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這張桌子邊上的幾個人驚訝地看著這個蹲在地上用手在地面摸索的人
一無所獲!地面上沒有任何的血跡!非但如此,連擦試過的跡象也沒有!
牧野靜風覺得要麼就是這個世界錯亂了要麼就是自己的精神混亂了。
他想看一看劍上有沒有血跡——他必須證明自己記憶中的經歷!
於是他「錚」地一聲拔出了他的劍!
伴隨著他的這個動作是眾食客的驚叫聲!
一個言行舉止古怪異常的人突然拔劍這在旁人眼裡看來該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離他近一些的人如潮水般向四處退去牧野靜風這才意識到了什麼但他已顧不了太多
先看看劍再說。
劍上有血而且是頗為新鮮的血痕!
這讓他如釋重負他不由高聲道「這劍上有血痕!說明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你們為什麼要設計這樣一個假象來蒙騙我!」
店內一時鴉雀無聲沉寂得好像是一不小心走進了另外的一個世界!
從眾人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大夥兒被牧野靜風語無倫次的話深深地震住了!
牧野靜風飛快地跑到掌櫃的面前一把拉過他一字一字地道「是——誰——讓——
你——這——麼——做——的!」
掌櫃的臉有點尖削這下駭然失色臉部就顯得更為瘦削了下巴尖得就像一把刀!
他顫聲道「客官饒命!小的做這小本經營為的是養家餬口並不是受人指派!」
牧野靜風心想「好既然你們把我當惡人我便索性惡到底!」於是他把臉一沉
道「這兒原來分明是空無一物你們設計讓我暈睡許久然後設下此局究竟有何用意?」
掌櫃的結結巴巴地道「客官昏睡過去了是因為客官不勝酒力又豈是我等陷害?」
牧野靜風臉色一板道「你真的不說實話?」
掌櫃的又苦苦求饒這時眾食客已開始高聲怒罵牧野靜風罵他無理取鬧借酒發
瘋……
牧野靜風又糊塗了他從這些人的神情中實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假象!
躇躊之下他悻悻地放下了掌櫃哼了一聲大踏步地走出店門!
再不走他覺得自已真的會瘋了!
但剛走到門口忽聞掌櫃的道「好漢請留步!」他已不稱牧野靜風為客官而是改稱
好漢了顯然是把他當作了綠林人物。
牧野靜風心中一喜暗想只怕這掌櫃要鬆口了,於是趕緊轉過身來。
卻見掌櫃的捧著一個包裹恭聲道「這是好漢的同伴托我在你醒來之後交給你的。」
牧野靜風一呆下意識地問道「裡邊是何物?」
掌櫃的道「他人之物豈敢窺視?」
牧野靜風滿腹疑慮地接過包裹走出屋外到了一個無人僻靜之處方將包裹打了開來。
裡面包了一層又一層當揭開第三層之後他看到了一個用油紙包起來的圓乎乎的如西
瓜般那麼大的東西以及一根蕭!
好眼熟的簫!
牧野靜風立即認出這是屈不平的簫!
他的心不由猛地一沉!血液循環似乎也加快了!手心卻開始變得有些發涼!
當他拿起這管簫時忽然從簫口中掉出一張捲成細棍狀的紙團來。
牧野靜風滿懷疑慮地將紙團慢慢展開只見上邊寫道「油紙內所包之物為屈不平的人
頭如你不能替我們辦一件事下次閣下收到的將是他一對女兒的頭!
牧野靜風忽然彎下腰來大聲地嘔吐他覺得胃裡似乎有無數讓人作嘔的東西在蠕動
事實上他什麼也沒有吐出來但他的臉色卻已蒼白如紙!
把油紙埋到地下然後堆了一個小墳丘之後牧野靜風才稍稍平息下來。
他沒有勇氣打開油紙。他怎麼能夠面對慘死的屈不平?
二十年來屈不平一直閒隱於倚弦莊而自己一出現卻給他帶來了這麼多的禍端!牧
野靜風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他恨自己太無能/太幼稚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當受
騙……
一直坐到日頭西斜牧野靜風才想起尚未看完的紙。
只見上邊寫道「……如能為我殺了日劍蒙悅屈不平的一對女兒便可獲救,但願閣下
不要作其他冒險的嘗試!」
沒有落款——但除了死谷還會有誰會這般做呢?
殺日劍蒙悅?殺身為正道七聖之一的蒙悅?
牧野靜風忽然嘶聲長笑!他笑得是那麼悲壯笑得是那麼義無反顧以至讜洞Φ奈諮?
都驚慟不已振翅而飛。
※※※
一所築在洞庭湖畔的一個小山內的石屋。
這兒很僻靜十里之內再無其他人家兼且石屋藏在山谷的盡頭屋前小橋流水非常
幽雅。
萬里人無徑千峰掩一籬——這是一個讓人心會不知不覺靜下來的地方。
樹木清新的氣味傳入鼻中蟲鳴蟬喝奏著自然的樂曲雜著流水的潺潺之響聲……
這平靜優雅之所竟是武林中人眼中之聖地!
日劍蒙悅便居於其中。
因為有了日劍蒙悅這兒的一切都因此而有了不平凡的色彩!
人們崇仰著日劍但很少有人會踏足於這片土地因為日劍蒙悅生性淡漠——而且尋
常人物看他總是不由自主地要心生仰視之感而又有幾個人喜歡處於仰視他人的狀態中呢?
至於一些心懷叵測之徒或總希望借名人抬高自己的人想進此地也是進不了。日劍蒙悅
有兩個僕人他們幾乎能擋下任何日劍蒙悅不歡迎的客人!
日劍蒙悅在這兒所做更多的是一些與劍無關之事因為劍法高明到他這般境地已無需
再對劍招本身進行更多的錘煉他所需要的只是心境的提高。
心境超然劍術亦超然。
現在他便在彈著一架古琴。
他這雙可以讓一柄普通的劍突然有了無窮無盡的生命力之手居然也一樣能讓一架古琴
有了生命之感!
他那修長的手指在弦與弦之間跳躍著便有了風花雪月、金戈鐵馬……
他身著華服一塵不染烏髮垂於比他人寬闊得多的雙肩鼻樑高挺正直雙目神采如
電!
他那猶若淵亭嶽峙般的身材氣度足以讓人油然心悸!
不知為何今晨他總有心神不定之感。這對於他來說是極少遇見的。他也知道現在死
谷的勢力已日益猖獗且有吞併天下之野心但此事由來已久應該不會成為自己心煩意亂
的原因。
「錚」地一聲日劍蒙悅居然挑斷了一根弦!
他不由一驚!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三里之外有雙僕長嘯之聲傳來!
這是示警之聲!日劍蒙悅已有數年未曾聽到這樣的示警聲了。
雖然常常有許多人會試圖來「打擾」他但很少有人能通過二僕的阻攔!
最近一次強行闖入的人是「不虛劍派」的掌門人風飛.「不虛劍派」奇跡般地崛起江湖
以詭異至極的劍法風光一時其掌門人風飛在連挫七大劍中高手之後便向日劍蒙悅挑戰
當時日劍蒙悅的雙僕沒能攔住風飛。
但風飛最終仍是在百招之內敗於日劍蒙悅之手。「不虛劍派」亦如曇花一現從此在
江湖中消聲匿跡。
可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
這一次又會是誰能夠強行闖入呢?
日劍蒙悅正思忖間已聽得衣袂掠空之聲響起一個身影很快站立於他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日劍蒙悅亦不由有了心驚之感雙僕在三里之外示警此人卻在瞬息即至
這絕不是因為雙僕失職而是此人身手太快!
更讓日劍蒙悅驚愕不已的是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極其年輕的少年!
這少年身上有一種充滿了野性的獨特魅力他的雙目微陷卻又燦爛澄明!
但又不僅僅是剽悍他的身上還有一種如詩如歌般的氣質——他簡直便如山野之風一般
自然、清新!
但他的眼中卻有一種憂憤之氣。
日劍蒙悅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人他很難相信如此年輕之人會有那麼卓絕的輕身功
夫!
年輕人看著日劍蒙悅緩緩地道「您就是日劍蒙悅前輩嗎?」
日劍蒙悅點了點頭。
年輕人道「有人讓我來殺您!」
日劍蒙悅一怔奇怪地看著年輕人良久忽然笑了。
※※※
快馬如飛!
馬上的少年雖然衣著樸實無華但卻吸引著無數路人的目光。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獨特
的魅力。
那是一種將野性與儒雅揉合在一起的魅力隱然有一種超凡脫俗之感!
無疑他便是牧野靜風。如今他的騎術已是極為精湛了!
離開洞庭洞畔的幽靜山谷之後牧野靜風便一路向西直奔死谷。
他的腰中掛著劍這己不是他以前那普通而且還斷了一截的劍。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夠
看出這柄劍的不平凡。
單單是那柄古樸幽深的劍鞘就足以說明它不是凡品!
洞庭湖與死谷相去甚遠牧野靜風疾行了一日一夜仍只是奔走了一半的路程!
即使人得住馬也支撐不了了。
牧野靜風在淮安城城西駐足!
淮安仍可歸於「江南」範圍內地方繁華富庶加上淮安乃兵家重地所以雖非大郡
亦是酒樓林立商販雲集不亞於繁華都會。
而城西則一貫是諸種大大小小的幫會聚集地他們從事各種各樣的買賣有明有暗而
幫會之間少不得有爾虞我詐。
淮安的城西一向是淮安最熱鬧的地方。
當牧野靜風進入一家酒樓時至少有七八雙眼睛隨著他一起進了酒樓。
一個卓絕不凡的少年配著一柄不同凡響的寶劍——如此情景他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
能了。
經歷了一系列的變故與磨難牧野靜風已改變了不少他的目光開始變得深沉只有當
他人認真看時才能看出其中有壓抑著的火焰!
更多的時候他沉默得就像一座山這種沉默與他年齡是那麼的不相符!
環境總是很容易改變人!
牧野靜風仔細地享用著並不豐盛的食物在不應山的十三年生活讓他養成了對任何食物
都珍惜有加的習慣。
他已感覺到在他進入這間酒樓後這酒樓中的氣氛已變得有些詭秘。每個人看他時目
光都是一掃而過絕不會在他的身上多作停留——這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
但牧野靜風又怎麼會在乎這些?他好像已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品嚐飯菜的感覺中去了。
當他把一盤鹹水冬筍一掃而光的時候已感覺到有四個人在向他逼近並且是從四個不
同的方位。
四人應該是老搭擋了否則不會配合得如此默契。
終於牧野靜風的視線中出現了一雙腳。
從那雙靴子便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極為嚴謹的人因為在靴子上沒有一絲灰塵。這人一定
是時常注意自己裝飾的!
牧野靜風緩緩地抬起頭來。
他看到一張年輕人的臉。
不知為什麼這張臉上總是有一種光亮油汪汪的陽光照在上面就有一種晃眼的感
覺。
他的手已按在了他腰間的刀上而他的目光卻落在了牧野靜風的右手。這說明他內心的
緊張。
按理緊張的不應該是他而是被四個人圍在中間的牧野靜風——但牧野靜風卻是極其
的鎮定!
牧野靜風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這無疑表達了他的輕蔑!
果然對方受不了這種輕蔑了。站在牧野靜風對面的年輕人故作威嚴地乾咳一聲方道
「朋友面生得很啊!」
這根本就是瘋話!牧野靜風與他從未見過面又如何會面熟?所以牧野靜風仍未開口
但他輕輕地哼了一聲。
對方顯然是聽到了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道「從來沒有人敢拒絕回答淮安四秀的問
話!」
牧野靜風淡淡一笑他的神情似乎有些失望——是因為來挑釁的人太不成氣候而失望嗎?
牧野靜風冷冷地掃了兩側的另外兩個人一個臉孔烏黑如焦炭另一人滿臉呈現出一副
病兮兮的樣子且長滿不可開交的痘子乍一看就像是爛得七瘡八孔的黃皮梨。
他沒有看身後的人——但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呢?既然是淮安四秀想必是差不多的
貨色吧。
牧野靜風道「淮安四秀?我看是淮安四丑還差不多!」
對面的年輕人臉色變了變卻又強自忍住了他道「閣下與日劍蒙悅前輩是什麼關
系?」
牧野靜風眼中閃過一種奇怪的光芒道「沒有任何關係!」
對方的神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了他冷冷地道「閣下能否將腰上所佩之劍讓在下一睹?」
牧野靜風道「不可以!」
說罷笑了笑又道「因為你根本不配看這把劍!」
「好狂妄的小子!我不妨把話往明裡說我們淮安四秀懷疑你腰上所佩之劍乃日劍蒙悅
他老人家的劍!」這時說話的是右側那個「黃皮梨」。
牧野靜風道「是麼?那麼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們你們的懷疑並沒錯!這劍的確是日
劍的『破日神劍』!」
一言甫出舉室皆驚!
當一個人的某種懷疑被輕易地證實了懷疑者反而會有些不信!
「焦炭」在左側「嗤」地一聲道「你也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破日神劍』又豈
會在你這樣的人手中?」
牧野靜風淡淡地道「你們不信也無妨。」
他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讓「淮安四秀」有一種沒處抓癢的感覺。
一直站在牧野靜風身後沉默不語的人開口了「天下人誰不知道日劍把他的『破日神劍』
視為自身性命你與他無親無故日劍前輩也沒有收任何弟子『破日神劍』怎麼會在你手
中?」
他問得極為在理武林中人一向把成名兵器視如第二生命至於像日劍蒙悅這樣的絕世
高手他手中的劍早已不是單純的一種兵器那麼簡單了。它還是一種精神一種武魂!
日劍蒙悅怎麼可能讓「破日神劍』離開他?又有誰能夠讓「破日神劍」與蒙悅相分離?
自從三十年前泰山之巔的那場劍會之後日劍蒙悅的劍法一直是無人可與之匹敵的每
個人都把他奉作劍中至尊即使有不服者蒙悅的劍也終會讓其心服。
牧野靜風反問道「我與你是不是也非親非故?」不等對方回答立即又接道「但我
卻能夠得到你的兵器事情就這麼簡單!」
「單」字甫出他的身形突然一晃。本是坐在桌前卻已在極短的一瞬間變成與身後之
人直面相對!
那人反應頗快立即就去拔腰中之刀!
但收野靜風卻已駢指如劍飛點而出!
他沒有出劍但他二隻手指的威力卻絕不在任何一等一的劍客手中之劍的威力之下!
原來牧野靜風身後是一個矮胖之人偏偏腿又特別短這使他的動作顯得有些拙樸滑稽。
他駭然發現如果他的右手去拔刀那麼他定是會傷亡於對方的二指之下!
在此之前他是不可能相信以血肉之手也可以有如此殺機但如今他卻已切身地感受到
這一點了。
他惟一保命的辦法只有後退!
就在他惶然而退的同時他的三名同伴已出手相助了。也許是因為他們要顧及他們「淮
安四秀」的「英名」三人竟都沒有拔兵器!
矮胖刀客只退出小半步便覺腋下一麻然後膝關節突然一痛便已身不由己地倒跌出
去!
而他的刀卻已赫然在牧野靜風手中!
牧野靜風以驚人之手法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奪下了對方的刀後立即反手倒掄!
漫天刀光如紛飛的雪花!
他並無傷人之意所以刀下已留情但即使如此亦足以讓另外三人驚駭至極。愴惶倒
掠之後已是一身冷汗!人人都有一種在地獄中走過一遭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