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淚傳說 第五卷天淚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述
    我叫林雲,生在祖龍城。20多年前被人所害棄於青龍灣中,也許是我命不該絕,恰好遇到路過的一支商船隊。被他們所救,又無處可去,我便跟著船隊做了遠航的水手。從此隨波逐流、閒散心境,倒也過得安逸。

    可這樣的好日子卻沒過幾年,船隊在一次遠航中,因為偏離航線誤入無妄海中的大漩渦。當時風雨交加,海浪翻湧,颶風彷彿要將所有的船都撕裂。

    驚慌失措下幾乎所有的海員都棄船求生。眼睜睜看著許多人被高牆一般的浪濤捲入漩渦中央,漸漸消失不見,還有一些還未捲進漩渦就被海浪撕碎。因為害怕我不敢跳下船去,卻還是被狂風帶斷的桅桿給砸暈過去。

    迷迷糊糊中,我以為我肯定是要死了,可沒想到等我醒來一看,卻發現自己真是命大,竟被海濤推到一個不知名的海港。

    說是海港,其實該叫做小漁村才更為貼切。我記得那是夏末秋初的日子,對,就是那個時候——風葦草開花的季節。沿著海岸而建的村子裡鋪滿了水邊常見的風葦草,細韌的草稈上綴滿了小小的花朵,海風一吹,白色的花絮如同白浪一般一波又一波此起彼伏、蕩漾開去。就連點綴其中的寥寥幾座破陋的木屋也被帶的鮮活起來,就像一座座船屋恬淡地蕩於浪尖。

    木屋邊支起的幾個木架上曬著漁網,可能還附著些魚鱗,所以陽光慵懶地灑上去的時候,便會閃出一點一點的金光,跳躍於風葦草浪中真的很奇妙。

    不過,我雖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並沒沒看見一個村民。呵呵,可能是都在屋裡吧,也可能是我眼花了。我只看到一隻小黃狗追逐著花絮中飛舞的幾隻粉蝶,跳騰得好不歡快。

    當時我是伏在淺灘上,半個身子仍是泡在水中,而背後就是時不時砸過來的巨浪,所以心裡又喜又怕。喜的是死裡逃生,卻害怕隨時又被捲進深不見底的無妄海中。

    我拚命地想向岸上爬去,可也許是在海裡泡久了,使不上一點力氣。我想大叫引起別人的注意,可喉嚨裡幹得像火燒,喊了幾聲只引來那隻小黃狗。

    我以為過來的救星,急忙伸出手去。哪知道那小畜生因我不是村裡的人,吠了幾聲,對著我伸出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本來我就是精疲力竭,這鑽心的疼痛更讓我幾乎要昏厥過去。迷濛中聽得似乎有人叱喝了小狗一句,然後我就真的昏過去了……

    等我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的傷口都已上了藥包紮好,耳邊聽得見濤聲,該是離海岸不遠。狹小的屋子裡只有先前的那隻小黃狗伏在我腳邊,見我醒來,叫了一聲便又趴下腦袋翻起眼睛打量著我,一對狗眼裡清澈得厲害。

    我忽然有些高興,便笑罵道,小畜生,你先咬我又救我,敢情是先兵後禮啊!

    正說著,忽然門外響起一句答話,呸!你這腌臢小子,罵誰是畜生啊!

    門被推開,進來一個姑娘。生得十分小巧,衣著也樸實,小麥色的皮膚上透出一股可愛的憨勁。

    她一進門就對我側臉斜視,嗲怒道,我救了你反而被你罵,早知道還不如把你丟到海裡餵魚。

    我本是理虧,但見她說話十分豪爽,倒也不生分地和她攀談起來。

    言語中知道她叫小漁,自小在這喚作尋夢港的漁村中長大,一家人靠著打漁為生,從未踏出小村半步。

    我便投其所好給她講些她所不知道的外面的奇妙事物。她聽得也十分高興,給我包紮換藥、端湯送水,照料得十分細心。

    但奇怪的是,她總不正面視我,手總有意無意地掩住左邊面頰,即便是換藥的時候也要命我閉上眼睛不准看她。後來有一次我忍不住偷偷睜開眼睛,才發現,原來她左頰上有一塊巴掌大的朱紅胎記。一張可愛嬌俏的臉就因為這個胎記變得有幾分猙獰。就因為此,她亦被村裡人當做鬼怪一樣叱來喝去。

    她見被我識破面目自然是怨怒交加,情急之下想要奪門而逃,卻被我用力拉住。她哪裡知道,在我心中,這個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女子,即便無顏,但在我心中也是貌美如天仙。

    捅開最後一層隔膜,我們的感情如同開了閘的水流一樣一發不可收拾,幾日下來,已是耳鬢廝磨、私定終身。

    待我身體復原,我便想要帶著小漁離開這個讓她覺得屈辱的小村,去治好她臉上的瑕疵,然後再帶著她浪跡天涯,安享餘生。

    可在這時,我們遇到一個難題——沒有錢。外面的世界不比這世外桃源一般的小村,尤其要除去她臉上的胎記,必然要尋訪天下名醫。而我徒有一副皮囊,卻連拿出手的一技之長都沒有。

    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真是無用至極,自顧自都尚且困難,更別說還要多照顧一個女子。

    就在我自怨自艾、灰心喪氣之時,小漁忽然想起村裡有個古老的傳說。說是在村外一個海島上有海盜的秘密寶庫,裡面堆滿價值連城的寶物,如果能借得一兩樣,我們的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唔,你先不要打斷我,聽我慢慢說,故事並不是完全像你想像的那樣——

    憑著以前在風浪裡摸爬的經驗,我跌跌撞撞地找到了海盜的寶藏。原來藏寶的山洞根本就不像傳說裡形容的那樣機關重重、防衛森嚴,只有一個衰弱的老海島靜靜地守在那裡。而等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虛弱地只有躺在寶物堆上喘氣的力氣。

    從我進到那個房間開始,他就閉著眼睛看也不看我,只喘著氣聽我把前因後果詳細說了一遍,未等我說完,就顫抖著遞過來一個錦盒。

    打開一看,裡面的黑絨緞面上靜靜放著一顆幻妙奪目的貓眼石和一枚赤色慾滴的雞血石。而老海盜那張全是皺褶的臉上彷彿因為在笑,顯得有些詭異。

    我雖然驚訝於得來不費吹灰之力,但因為心裡的狂喜懶得去想那麼多,忙不迭地謝過後,就急忙折身向小漁所在的漁村趕去……

    誰知道,因為我的疏忽,而帶回的是一場災難,災難啊!!

    村裡人在得知我從海盜那裡要來珍寶後,要驅逐我出村,甚至都不讓我去和小漁見上一面。而小漁她也不知道是害怕村裡人的指責,還是因為被軟禁,對流連在村外的我視而不見。

    我當然是不甘心的了。即便是拒絕我,也要給我個理由吧?哪怕是欺騙的理由也行啊!可惜一句也沒有。那間小屋的門窗至始至終都緊閉著,再也沒見那個熟悉的少女身影。

    我就在小村外一直等一直等,餓了就烤些海魚充飢,困了就躺在風葦草叢中囫圇一夜。可是即便我等得心煩氣躁,失去耐心也是毫無結果。

    焦躁怨怒的我已遏制不住心裡的衝動,想出一個荒謬的方法。一天清晨,我趁著全村人還未起身之際,我偷偷進村放了一把火,點燃了村裡的草垛。那是冬天,海風很烈,很快,不大的漁村就包圍在一片火海之中。

    其實,這麼做我只是想把小漁逼出來,因為那間小屋雖然門窗緊閉,但從門簾的撥動中,我知道她一定躲在後面,卻狠心地不肯出來見我。而且,我想的也簡單,小村既然在海邊,取水滅火也是順手的事情,並不會帶來嚴重的後果。

    可是,我想錯了。獵獵海風中,火勢轉眼如炬,風乾了的風葦草在火海中一觸即燃,整個小村變成一片火海。燃著了的風葦草稈在黯淡的晨霧中漫天飛舞,像一朵朵絢麗的火花精靈般旋轉在屋簷上、門庭前,簡直美極了!

    我也看得呆了。

    等我清醒過來,才發覺自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出來救火,一個也沒有。原本閒散慵懶的小村就在我眼前變成一座死村,幻滅成一片灰燼……

    等到大火快燒盡,我衝了進去,滿目瘡痍,只剩下泛著碳色的殘垣斷壁……所有的人,包括小漁連屍體都沒有留下。

    唉……是我喪心病狂地毀了她,毀了整個尋夢港啊!

    捧著殘留的灰燼,我心裡一片迷惘的空曠,感覺不到疼痛,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鬼使神差之下,我竟又跑回那座藏著寶藏的小島。而那個垂死的老海盜也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似乎就是在等我。

    聽見我的聲音,他終於睜開眼睛,一見我失魂落魄的模樣,立刻裂開掉光了牙齒的嘴暢快地笑起來,笑聲中說出的一句話似乎能解釋我親手製造的災難——

    「哈哈哈,你就是下一個,所有的詛咒將由你而承擔……」

    蒼老而詭異的聲音把我驚出一身冷汗,可等我再去看那個老人,竟然已是面帶笑容地氣絕。只是那個透出陰毒的聲音繼續兀自在空蕩蕩的山洞中延綿了好久,鬼魅一般地此起彼伏。

    我害怕極了,想要逃離那個地方,卻發現無論我怎麼跑都找不到出去的路,而且山洞中竟比我想像得要大很多,似乎不僅僅只有那個老海盜一個人……如果我後來撞見的那個算是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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