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野,穆野……」
誰在喚我?
眼皮好沉,好沉呀。
眼前那個模糊的影子是誰?我到底怎麼了?
「穆野,醒醒,醒醒呀!」
好像是,好像是異羽的聲音。
我和異羽剛才在做什麼?巨蟻!群力!
穆野一下驚起,見自己臥在一塊長石之上,異羽笑盈盈地蹲在一旁。
我們這是?難道死了嗎?難道死了之後真的又魂靈嗎?
「呵呵,孩子你醒了。」龍嘯風站到異羽旁邊,手捋白鬚,嘴角輕笑。
師傅也在?師傅也死了?
不對,應該是我們沒有死。可是剛才明明是……
腦中如同鏡頭重現,群力猙獰的口,冰寒的利齒,異羽蒼白的臉……
頭痛得要裂開了。「啊~~」穆野忍不住大叫起來,雙手摀住眼睛。
「穆野,沒事了。」異羽微笑著,輕輕拉開穆野顫抖的雙手。
「剛才,我們明明……」穆野面色蒼白,顯然還在恐懼之中。
龍嘯風俯身過來,扶起穆野,盈盈笑道:「你看身後這個可是你們剛才進去的洞口?這個是火巖洞,但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幻火洞。」
「幻火洞?「穆野望著師傅,口中喃喃。
「是,此洞在火山中,酷熱乾熬,一般人進去已會被燥熱激得心神不靈,再加上洞中的奇異礦石,更有讓人產生幻覺的作用。你們在這洞中所看到的一切,不過只是你們想像的而已。」
「可我們明明看到怪物和神劍。」
龍嘯風大笑,道:「那不過是我之前給你們的心理暗示罷了。」
「原來是這樣。」穆野終於冷靜下來。
「不過!」龍嘯風忽然轉過身去,似乎是自言自語:「這洞中熱氣極其易引發xiong中戾氣積鬱,如不是俠肝義膽正直之人,若有半點憤懣積怨。必會被自己的幻覺逼的失心喪神了。」
失心喪神不就是瘋了嗎?好厲害啊。穆野想著一陣心悸。
突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今天師傅要帶我們過來這幻火洞?
自己早上明明失去理智,差點失手傷了異羽。
難道……
穆野不敢再多想,額上已是冷汗疊起。
「好了,我們回去吧。」龍嘯風已是立在祭起的飛劍上等待。
「嗯。」兩人應了一聲跟上去。
但見穆野對著龍嘯風的背影冷眼一瞥,眼光何其凶險,何其陰寒。
飛回劍仙龍宅,已是夕陽將沉。
「呀,不早了。」異羽未等落地,似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御著竹片又飛走。
龍嘯風好生奇怪,看著遠去的背影問道:「他去哪裡?」
「回家吧……」穆野隨口答道。
「你要不要也回家看看?」
他搖搖頭,面色恍惚,雙眼緊盯著天邊如血殘陽出神。
那樣卑微的一個家,回去又做什麼?
而留在這裡又好在何處呢?武功不比異羽,師傅也看不起我。
看著,看著,少年的眼中濕了。
不能流淚,不能流出來,我要忍住,不能再讓任何人發現……
堅持,堅持,總有我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站著,站著,少年身ti輕輕顫抖,雙拳悄然在兩側緊緊握起。
淚始終沒落下一滴。
劍仙城外,密林中。
張獵戶掃開屋後一塊空地,支起幾根柴火,用火捻點著。拿出下午捕到的豺,用竹籤穿好,放到火上慢慢烤起來。
火焰跳閃,把老人的臉也映襯地通紅。
「爺爺,我遲到了!」異羽飛身跳下,落到老人身旁。「啊,好香啊!」
張獵戶笑了笑,撕下烤好的一條豺腿遞過去道:「餓了嗎?要不要先吃點?」
異羽卻沒伸手去接,說:「今天已經晚了,再吃東西就沒時間練習了。我先去練功了。」
老人聽罷,笑道:「我也不是很餓,先指點你練功,等會一起來吃吧。」
隨即將用火棍把堆起的木柴撥開些,原本升騰的火焰宛如洩氣了一般,只剩下點點星火。然後將那只烤得半熟的豺重又架到火上。
見異羽面露不解之色,老人神秘地笑道:「嘿嘿,慢火烤出來的才香。」
走到林間小屋前。
異羽在百步開外的樹上掛好了靶子,走回來接過老人的弓。
馬步拉穩,沉心定氣,張弓滿月,飛羽搭弦。
瞄準!
「射奕,有快射慢射追射狙射。但不管箭如何發,弦如何彈,均以出箭那一刻的感覺來定。箭尚在手中就該明白這一箭是發向何處,這就是人箭合一。」
少年右目抵弦,左目緊閉。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暗自用力。
看身形紋絲不動。再細看才能發現右手中的弓弦似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顫動。
「而人箭合一,尤以瞄準最為重要。無論動物靜物,跑跳曲張均有自己的活動軌跡。而瞄準那一刻,腦中應先有事物動態,不僅要瞄準這一秒,還要瞄準下一秒。」
少年額上已滲出汗珠,但看雙目,似定型一般無半點動靜。
馬步未移,腰身未動,不看那xiong前呼吸起伏,真如雕塑一般。
「而瞄準最重要的是一個穩字!如何穩定便在於持弓端弩的架勢。古人有云:『身若戴板,頭若激卯,左足蹉,右足橫,左手若附枝,右手如抱兒』(《吳越春秋勾踐陰謀外傳》)。不過姿勢擺的好看尚無用,而是要真正氣定神和,調節呼吸吐納。所謂目之所及,箭之所發。」
少年臉色越發蒼白,眼光卻似比先前更加犀利。
身ti看上去,竟連呼吸也悄然匿了。
不知哪裡來的兩隻山雀,一隻落在他頭上,一隻飛到他臂上,相對嬉鬧。
「發!」
飛羽呼嘯而出。驚得兩隻tiao情的山雀立刻飛到樹上窩內,仍是嚇得鳴叫不已。再看那百步開外,一箭貫穿靶心,箭頭竟深深嵌在靶中,只露出尾羽輕輕震顫著。
「好,好,好啊!」老人滿意的笑了,炯炯的眼中一絲讚歎,一絲欣慰。
「爺爺,什麼味道?」異羽使勁嗅了嗅鼻子,不知哪裡來的糊味。
「啊!火上的肉。」張獵戶驚起,奔到屋後,再看那肉已經變成焦炭了。「唉,沒想到練了這麼久啊。」
異羽看此情景,好生愧疚,低頭道:「對不起,爺爺,害你晚飯沒了。」
那張獵戶轉過頭來,拿過異羽手中的弓箭,嘿嘿乾笑兩聲:「誰說晚飯沒了?你且看好。」
老人取一箭,弓滿弦,指輕放。看似並未瞄準,整個過程只是35秒內。
飛羽即出,衝著門前那棵碗口粗的楊樹刺去。
「嘩」樹身如同風中柳條,左右搖擺。
「吱吱喳喳~」滿樹已經休憩的山雀,盡數驚起。
再看飛箭,竟是貫穿樹身而過,力道好生了得。
老人復又抬頭,搭弓上箭,再看手舉起的方向竟是仰面向上。
一秒蓄力,一秒彈指。只見一道霹靂從弓上射出,霹靂直直衝到半空幻化成一隻振翅的雄鷹,呼嘯著向驚蟄的山雀撲去。
漆黑的夜空中,雄鷹週身發出光亮,格外炫目閃耀。
「好神奇啊!」異羽激動地拍起手來。
「呵呵,這一招叫做,狂雷天鷹。」老人笑答。
無數山雀如下雨狀落地。
原來弓弦上彈出的霹靂和空中那只雄鷹,竟是無數只利箭箭頭的寒光組成。
再看地上,每隻雀中箭處盡在咽喉。
「山雀就這麼小,要是射在身上,咱們可就沒肉吃嘍。」老人笑呵呵地拾起滿地死雀,拿到屋後燒烤去了。
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樣的功夫啊?
異羽呆呆看著手中那柄靈弓,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