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越來越有趣了。」眸中儘是戲謔,黃月英低聲自語道。她卻是看見了剛才劉封眼中一閃而逝的冷意。
別說是黃月英了,就算是蔡妲也是哭笑不得。有人居然敢當著劉封的面,罵了劉封,還說寇氏是賊寇。也算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要知道,比家事劉封確實是比不過這些人,但是論勢力,在場的人就算是劉琮也不過是身份尊崇罷了。
「那人是誰?」劉封看了眼蒯瓚,低聲問道。
「那是蒯越的次子蒯瓚,兩人是表兄弟。」蔡宕看了眼蒯瓚,眼中露出了一絲忌憚,在荊州勢力能與蔡氏對抗的也就是蒯氏了。那蒯瓚不算什麼,但是蒯氏卻是一塊金字招牌。
蒯氏?劉封眼中閃過一分凝重,但是心中卻沒有一絲退意。那劉董的嘴實在是太賤了,連他沒有出世的兒子都罵進去了。
要是不出手教訓一下,將來怎麼做老子。
「那不過是個莽夫,要不是蒯氏庇佑著,早不知道死在什麼地方了。如此人物,兄台何必介懷。」忽然旁邊響起了一個低低的聲音。
劉封聞言看去,說話的是坐在蔡宕右邊座位的人。大約二十多歲,面色白淨,眼神銳利,很是不凡。
特別是,一雙眉毛是白的。
忽然,劉封心神一震,隱隱的想起了一句話,馬氏五常,白眉最良。這是形容蜀漢忠貞之士馬良的一句話。
傳聞中,馬氏是襄陽宜城的一個宗族,馬良一輩中五兄弟都有才名,為鄉里盛讚。其中的白眉最良,指的就是馬良。
因為馬良天生一對白眉。
劉封對於蜀漢的一些重臣耳熟能詳,想到馬良的同時,對於馬良的記載立刻就浮現在了腦中。
此人才名盛大,但是能概括功績的卻只有一件事。關羽失荊州,劉備興兵報仇。馬良孤身進入武陵五溪蠻族盤踞的領地中,僅憑三寸不爛之舌,遊說蠻族首領們收下了劉備的印信,發兵跟隨劉備攻打荊州。而且不是那種三心二意的,而是一心一意的幫著劉備。
猶如鬼神。而且此人與諸葛亮稱兄道弟,還很得孫權的尊敬。可惜後來劉備兵敗夷陵,馬良也遇害。
三國誌記載,馬良貞實,乃是蜀漢良臣。
伊籍雖然也是一時之選,但比之馬良卻是多有不如。心中震動,劉封眼中精芒一閃便收斂了下來。
朝著白眉拱手道:「兄台是?」
這會兒那劉董,卻是從劉封的心中自動消失了。與馬良一比,那劉董算得了什麼。
「宜城馬良。」馬良朝著劉封還了一禮,笑著道。
「果然如此。」劉封心中立刻湧起了一股狂喜,先有伊籍,後有馬良,如果再算上龐統,黃忠,甘寧,他不管是勢力,能力,還是資源,人才都比劉備強了。
戰江夏,孤身入襄陽。所謂何事?一是大丈夫在世,不可一日無權。否則必將命喪亂世。二,是為了提兵奪回甘氏。三,劉封還要向天下人證明,他比劉備強。有朝一日,他會讓劉備後悔。後悔把他逼走。讓劉備體會到今日費氏的痛苦。
心中震動,劉封面上卻能保持從容,微微一笑,舉拳道:「原來是人稱馬氏五常,白眉最良的馬良,馬季常。」
「呵呵,所謂白眉最良,只是鄉里人的笑談,誇大之詞罷了。」馬良很是謙虛道。
「所謂有因必有果,盛名之下,雖然也有虛士,但大部分也都是有名有實的。季常兄不必太過謙虛。」劉封笑道。
馬良雖然良才,但是此刻也不過是二十一歲。沒有後世的那種鬼神之能。劉封一番誇讚,讓馬良微微有些澀然。
又見劉封稱呼自己表字。連忙問道:「剛才只聽兄台自報姓名,不知可有表字?」
按理說,這時代只要是有些地位的人都是有表字的。劉封也應該不例外,但是他又見劉封頭上裹著布巾,似乎沒有及冠,是以才有些不確定。
古人二十歲及冠,也才會被長輩賜予表字。劉封當然沒有,不由搖頭道:「還未及冠,哪有表字。」
「呵呵,那我就稱呼兄台為寇兄吧。」心中已經猜到了,是以馬良早有了準備,笑著拱手道。
「呵呵,隨意就好。」劉封也是微微一笑道。
兩人似乎是一見如故,聊的不錯。卻是惹惱了蔡宕。他氣呼呼道:「喂喂,這裡不是交朋友的地方,你們剛才沒聽見嗎。我姐姐可是要從你們中選出一位夫婿的。」
「咳,在下其實家中早有了妻室,這次不過是被人拉來湊熱鬧的。」馬良聞言臉上閃過一分尷尬,拱手道。
「什麼?」蔡宕的小臉上滿是不滿之色,家中有妻室了,還來這幹什麼。
馬良所謂的朋友是宜城大族董氏的子孫,這場聚會又是考校家世,排的座位,以家世論,那董氏排在第三排。只與蒯瓚隔著一排。
而宜城馬氏就不入流了,所以馬良幾乎排在最末。右邊是個不熟悉的世家公子,左邊又是蔡宕這個小不點。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這才忍不住開口與劉封說話。
「莫要胡鬧了,我不知道你怎麼稱呼我為姐夫。但是我與你父蔡瑁稱兄道弟,怎麼可能取你姐姐。」這到是乘機解釋清楚的好機會,劉封不由沉下臉,對蔡宕道。
「什麼?」蔡宕的一張小臉頓時跨了,呆愣愣的看著劉封。本以為這是內定的姐夫,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一個烏龍。
「千真萬確。」劉封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
「糗大了,我不管了。」蔡宕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了,嘟嚷了一句,憤然離開了。
蔡宕在這裡本來就是湊數,以及搗亂的。他的離開並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劉封也乘機坐到了蔡宕的位置上,與馬良挨著。兩個人坐到了一起,劉封又是刻意結交,一時間二人倒也有幾分一見如故的感覺。
此刻場中很是熱鬧,以的以,作詩詞的作詩詞。若是有人作出驚艷的詩詞,必定會引得一片叫好聲。
與四周熱鬧的氣氛相比,劉封與馬良這邊卻是稍顯平淡。兩人談論的興起,什麼都談。
越是深談,劉封就越覺得馬良的才學深不可測。
陳壽的三國誌中,蜀國的篇幅最少,其中馬良的記載只有寥寥幾十句。傳說當初蜀國沒有史官,所以陳壽寫三國誌的時候,蜀國的各個人物,許多言行,經歷都沒能傳承下來。
劉封覺得馬良可能也是其中之一,按照馬良表現出來的才能,他在蜀國的職權又很大,一生不可能只有勸降五溪蠻族這件功績的。
若論才學,劉封覺得在場的只有馬良才能配得上蔡妲。可惜已經有妻室了。
與劉封的想法剛剛相反,在場所有的世家公子,包括劉琮在內,已經對劉封不感興趣了。
劉封除了剛進來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驚艷氣勢以外,其他真的很平庸。太平庸了。
有些人見劉封與馬良一起說話。兩人的家世又都不入流。心中不由冷笑,兩坨屎在一起倒也是相得益彰。
不時有些輕蔑的目光往劉封這邊掃視,馬良到底年歲輕些,臉上不時的閃過幾分尷尬,溫怒。不比劉封,很是坦然處之。
一幫滿腦子詩詞歌賦的酒囊飯袋,焉能跟他與馬良相提並論?
「不必理會他們,大丈夫能否成事,來日自然知曉。」見馬良不時的有些尷尬,劉封不由勸說道。
這一幕到是很有趣,馬良在初次與劉封說話的時候,就是勸劉封不必理會那劉董。
說話時,劉封的目光如常,神色不變。
「到底是涵養不夠,做不到如寇兄一般的坦然處之。」馬良心中覺得佩服,又汗顏,看劉封坦然的摸樣,他那句勸說,實在是多餘。
「呵呵。」劉封呵呵一笑。
經過這麼一打岔,馬良也能在四周的目光下,保持一定鎮定了。
「對了,我觀寇兄剛才進入院子內的時候,身上隱隱有一股凌烈殺氣,不知寇兄在哪裡為將?」馬良忽然好奇道。
見馬良這麼問,劉封到是不怎麼意外。數日前,伊籍也這麼問過他。
不過,怎麼回答馬良這個問題。劉封心中到是有了一個主意。
「江夏。」劉封不動聲色的吐出了兩個字,聲音很低,只有他與馬良才能聽得到。
「什麼?」馬良驀然的睜大了雙目,不可置信的看著劉封。
江夏?那不是被劉封佔領了嗎?劉封的將,怎麼會出現在蔡府內?等等,寇姓?爽?馬良剛剛鎮定下來,又震動了起來。
他豁然抬起頭,細細的打量了劉封片刻,眼睛中不可置信越來越多,直到最後,他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猜測了。
但是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自己的猜測沒錯,一點都沒錯。眼前這人居然是劉封?
除了劉封,在寇氏中,還有誰能有劉封這般氣勢?難怪,難怪他剛進來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氣勢是如此的驚艷。
也難怪他能在這些公子們的輕蔑的目光下坦然處之。以劉封如今的成就,白手起家的能力。與他一比,這滿院子內的所謂公子無一不是庸才。
就像一個貴族,與一個平民百姓。當一個百姓對於一個貴族露出輕蔑神態的時候,貴族心中只能嘲笑,又怎麼會在意呢?
看著劉封微微帶著笑容的臉頰,馬良越發的肯定了心中的猜測。這種猜測所帶來的震動還在持續。
定是他,定是他了。江夏太守,劉封。
而劉封出現在這裡,代表了什麼?代表著可能會有一場地震般的變故發生。勢力龐大的蔡氏,以及手握重兵。實力派的劉封。
腦中雜念叢生,馬良只覺得喉嚨乾燥,心頭一片駭然。這種狀態,持續了許久。馬良這才稍微恢復了點正常,舉拳道:「失敬。」
聲音沙啞,顯示馬良還沒有從震驚中完全清醒過來。
這就是人的名,樹的影。
「今日能與季常兄在此處偶遇,是我的榮幸。」劉封微微一笑,舉拳道。
他知道自己的策略成功了,江夏太守這個名頭對於有些人來說,不值一提。比如說更有勢力的曹操,劉表,孫權等,或者是那些看不起劉封出身的士族。
但是對於馬良這等並沒有有些士族自視甚高習氣的人來說,江夏太守劉封這幾個字已經夠有氣勢了。
尤其是這個人物,還出現本不應該出現的地方。一番震動,就足以撬開馬良心中的門了。
而此時的馬良心中是一張白紙,他還沒有形成明確的念頭,要效忠誰。換而言之,就是最好的出手時機。
馬氏五常,白眉最良。正可把馬氏五兄弟一網打盡。
「是我榮幸才對啊。」馬良聞言苦笑一聲道。他有些不明白,劉封出現在這裡也就罷了,還自稱是來自江夏,被他猜出身份後,為什麼還能如此坦然處之。
「呵呵,此刻我與季常兄也算是坦誠相待了。有一個問題我想問季常兄。」劉封微微一笑道。
「什麼問題?」馬良問道。
「今日這些人的目光,恐怕季常兄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忘記吧?」劉封微微轉過頭,掃視了一眼場中人物道。
良不否認這一點,雖然經過劉封的勸說,他稍微好過了一些。但卻還是不能完全釋懷。
劉封眼中的笑容越發盛了,他笑道:「有個辦法,可以讓這些目光完全消失,那就是地位。獲得比他們的父親更高的地位,獲得天下人都認同的名聲。到了那個時候,這群人只會用敬仰的目光看著你,敬畏的目光看著你。」
這番話,劉封從費氏的身上已經深有體會,所以說起來帶著一種強烈的情感。很能引起人的共鳴,尤其是身處在眾人輕蔑目光下的馬良。
聽著劉封這一番充滿了感情的話,馬良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微微的沸騰了起來。
寒窗苦,遍訪名師,學得一身才學,不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