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淚傳說 第四卷逆襲 第一百零五章 妖王
    怨氣鬱胸,腳步越走越急,轉眼依山而築的妖族正殿已在眼前,可十方竟然停住了,原本戾氣漫溢的雙目也因為驚異明亮起來。

    本是大雪紛飛,可眼前的正殿連同所在的山巒竟看不到一絲白色。漫天飛舞的雪片自是循著風向飄搖墜下,可尚未接近那片山巒,隨即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消融得全無痕跡,連水滴都不曾落下。

    銀裝素裹的萬化城中,保持著石體青灰色澤的正殿突兀而出,異常醒目。可反襯之下,巍峨帶著凝重,讓十方原本翻湧的心也不覺沉寂許多。

    「十方,你等等!」身後,狐嬉氣喘吁吁得追上來。

    「怎麼?你要阻止我去見妖王嗎?」並未回頭,十方繃緊臉冷冷地問道。自從羽族一役後,對於狐嬉早就心存芥蒂。

    聽者似乎並未介懷,而是微笑著走到十方身前,卻也不回頭,道:「十方兄,你誤會了,我是來和你一起去的。」

    驚疑的面色劃過十方的臉龐,轉瞬又換做坦然,十方徑直越過狐嬉向正殿走去,「呵呵,那好啊。不過,我還真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狐嬉不緊不慢地跟上來,淡淡笑起,「沒想到,我會與你同路嗎?呵呵,只要我認為對的事情,我就會去做。」

    聽罷,十方心中不覺一驚,卻也不再言語,依舊面無表情地向著正殿走去。身後的狐嬉亦是如此。

    沉默間,高聳的門拱近在咫尺。

    「站住!妖王正在休息,不接見任何人!」兩旁的侍衛橫下長兵擋住去路,目光冷峻地掃視著貿然前來的兩人。

    「我是護國軍參將十方,有要事要和妖王商議!」十方大聲道,不容置疑的目光直接逼向侍衛的臉龐。

    「說了,任何人都不見!」侍衛側目避過那道目光,不耐煩地一揮手。

    「都不肯通報嗎?我必須要見妖王!」十方上前一步,抵住侍衛探出的長斧,腰間的劍上蒸騰出一股白霧般的劍氣,縈繞不絕。

    見他這般氣焰,狐嬉忙拉住他,低聲道:「等等,我來說說。」說著又轉過臉去,盈盈笑起,「我是本族巫師狐嬉,今日想進殿參悟下聖物,自不會多叨擾妖王。煩請通報一聲。」

    「這……」兩個侍衛遲疑了片刻,又對視一下,道:「那你們等等。」說完,其中一人折進殿中。

    但見身旁人仍是滿臉焦躁,狐嬉淡淡一笑,道:「十方兄,切莫性急,妖王在這萬化城中位列萬人之上,自然受盡了尊崇。你不妨就給她個面子,稍微屈就一下。如果等下仍不讓你覲見,你且耐心等候,我……」

    話還未說完,先前通傳的侍衛便跑了出來,「妖王有令,巫師狐嬉請隨我進去,參將十方不予進殿!」

    「什麼?」十方心中一驚,真的被狐嬉言中!胸中難遏的怒氣瞬間翻湧。

    「千萬別急,你等我想辦法。」狐嬉衝著十方略一頷首,便在侍衛的催促下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門拱的陰影中。

    亦如數月前成巫儀式時所見,殿內因為中央的長明火台自是十分敞亮。只是因為除了三五個守衛再無他人,靜謐的大殿即便是輝煌,可難免讓人感覺寂寥、冷郁。這樣的心情看去,火台旁的六根白玉石柱上的獅虎圖騰全沒有之前見過的躍突氣勢,相反是一副作態之勢。

    繞過火台只見內殿後側,雍容的婦人用手撐住頭,雙目低垂,一動不動地側靠在白玉王座上,表情雖是寧靜,卻是如殿中浮雕石刻般了無生氣。

    「狐嬉前來拜見妖王。」感覺妖王似乎並未睡著,狐嬉小心翼翼地上前低聲行禮。

    「哦,你來了……」妖王收起眼中落寞抬起頭,笑得有些勉強,「你是要去祭壇參悟聖物吧?我這就讓你進去。」。

    「不忙!」眼見妖王已立起身,欲按向王座上的機關,狐嬉上前阻止。

    手上的動作停止了,妖王疑惑地轉過臉來,「怎麼?」

    本來想直接提及冥獸城的事情,但看此時的氣氛似乎不太合適,狐嬉沉吟了片刻,信口杜撰起來,「屬下見陛下獨坐在這正殿之中有些寂悶,便想起之前在外巡遊時聽到的一個有趣的故事,想說給您聽瞭解解乏。」

    「有趣的故事?」妖王眉頭微微觸動,有些詫異地斜眼望去,可隨即臉上的表情柔和下來,一抹微笑輕柔地在嘴角蕩漾開,「呵呵……難得巫師還記掛著我的心境,那就說說吧。」

    嘴角的燦爛只是如流星般轉瞬即逝,卻已深深劃進狐嬉的心中。妖王的笑容果然很美妙啊!這就是冥滅口中那個笑靨溫暖如午後陽光般的女子嗎?

    「嗯?你怎麼不說了?」王座上的人淡淡問道。

    「哦,屬下這就說。」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慌忙收起面上癡惘的神色,低下頭來緩緩說下去,「這是我在通天湖畔聽到的故事……很多年前有一個貴族家的公子,因為受不得約束,偷偷跑出家族的地界,來到異地遊玩散心,誰知道卻不小心迷了路。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隨從的照料下跑這麼遠,所以心裡十分惶恐不安。就在這個時候他遇見了一位女子,一位笑靨溫暖得讓人如沐春光的女子……」

    狐嬉說到這裡抬起眼,偷偷打量起王座上的婦人。只見她漆黑的眼眸中只是微微觸動了一下,隨即所有光芒又消逝而去,彷彿是被吞噬在那片深邃的幽暗之中。嘴角微微揚起,似乎在笑,卻又不像,「多麼老套的故事啊!那女子肯定問他『你是誰?』而他肯定不願說……」

    「呵呵,是這樣的,讓妖王見笑了。」狐嬉笑著掩飾臉上的尷尬,暗自苦惱接下來該如何繼續編撰下去,「然後……那女子見他道不清來路,又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便好心收留了他。兩人相濡以沫,情愫交纏,他竟猶豫著不想再回到錦衣玉食的家中。」

    「那麼,後來呢?哼,粗茶淡飯怎麼留得住受盡了榮華富貴的紈褲子弟?他肯定還是要回去的吧?」妖王冷笑起來。

    「後來,後來……」額上滲出汗珠,臉色隱隱泛白,狐嬉一時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才是。暗驚妖王明明已聽出話中意味,卻還要苦苦逼他說出來。這個女人果然深藏不露!

    「哼,後面我來替你說吧!」妖王冷冷地盯住狐嬉,眼中射出的鋒芒讓他不敢再直視,「後來他還是拋棄了這個女子,回復自己原先顯赫的身份。並且為了抹掉這段並不光彩的經歷,在女子和她家人遭受人族欺凌的時候,仍是避而不見,不肯施與援手,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部族三百一十七人,不論婦孺老幼,全部死在人族的刀劍之下!」

    「啊?」狐嬉驚詫地抬起頭,只見眼前人的臉龐再也不是之前所熟悉的平和,眼中流露的光芒本應是憤怒,可眼波卻隱隱顫抖,彷彿已被痛苦的魔魘緊緊擒住。可想起之前在冥獸城中,冥滅平緩的述說,悄然抹去這段波折,難道是他故意隱瞞嗎?

    「哦,不對,是三百一十六人。那個女子在家人的掩護下最終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妖王轉過臉去,注視著正殿中央的火台,雙目已是空洞,連火焰的跳閃也在眼波中悄然隱了去,「你永遠也想像不出……滿身血污、奄奄一息,卻要拚死掙扎著逃出鮮血淋漓的絕望,那是種什麼感覺。也許很多人在那樣的境地早就放棄了,而那個女子卻沒有。她拚命地跑啊跑啊,麻木地跑啊跑啊,精疲力竭也不敢倒下……當時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堅持,孑然一身,虛弱得幾乎沒有呼吸的力氣,可她卻還是不肯放棄……」

    狐嬉靜靜地聽著,心也不禁被妖王飽含情緒的話語緊緊擒住。

    這就是冥滅所不知道的她的經歷吧,也許他知道卻不願提及,畢竟這帶來她的變故,同時也是他的傷痛。

    妖王從白玉王座上緩緩走了下來,目光久久停滯在火台上,彷彿穿透明艷的火焰回落到永遠不可能忘卻的畫面上,「那個孤獨的女子直到再次遇見他,早已被疼痛麻木的心中,幾乎湮滅的恨意忽然熾烈燃燒起來,才恍然大悟自己為什麼可以獨自一人苟活了那麼多年的歲月。因為她要復仇!」

    「復仇?!所以你才利用他挑起了三族大戰?!」身子被話語激得一顫,狐嬉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立刻就後悔了。眼前的人似乎從回憶中被驚擾,不悅地轉過臉來,恨意焦灼的面孔上透出凌厲的鋒芒,全然失了往日的安詳。

    「利用?哈哈,就算是我利用了獅諭冥那又怎樣?是他先拋棄了我,甚至殘忍地拋棄了與我有關聯的所有族人!這一切不過是他欠我的!」華貴的面容扭曲成另一種冷艷,妖王一步一步向狐嬉逼近,冰冷的氣息將跪倒的身體壓制得幾乎不能撐起,「說!這個故事是不是獅諭冥告訴你的?他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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