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今夕何夕第四五節
恆威公告事件引發的震動bō及的絕不是恆運和安信。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北重。
因為之前聯投的最高決策者曾親赴北重提出合作,坐鎮北重指揮的牛副主任立即意識到了其中的危機。
「這個討厭的聯投,非要將民品的資產據為己有嗎?」在專題會上,牛副主任首先發言,「請綜合組的同志密切聯繫恆威拍賣行,一有確鑿的消息,立即匯報集團公司。」對於聯投的覬覦,牛副主任早已知悉了,本以為在拒絕聯投的合作意向後事態已經平息,但聯投竟然倚仗其實力動用政府資源對司法過程橫加干涉。牛副主任清楚聯投的實力,根本沒有想過找地方政府主持「公道」。
「如果聯投承諾妥善安置職工,這個結果或許不壞。」發言的是嚴森,他也是綜合組的組長。
「什麼叫不壞?」邱莫言嚴厲地說,「這種情況是絕不允許出現的」集團已有明確的指示,閻森並非不知道,現在卻說什麼或許不壞,其態度令邱總深為不滿。
閻森沒有再分辨。
消息很快就落實了,因為恆威正式通知了北重,新公告的文稿也送來了,取消了關於所有制的限制。送來文稿的是恆威的曹副總,他說文稿將於今日刊登於《G省日報》。
「你們不能這樣做為什麼不事前跟我們商量?已經送日報社了才送這個東西來,算什麼事?」倪建軍將那頁紙摔在桌子上,氣急敗壞地對恆威的曹副總大叫。
「進入破產程序,主導權在法院不在貴公司。清算組是在法院的主持下成立的,我說的不錯吧?所以我們對法院負責而不是對貴公司。」曹副總平靜地說,「要說委屈,恆威才委屈。你們沒有說明情況,害的我們差點被趕出這個行業,你們知道嗎?」
事情已經明白無誤了,雖然新的競爭者有待時間的證實,
企業就是企業,永遠不可能和公權力對抗的。但牛副主任轉念一想,聯投也是企業,但就是可以左右公權力。企業的地位和人在社會上的地位一樣,真是存在三六九等啊。
來北陽多日的牛副主任當然知道聯投,別說是北重,就算拿出集團來比,僅規模一項,聯投旗下的兩大支柱之一就足以抵消集團全部。難怪當年馬副部長吃了聯投的虧,那時聯投旗下尚無手機這一大板塊,現在的聯投與十年前更是不能同日而語了。
當晚,牛副主任與邱莫言總經理聯袂回京匯報北重出現的新情況。
集團在確定聯投決心插手北重破產資產後基本是一籌莫展。G省站在聯投身後基本是確定無疑的了,他們唯一的申述方就是國務院了,但又拿不出什麼理由,國務院以國字頭下發的七號文件的精神之一就是借系列脫困轉變軍工企業的經營機制,將破產資產出售給民企肯定是符合國務院文件精神的。集團掂量未必得到國務院或有關部委的支持,而聯投並非不能在上面說上話,聯投董事局主席如今還是工商聯的副主席,全國政協常委,是和總理可以對話的人物。集團公司為此專門召集了一個會議,對北重的破產形勢做了冷靜的判斷,變數當然有,比如又冒出一個聯投的競爭者也未可知,但估量這種可能xing極小,也未必對北重有所幫助。所以,現在最保險的措施就是對北重參與破產的民品員工的安置問題提出附加條件了。
在確定聯投插手北重的政策xing脫困後,最擔心成為現實的不是軍工集團,也不是北重,而是恆運、安信等北陽房地產公司。
王志鵬、張昕、衛安邦等苦思對策,相處一招驅狼屯虎之策,集眾人的力量將這件事搞黃。眾人即北陽的房地產同行。同行是冤家,要想將北陽有實力的房地產開發商聚在一起不是件容易事,恆運和安信高層秘密研究後,由張昕出面,以獲悉關於控制房價的重大內幕消息為由將十幾家房地產公司召集至恆運。
9月18日,恆運房地產約見北陽十二家房地產公司秘密開會,由恆運通報了所掌握的信息。與會眾人意識到其中的危機,也知道國家將北陽列為試點城市的意義,這十二家開發公司都有在建的樓盤,聞訊立即大嘩。
有打聽陶氏可能開發的規模的,這是個關鍵的問題,如果規模小,自然勿慮。如果搞上幾十萬平米,事情就麻煩了。
但有人知道北重的地盤之廣,即使拿出五分之一的地盤來搞開發,足以建設四五個萃菁園,何況廉價房的容積率和綠地率和高檔樓盤不同,假如陶氏蠻幹,那還了得。
有人痛罵陶氏,「陶氏有些欺負人了吧?前腳搞了最貴的樓盤,轉身就擺出救世主的樣子討好領導,忒不地道。」
也有人認為沒有那麼嚴重,什麼叫廉價房?商品房的價格是個很複雜的問題,就北陽而言,南城和北城價格相差近一千元了,東城和西城也是如此。在同一個城區因環境和建築施工標準不同價格差上三四百也屬正常。陶氏掙錢黑著呢,誰也不是善人,不然萃菁園怎麼創了北陽房地產市場的一個記錄?榮飛身份特殊,不過是打著旗號討好政府而已。就算收購北重的土地搞廉價房,比同區均價低上二三百元了不得了,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威脅。當然,會對西城的同行們產生威脅,但這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人家有地開發呢?
馬上有人提到,既然陶氏可以競拍,我們為什麼不能去?說不定我們會拿到那塊地呢。就算陶氏財大氣粗我們競不過,將地價哄起來,陶氏也不願賠本吧?
但主持會議的王志鵬說,一般而言,這個判斷是對的。但別忘了陶氏的東家是聯投,別忘了聯投這些年在慈善上的巨額投入,這個公司不僅實力龐大,而且行事不可以常人猜度,賠本蓋房以獲取更多的政府資源未必不可能。
與會大家不禁有些氣沮。
張昕發言,「聯投現在佔據正道且實力雄厚,正如三國演義中的曹操,兵力地盤最大且挾天子令諸侯,我們這些人只能孫劉聯合抗曹了。我認為剛才某先生所說的競拍一案可行,陶氏畢竟是自負盈虧的公司,如果基價過高必然會影響其決策。我們一家去可能力量不夠,能不能聯合去攪一攪局呢?」
有人響應,也有人沉默。張昕感到失望,這些傢伙在大難臨頭之際竟然瞻前顧後,將來連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當下站起來說,「諸位,恆運和安信請大家來絕非為了我們,說實話,恆運手裡只有一個鵬運huā園,很快就可以交付用戶了。聯投拿到北重的地進行開發,至少要兩到三年的時間,需求房子的人可等不了三年時間。倒是在座的先生們很多手裡攥著地正在籌措資金的怕是要麻煩了。如果大家不願意做,就當恆運給大家通報下消息好了。不過希望大家保密,畢竟傳到政府那邊不太好,是不是?」
「那是。張總盛情可感,我們又不是傻子。」佳地公司的馮總站起來說,「我的意見還是要慎重,一是消息是否屬實還有待落實。恆威那邊也沒有新報名的嘛。第二,萬一出現張總所說的情況,如何聯合要好好研究,總不能成立一個新公司吧?」
成立新公司其實最合適,但這是不可能的。張昕知道在座的各家情況迥異,實力懸殊,很難形成一個共同的目標,真要合力拍下那塊地將面臨更複雜的情況,北重的數千職工安置問題就令人望而卻步了,說穿了,這幫人即使有意競標,也只要那塊地,根本不會去考慮北重的民品發展和職工安置。所以,聯合只能阻撓聯投,不能取代聯投。
佳地老總的發言代表了大部分公司的心聲,總要等消息確實再做計議。
會後,張昕對王志鵬說,「你去見見榮飛吧。公司的資金情況你是清楚的,銀行已經連續催還貸款了,根本經不起這個打擊了。但願消息不實,否則我們將面臨一場災難。」
「你和他是從中學到大學的同學,為什麼你不去?」王志鵬第一次挑開了這個「秘密」。
張昕已經很平淡了,擱到現在,自己和榮飛的那點往事簡直算不了故事,「他是不認我這個同學的。上次因臨同的事我怕他對恆運產生誤會,結果談的很不愉快。相識有時候不是好事——」
「也不盡然。這個人,簡直是個謎——」
「他是個很記仇的人。」張昕煩躁起來,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了,「你是怎麼知道我和他是同學的?」
「你的同學很多,曹俊斌曹局長是你的同學吧?我跟他在一起喝過酒,聊過過去的事。曹局長跟他的交情似乎不錯。曹俊斌認為,你們之間存在著一些誤會——」王志鵬擺擺手,「我無意過去的事,你是怎樣的人我很清楚,就像你清楚我一樣。如果他是那種睚眥必報的小人,事情倒好辦了。」
「他就是那樣的人。」
「那樣的人是搞不出聯投的。但心xiōng開闊的人不等於沒有仇恨。你想的招,你不行,我怕我更不行。臨同的事,記仇了。」王志鵬歎氣,「現在看來,橄欖金或許是個陷阱——」
張昕一驚,「你是說安信給我們挖了陷阱?」為取得「橄欖金」,恆運按照與安信及市裡的協議,已支付第一筆款,為此安信幫助恆運拿到1.5億的貸款。現在這筆貸款已經全部huā掉了,除掉支付「橄欖金首款,餘款全部投入了鵬運huā園的掃尾工程。將來在「橄欖金」的所有權中,恆運將佔有60%的股份。
「不,安信怕是也陷進去了——」
「秦景天不會顧及恆運,但不可能不管安信的。」張昕聽說過安信與秦景天的關係。
「秦景天未必能左右局面——」王志鵬目光有些mi離,「這幾年恆運的步子太快了,總是一個項目未完就啟動另一個項目,超出了自身能力的極限。」
「也不盡然。誰家不是依靠銀行的錢運作?何況還有衛氏集團呢,我們倒霉,衛氏也跑不了。」
「和榮飛談什麼?談不要開發廉價房?」王志鵬苦笑,「沒用的。我看不要去了。去了也是自取其辱。現在最關鍵的是將鵬運huā園推向市場,以緩過這口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