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閥 正文 第一章 無賴少爺
    中國天津。二十年代中期。

    天津講武軍校門前熱鬧非凡,賣餛飩的、攤煎餅的、耍猴的、賣藝的、算命的、要飯的、花枝招展的妓女拉客的…摩肩接踵,人聲鼎沸,簡直就是北京天橋的翻版。

    李夢生與趙連柱、王潼出了校門,橫著膀子穿過了耍猴的場子,恰巧猴子正拿著白鐵打的大刀瞎掄呼,被李夢生一腳踢在猴腚上,「吱」的一聲怪叫竄出人群爬上房頂,耍猴的呼喊著追了過去。

    趙連柱哈哈大笑,李夢生斜了他一眼,說道:「你二大爺竄房上去了,你他媽笑什麼?」趙連柱撓撓腦袋不敢還嘴。

    王潼說道:「夢生,你就不能不找事嗎?」

    說話間來到賣藝的場子跟前,王潼見李夢生又有惹事的苗頭,忙拉著他往外走「你不是去戲園子找小鳳嬌嗎,快走吧。」

    那賣藝的大漢用頂在地上的紅纓槍演鋼槍刺喉,正憋著一口氣,滿臉通紅,槍桿深深地彎曲,槍尖已經陷在肉裡,李夢生擼起衣袖,嘴貼在胳膊上使勁一吹,一聲抑揚頓挫,九曲回轉的屁聲傳了出來。

    趙連柱沖那大漢喊了一聲:「這兄弟的氣門漏了!」

    圍觀者都哄笑起來,那大漢鬆了勁,一側頭,紅纓槍如箭一般彈了起來,周圍人群一陣驚呼,四散跑開,紛紛躲避正往下落的紅纓槍。遠處的小販看到人群亂跑,都以為是搶東西的治安隊來了,紛紛收拾自家的物品沒命地往旁邊的胡同跑去。霎時間,人擁人、人擠人,都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亂成了一鍋粥。

    此時的李夢生一夥已經在京華大戲院的後台了。小鳳嬌剛唱完戲在更衣室換衣服,李夢生、王潼、趙連柱三人等候在更衣室門口。

    李夢生叼著煙卷懶洋洋地說:「今晚一定要拿下小鳳嬌,這個小婊子已經費了我一千多大洋,上個月跟老頭子要錢,老頭子說他沒我這個兒子了,讓陳參謀就給我捎來了100大洋,我把陳參謀這小子自己的錢都搶了,留給他兩塊大洋做路費,才湊了130塊,還不夠給小鳳嬌買件首飾的!王潼,我聽陳參謀說老頭子給你也捎了錢了?」

    王潼警惕地看著他說:「我的錢你就別想了,那是咱們的伙食費,李伯伯怕你敗得連飯都吃不上就讓我拿著點錢,你別把我跟連柱害了啊!我們兩個人還要吃飯呢,連柱是你的跟班,我是你的陪讀,你好意思打我們倆的主意嗎?」

    李夢生急了:「我他媽什麼時候把你們倆當做跟班和陪讀啦?!咱們三個從小到大我都拿你們當兄弟啊!」

    連柱忙掏兜說道:「少爺,我這還有三塊錢呢,你先用著吧。」李夢生指著他鼻子喝道:「叫大哥!跟你說多少次了,別叫少爺,叫大哥!」

    王潼忙勸道:「哎!別拿兄弟們撒氣啊!」

    哥兒三個正打屁的工夫,外面進來一幫人,為首的胖子邁著大外八字步,顫顫悠悠地晃了過來。李夢生堵住更衣室門口說道:「幹什麼的?這兒是後台,看戲的往後走!」

    胖子陰沉沉地笑道:「是李都督的公子啊?!失敬失敬!兄弟是湯護軍使的兒子,兩個老頭子的地盤挨在一起,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們做小輩的也要多親近啊。」

    李夢生明白,父親與這個湯護軍是多年的老冤家,同在北洋軍中做標統(北洋軍中的職務)直到各自劃地稱王,都一直磕磕絆絆,你給我一拳我踢你一腳,兩個軍閥的地盤相鄰,一個屬於北軍(袁世凱的北洋軍系)一個傾向南軍(孫中山陳炯明領導的革命軍)經常動槍動炮打打鬧鬧,只是勢力相當,誰也無法一口吃掉誰。

    李夢生歪著腦袋笑道:「湯公子來此有何指教啊?」

    湯公子說道:「今晚我包了小鳳嬌,是來接她的,你到這裡又是幹什麼?」

    李夢生道:「小鳳嬌今天要給老子暖被窩,小湯胖子,你來晚啦!」

    小湯胖子笑道:「我的三千大洋小鳳嬌都已經收了,今天她只能陪我,別的什麼都不能幹了,更不能給李公子暖被窩啦!」

    李夢生拉開了正跟湯胖子帶來的隨從支撥的王潼與連柱,對湯胖子說道:「你以為你有兩個臭錢就能泡上小鳳嬌?老子今天高興,就教教你怎麼泡妞!泡一般的小妞用錢砸就可以了,要泡小鳳嬌這種高檔藝術妞就需要泡妞的『五字真經』!」

    「哪五個字?」湯胖子眨了眨小眼睛問道。

    「那就是潘、驢、鄧、小、閒。」

    湯胖子很感興趣地腆著臉問:「這都是什麼意思。」

    「潘,就是要有潘安的容貌;驢,就是要有驢一樣的下體;鄧,就是要有鄧通(漢文帝時賜銅山一座,被准許自行鑄錢)那樣的財富;小,就是對女人要小心翼翼,呵護周到;閒,就是要有充分閒暇的時間來陪女人。這『五字真經』能做到其三就戰無不勝了,如果這五字全做到,泡慈禧太后都沒問題。」

    說話間,湯胖子的一個隨從匆匆進來,對湯胖子耳語幾句。

    湯胖子笑道:「李公子,你的『五字真經』你自己留著參祥吧,在下告辭了,小鳳嬌已經從後門出去上了我的車了,哈哈。」說罷被隨從簇擁而去。

    夢生轉身一腳踹開了更衣室的門,果真空無一人,李夢生不怒反笑道:「呵呵,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連柱撓撓腦袋說:「人跑了,錢白花了,你還笑。」

    王潼說:「我最佩服你的就是這一點,在什麼情況下你都自我安慰。」

    李夢生邊往外走邊說道:「還好沒說成自慰。我就是哭,她也不會感動,更不會回來找我。現在哪還會有有情有義的杜十娘、莘瑤琴和花魁娘?小鳳嬌就是個婊子,只跟錢睡覺,趕明兒我有了錢我還不見得睡她!我玩的就是個過程,真上了床一黑燈也就那麼回事,這有什麼可生氣的!?走,吃飯去!」

    三人遛到飯館飽吃一頓回到講武軍校宿舍。這講武軍校原是當年袁世凱在小站練兵時成立的軍事訓練營,後改為軍校,是中國較早的軍校之一,在1920年前後各地的軍閥頭子紛紛把孩子送到這所學校學習軍事,以期將來子承父業,這些孩子有勢力強大的爹爹做後盾,也不用心學習,整天吃喝嫖賭,連帶的學校附近烏煙瘴氣,敗壞了當地的民風。學校按照孩子們父親的地位與實力的大小安排宿舍,像李夢生這個小軍閥的孩子只能住一間半大的小房子,三人同住。

    連柱是李都督府老管家的兒子,王潼是李都督的鎮王參謀長的兒子,王參謀長在一次爭奪地盤的軍閥混戰中為掩護李都督而戰死,李都督收了他的兒子王潼為義子,陪李夢生讀書。這三個人從小同吃住同進私塾同學武藝,李夢生沒拿他們當外人,可老管家從小就教育連柱要有主僕的分寸,所以連柱一直就把李夢生當作公子,自己做僕人,雖然李夢生沒事就拿他找樂,可對他也是真好,有什麼好吃的好喝好玩的都想著他,連柱就認為這樣很好,在骨子裡接受了這種主僕關係。

    因為錢已經被揮霍的所剩無幾,他們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待在宿舍,王潼躺在床上看書,李夢生跟連柱擲色子,誰輸了誰喝一碗涼水,連柱不是李夢生的對手,連喝了七碗涼水,一張嘴水就順著嘴角往下流。

    夢生正按著連柱的腦袋灌涼水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急促地敲門聲。王潼急忙下床開門,陳參謀滿面灰塵汗水淋漓地衝了進來嘶啞地叫道:「公子!不好了!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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