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琳和讓娜正圍前繞後地幫著夏潯換衣裝,劉玉玨舉步走了進來,夏潯一見,便向西琳和讓娜頷首示意了一下,兩女會意,連忙退下,夏潯便向劉玉玨問道:「怎麼樣,瞭解到了些什麼?」
夏潯此刻的穿著打扮,都是一副西域風格的穆斯林裝束,雖然還沒打扮完畢,已經很有那麼幾分味道了,看慣了他頭戴烏紗身穿公服的裝扮,忽然再看見他這副模樣,劉玉玨覺得很有趣,他著意地打量了夏潯幾眼,笑道:「國公爺,若是再掛一部長鬍子,染白了,儼然就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阿訇了。」
夏潯這些天在嗩南、昆季等將領的陪同下,巡視了敦煌防務。由於敦煌軍民合一的特點,不可避免的要同許多世家大豪打交道,而這些世家豪門又與回回教有著相當密切的關係,或者他們本人就是清真寺裡擔任著重要職務的,因此,夏潯與西域第一大教清真教也就有了非常密切的接觸。
前幾日,夏潯在沙洲政要的陪同下拜訪了本地最大的清真寺,這座清真寺同時管理著青海、甘肅、寧夏以及哈密、別失八里等一帶所有清真寺的教務,是該教在西域最大的教宗。
寺裡的大長老是一位很健談的長者,他陪同夏潯時,隨口向他談起清真教傳入中原的經歷以及回教之名的來歷,說唐永徽二年,哈里發奧斯曼命賽以德宛葛思出使中土,唐高宗問他:「汝教何名?」宛葛思便答:「伊斯蘭」。這伊斯蘭是阿拉伯語,意思是順從。順從安拉旨意的人即順從者,穆斯林則是對伊斯蘭教徒的統稱,也是阿拉伯語音譯。唐高宗說:「我方人氏不曉此言,請說漢語。」宛葛思便又回答:「「回回教。」
夏潯聽到這裡,便問長老何謂回回,長老聽了大笑,因為當時唐高宗也是這般問起,長老便用宛葛思的口wěn回答說:「回字兩口,大口格遵教規國法,小口信守鄉村民俗。大口不吃無義之財,小口不說無益之語。大口暢談天文地理,小口維持道德人倫。大口籌策武略定國,小口緘默國事機密。大口吞食文墨學究,小口叮囑家道人倫。謹此五理為回字之由。」
夏潯聽了肅然稱善,長老又說:「高宗又問:『國與教關涉何說』」宛葛思便答:「國君不正,教不得扶持:教不正,巫蠱多現,異端邪說漫流,詭言譎詞,扇風huo眾,民心幌dang,世道搖曳。故真君宜扶正教以排邪說,國正教正,世道安寧。」高宗欣然稱喏。
這番對答之後,夏潯似乎深有感觸,彷彿受了什麼感召似的,突然萌生了入教的想法,他向長老一提,長老驚喜若狂,眼前這位可是大明的國公啊,他們辛苦傳教,自然希望天下人都入教門,如果能有這樣一位大明的權貴人物皈依該教,對他個人而言是莫大的功德,對他們傳教也將有莫大好處。
於是,大長老立即一口答應,並馬上傳諭,通報各地各寺主要教長,凡是時間來得及的,馬上趕到敦煌,參與輔國公入教盛典,而今天就是夏潯入教的日子。
夏潯聽了劉玉玨的話,笑道:「阿訇麼,我怕做不來,不過我既入教,相信諸位長老一定會給我一個相稱的身份,堂堂大明國公,怎麼也不能當成普通信徒對待的!」
劉玉玨好奇地道:「國公是真心入教麼?」
夏潯沉吟了一下,嚴肅地道:「真正的宗教,其教義都是導人向善的。回回教傳至中土後,各地教門的教義教旨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變化,但是它的其本信條並沒有變化,清真言中所說的,的確是導人向善的道理。我的好友鄭和也是一個虔誠的穆斯林,以前從他那裡,我對回教多少就瞭解一些,對該教的教義,基本上我都是贊同的,我既入教,當然要遵守教規。當然,我不諱言,於此時入教,我確實還有一些其它的考慮。」
夏潯招呼劉玉玨坐下,輕歎道:「元時回回遍天下,現在回民也許不是遍天下,但是在這裡,他們卻是絕對的主宰,敦煌重歸大明已經四十多年,可是朝廷在這裡卻始終沒有多大的建樹,固然,這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是朝廷對西域的控制,遠不及元朝時候對西域的控制,這是事實。
究其原因,是因為我們漢人與西域百姓信仰不同,無論做什麼總是隔著一層,做起事來不免處處掣肘,事倍而功半,這是一個重要原因。為什麼他們對貼木兒東征並沒有太大的牴觸和畏懼?他們瞭解貼木兒麼?他們接觸過貼木兒麼?都沒有,[百度錦衣夜行貼吧黃門內品提供無錯
只因為貼木兒比我們有優勢。
我們要經營西域,除了要讓這裡的漢人多起來,還要團結這裡的回回人,而團結回回,最好的方法莫如與他們成為兄弟,獲得他們的信任。宗教的力量有多大,你看白蓮教就知道了,對正當的宗教,壓制是沒用的,應以疏導為上!自古治理邊陲,所用辦法莫不是威之以武,同之以利,化之以文,我這未嘗不是同化的一種手段,當然,入鄉隨俗,在我們這裡,政教分離是必須的。」
劉玉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夏潯笑問道:「好了,說說看,你都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劉玉玨收斂心神,答道:「國公,沙洲這地方連結東西,不管是東土的漢人,還是bō斯、大食的商賈,甚至東meng古的韃靼人、西meng古的瓦剌人、南邊的吐番人,都會經常出現在這裡,其中難免有些細作探子,而交往的頻繁,也使得沙洲權貴同各方勢力都保持著相對密切的聯繫,情形的確非常複雜。
咱們的人沒有西域本地人,同人家一說話,就能被人看出是中原漢人,打聽消息之所以吃力,這是最主要的原因,幸好,西琳和讓娜姑娘提供的消息,可以讓咱們有的放矢的進行監視和瞭解,這一來,才算約mō掌握了一些東西。
現在我已經查到有幾家豪門,同瓦剌和meng古斯坦那邊的勢力接觸過於頻繁,非常的可疑,至少……我有七成把握,他們即便不是對方的jiān細,也與對方是有相當密切的合作關係的。國公你看,咱們要不要動用強硬手段,先把他們控制起來再說?」
夏潯搖頭道:「不不不,繼續盯著,瞭解他們的一切動靜,會有大用處的,不過,現在還不方便動他們。我在這兒,大約只能待二十來天,等到天氣稍暖,就得繼續西行,去見見那位剛剛走馬上任的哈密王,在此之前,我會把敦煌,來一個徹底大清洗的!」
「是!」
劉玉玨立即欠身答應,毫無猶豫。
他對夏潯,是無條件的信任,不管夏潯做出何種安排,他唯一要做的,就只是努力去執行。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情之一字,有時真的是不可理喻的。
「我作證:除阿拉外,再沒有神,穆罕默德是阿拉的使者。」
禮拜寺裡,夏潯隨著大長老的聲音,莊重地背誦著這句誓言。接受這一證言,並當眾背誦,就是正式的穆斯林了。禮拜寺裡沒有神佛的雕像和畫像,回教反對偶像崇拜,所以裡邊非常的整潔簡單,而儀式較其他宗教也相對簡單的多。
清真是明末清初才開始流行的稱呼,以前它被稱為天方教、大食教、回回教,現在最通俗的稱呼就是回教,因此這寺廟現在被稱作禮拜寺,而非清真寺。
入教儀式雖然莊嚴,卻實在是簡單之極,只有各地匆匆趕來進行觀禮的眾多回教長老,彰顯著今日入教信徒有著不同於尋常教徒的身份。入教之後,便成為一名穆斯林,敦煌大長老又召集所有長老公議,公推虔誠的穆斯林楊旭為伊瑪目。
伊斯蘭教禁止修行,禁止出家這種不勞而獲、同時放棄對父母、家人的撫養、放棄生而為人的本能義務的行為,它要求有經濟能力且身心健康的青年男女必須於適齡時正常婚姻,要求人們要努力勞動來賺取生存收入而生活。
因此,它沒有專職的宗教職務,各位長老都有各自的家庭和職業,伊瑪目也屬於一個兼職。伊瑪目,在各個地區、各個時代對它的權力和義務的解釋都是不一樣的。在這裡,伊瑪目的含義是領袖、掌教、執法者,其法律判斷被視為不容更易的安拉意志的體現。
不過由於敦煌是政教分離的地方,所以,伊瑪目僅僅是一個協助阿訇,利用自己的地位、資格,居中調解普通民眾糾紛的義工罷了。然而,夏潯卻是有著特殊身份的,他本身就是政壇的權貴顯要,如今再擔任了伊瑪目這個職務,在回回遍西域的地方,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還有誰能質疑、誰會反對?
恐怕,虔誠的信徒們只會無限擁戴、支持這安拉的使者了。
大明國公成為回教信徒,這是轟動整個西域的大事,當夏潯在阿訇、三掌教、眾多的長老和嗩南、昆季等信教的權貴豪門簇擁下走出禮拜寺的大門時,禮拜寺門前的廣場上早已聚集了眾多的信徒,他們趕來,只為瞻仰一下這位入教兄弟的尊容。
夏潯站在品字形結構的主門前面,背後是高高的一排台階、台階之上是八根潔白的圓柱拱起的禮拜大殿,大殿高達數丈,圓月頂,頂端懸掛一輪新月飾物。今天天空湛藍,白雲朵朵,純淨明亮的光灑在他潔白的袍子上,讓他整個人都沐浴在rǔ白se的光芒裡,彷彿一位聖徒。
信徒們歡呼起來,向他們的伊瑪目熱情地招手。
夏潯微笑著,向他們友好地招起了手,那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熠熠放光。
自下望上去,夏潯的肩後就是禮拜寺穹頂那輪新月之飾,看起來,像是美人淺笑的眉,又像一柄鋒利的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