誦忙作出憤怒的樣子,說道:

    「是誰那麼大的膽子!敢欺負薛卿家的愛子?」

    「是啊,那可是咱家的親骨肉啊!」薛盈珍見皇帝態度如此,眼淚又下來了,哭訴道,「打生下來咱可連一個手指頭都沒動過,捂在手裡怕凍著,含在嘴裡怕化了。咱這孩子,從小知書達理,各位公公都是看著長大的,哪個不誇咱家孩子有出息?」

    李誦聽了一陣暴寒,雞皮疙瘩落了一地,宦官的兒子知書達理還真是少見,再加上得到諸位公公賞識……李誦看了看周圍的俱文珍,劉光琦,楊志廉,孫榮義,不敢想下去。有出息,欺男霸女出息吧?

    果然,薛盈珍就講到了欺男霸女。

    「今日,我府上管家帶著幾個下人去曲江遊玩,碰上京兆萬年縣的捕快,不守本分,調戲良家婦女。」

    只怕是反過來吧?李誦想。

    「我府上家人都是老奴一手調教出來的,哪裡能看得下去?」

    看不下去?只怕真見到調戲良家婦女的,自己不上去湊一份才看不下去吧?死太監!李誦心裡一怒,連不專業的太監都罵出來了。

    「於是就上前阻止。誰料萬年縣的捕快仗著人多,反而圍毆我家下人。那萬年縣令韓愈不辨黑白,袒護下人,將我家官家等人抓進了萬年縣。」

    他倒沒敢講他的家人打死官差的事。講到這兒,大家全明白怎麼回事了,定是薛盈珍家人調戲婦女,被萬年縣捕快阻止,動手挑釁,才被韓愈捉了的。俱文珍見提到韓愈,眉毛不由得跳了一跳。他雖是宦官,卻注意在外朝培植勢力,因此常常幫助中下等官員和士子,用現在的話講叫廣種薄收,買潛力股,韓愈就是因此和他頗為友善。俱文珍外出監軍,韓愈還有詩作相贈,現在還收在《昌黎先生集》裡。於是俱文珍輕咳一聲道:

    「薛公,你且慢慢講,如何又扯到你家公子了呢?」

    俱文珍不說還罷,一說,薛盈珍的眼圈都紅了。從地上爬起指著俱文珍罵道:「姓俱的,咱家平日敬著你,卻不是怕了你,若沒有你撐著腰,韓愈那廝怎敢打我的兒子?」說著,就要上去揪打俱文珍,被楊志廉一把抱住。

    俱文珍大怒,這些權宦,那個是讓得人的?指著薛盈珍道:「薛公,我敬你一聲薛公,你卻休要血口噴人。大家在此,你須把話說清楚,不然咱家與你絕不善罷甘休!」本想上前磕頭求李誦為他做主,邊上劉光琦卻以為他要上前打薛盈珍,慌忙一把抱住,一個在皇帝面前表現的機會就此喪失,讓俱文珍鬱悶無比。這個沒腦子的豬!

    一時間,眾宦官吵成一團。當教師的,最怕的就是學生吵,李誦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皇長子廣陵王李淳見此,上前大喝一聲:「皇帝在此,爾等休要放肆!」

    宦官們被李淳一喝,又見皇帝面色陰沉,慌忙跪倒磕頭請罪。一時間只聽到砰砰的聲音。李誦琢磨這件事,心裡說:「這下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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