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是個黑暗精靈,他長著一張大眾臉,面容呆板,表情僵硬,無論從哪個方位看連一點奇異之處也沒有,很平凡的一個普通人,平凡讓你看第二眼的興趣也沒有,所以我決定不再看第二眼。然而這麼一個讓你看過99次,在第一百次也可能無法想起的人,卻是魔界曾經最為著名的盜賊。
也許戰鬥技藝隨著年邁而開始退化,但他的頭腦和經驗卻與日俱增,此刻他走在通往風之城密道的最前方,為後來的隊伍搜索道路,而我和卡爾特則一左一右護衛在他兩邊。
在這個迷宮般錯綜複雜的密道裡,他帶領著我們已經遊蕩了三天兩夜,一路不知經歷了多少陷阱、暗器、機關,人數也從原先的三百多人銳減到不足一百人,然而要不是因為他,我們可能前天就應該全軍覆沒在巨石陣裡了。三叉路、十字路、環行路……轉了幾天,我懷疑這迷宮什麼都可能有,唯有一種東西沒有--出口。
那天出得獄長辦公室,等候多時的小七就急急的迎了上來,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借口,但事實上他又安全的把我帶出了獄長官邸。按照原定計劃,我馬上和教父他們集合,留下比亞在角鬥場繼續吸引目標,並負責這裡的接應工作,而教父則帶著挑選出來的三百五十人出去和魔界軍隊取得聯繫,以求裡應外合一舉搗毀底特律監獄,釋放這裡所有的囚犯。
我和美女蛇率領著亡靈軍團打頭陣,而教父他們躲在後面尋找機會,趁著角鬥還沒結束我們立即偷襲了通往外界的關卡。白色的骨頭海洋瞬間淹沒了一切,監獄守衛軍被突如其來的偷襲打蒙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裡居然會有亡靈軍團,他們胡亂尖叫著拿起武器進行無意識的抵抗,甚至連魔晶大炮都忘了如何使用……可惜即使大部分駐軍都還在觀看角鬥,然爾留在關卡的數千重步兵依然不是我們可以抵擋的,幸虧妖姬出色的指揮才能和教父老謀深算的策略,這才讓我們趁亂衝進了密道。
一直都以為教父是個心狠後辣、陰險狡猾,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甚至會隨時出賣下屬的老狐狸,然而前天一件事卻改變了我對他的看法。
那天,我們在遭遇巨石陣死裡逃生後,我按照戰鬥習慣,本能的準備開始將死去的同伴召喚成自己的亡靈下屬,以加強我們的力量,然而教父卻阻止了我。
「住手!快停下來……你可以對其他生物這麼做,但他們卻是我的孩子,在他們活的時候已經為我們的生存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我們不應該在他們死去的時候還要打攪他們沉睡的靈魂,這樣實在太過於殘忍。」
「為什麼?」我不解的問道。
「如果你的同伴死去,你會把他們召喚成自己的亡靈下屬嗎?比如說浩然、流星……」
「浩然、流星他們死後屍體會消失的,不能被召喚成亡靈下屬。」我的腦袋還沒轉過彎來。
「……我是指在人世間(現實)中,而不是現在這個幻想世界。」
「浩然、流星他們不會死的!」我高聲尖叫起來。
「我是說如果……」
「如果也不行!」我固執的說道。
「……哎!我快被你氣死了,真不知道你的腦袋是怎麼構造的,我的意思說打比方。」教父一副被我打敗的表情,讓我一陣得意。
「嗯,我想想……我會把他們轉化為黑暗生物,繼續生存下去,比如吸血鬼、妖怪等等,雖然不能像正常人類一樣生活,但至少比死了的好,我想他們應該會同意的。」我嘟嚕著,「這個特殊能力我可是用了好多力量和其他代價從冥皇那裡交換得來的,直到現在我的力量還只剩下以前的一半,那可是需要好長時間才能恢復的。」
「……」教父有點不知道如何向我解釋,考慮了好一會,才猶豫著如何使用語言向我正確的表達自己的意思,「我是說假如你沒有這項特殊能力,而浩然或者流星如果突然死去,你會不會把他們的屍體召喚成自己的亡靈下屬?」
「可惜現實中我沒有這項能力,不過我可以去學,應該不是很難吧?」我暗暗盤算著,這項亡靈召喚技能還真不錯,應該去找誰學呢?對了,還是找冥皇吧,反正又不是第一交易了。
「笨蛋,白癡……」教父終於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破口大罵起來,而我無辜著忽閃著大眼睛,一臉不知所措的表情。
連比帶劃的讓我明白以後,教父的高血壓也升到了最高點。
「哦!原來是這樣啊,你怎麼不早說呢,害的我還想了半天?」我終於明白了過來,小聲的埋怨道。
教父:「……」
我思索著,如果將死去的浩然、流星他們召喚成自己亡靈下屬,自己會不會這麼幹?好像自己也無法忍心做到。雖然自己不是人類,然而在人間呆久了,不知不覺的也學會像人類一樣去做一些「無聊」的事情,擁有一些「多餘」的感情,雖然這會讓我變的軟弱,卻也使我更像個人類。
「……可是」對自己來說,雖然朋友和可以變成「亡靈下屬」的其他生物不同,但目前在這個充滿未知和危險的地方,多一份力量就是多一份希望,教父他甚至好幾次命令下屬上前充當引發機關的替死鬼,而無所畏懼可以隨時補充的亡靈更適合代替別人成為替死鬼,為活下來的同伴增加一絲出去的機會。
「沒有什麼可是,我絕對不允許你這麼做。」教父的聲音嚴厲了起來。
我疑惑的望著旁邊一大堆充滿怒火的目光,為什麼可以允許活著的人去犧牲自己,為留下來的人製造生存機會,就不允許用死去同伴的屍體和靈魂來代替。
「對野獸來說,吃掉同伴或者同類的屍體為自己填飽肚子而增加生存機會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我們不是人類,卻也不是野獸。很多事在理論上這麼做才是最正確的,但情感上我們卻做不到,把死去的同伴或者同類屍體和靈魂變成亡靈和吃掉同伴或者同類的屍體一樣,是被視為絕對禁止和忌諱的事情,不到生死存亡、迫不得已的最後一步,我絕對不允許你這麼做。」
「可是這裡沒有我的同類,他們都在一個遙遠的地方,而我的身體裡只有一小部分是人類和黑暗生物。」
「我們可以吃人,人也可以吃我們,只要不吃同類都沒關係。召喚同類的屍體也是同樣道理,因為我是黑暗生物,所以我不允許你把黑暗生物轉化成亡靈下屬。」
「哦……」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原來人類和黑暗生物一樣是世間上最美味的食物,但是絕對不能吃自己的同類和同伴。如果要吃同類或者同伴的話必須要留到最後,只有在找不到食物的時候才可以,偷吃和糟蹋同類這種「食物」是同樣的可恥,怪不得妖怪它們這麼喜歡吃妖怪,肯定是偷吃時的興奮刺激才導致食慾大增。
想不到教父和我說了半天話,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真是對我太好了,我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找個好吃的黑暗生物偷偷孝敬他老人家一下。教父在我心目中的身影突然間高大了起來,我看他的目光中不自覺露出了敬佩之色。
「小心!」一聲驚叫把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沒等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妖姬一記尾巴把我捲了回來。
前面幾步處是一個巨大的無底深淵,下面翻滾著熊熊火焰,火舌一直舔到中間狹窄的石樑來,將原本黑色的石樑燒得通紅,然而石樑不知是由什麼構成的,居然沒有融化。
深淵的火焰猛的升騰起來,像掀起滔天巨浪一般,幾道火焰捲住了幾個來不及退縮的獸人,瞬間就消失了,連灰燼都沒剩下,火柱消散後,一隻巨大的火鳳凰攔住了去路。
一時間,人們彷彿忘了自己正身處險境,一起仰視這只傳說中最美麗高貴的神獸。輝煌而不可方物的火鳳凰瞪著金色的眼睛打量著面前這群黑暗生物,由火焰組成的羽毛變幻著絢麗的色彩,羽翼攪動著熱浪,如波浪般擴散,似乎想把一切烤焦。
「我認得這只火鳳凰,小時候聽我的爺爺說,很久以前這裡是一座活火山,而火山口就是這只火鳳凰的巢穴。那時風之城還沒建立,某一年天使拉斐爾路過這裡,看中了這裡美麗的土地,於是向當時還沒成年的火鳳凰提出了挑戰,雙方決鬥前約定好,輸的一方必須離開這裡,當時雙方大戰了七天七夜,連天地都開始變色,幾乎將這裡燒成了沙漠,最後天使拉斐爾終於打敗了火鳳凰,可沒想到如今火鳳凰居然還沒有離開。」教父向我們講解起這只火鳳凰的歷史。
「不是這樣的!」火鳳凰似乎聽到了我們的說話,高聲鳴叫起來,「當時卑鄙陰險的拉斐爾為了把我驅逐出這片屬於我的家園,設下這個騙局讓我上當,結果我被打敗了,還被迫答應他幫助他守衛這裡一千年,可惡的傢伙!再等一百年我就可以出去了,到時我一定要找他報仇,把他烤熟了來吃。」
「那你現在怎麼不出去找他呢,我看你的力量已經超越了他,而且這裡也沒有什麼禁制和封印。」我好奇的打量著周圍,似乎沒感覺到其他不同的力量。
「……」火鳳凰低頭不語,不過似乎被擊中了什麼要害,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
「看來是那個誓言束縛著你,想不到你被騙了之後,還會一諾千金,認賭服輸,這到叫人不得不佩服。」教父察言觀色,立刻看出了火鳳凰的處境。
我望著火鳳凰,心裡也覺得可悲,這麼厲害的神獸,明知道自己被騙了還迫於誓言不能出去報仇,只能乖乖的守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如果它一旦自由,那以前所受的屈辱和壓抑爆發出來,那後果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我小心翼翼的詢問道,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同情。
「哈哈哈……我不需要你們的同情,渺小的傢伙,雖然你也是神獸,但還沒長大,只有打敗我,我才能解脫這個承諾,想幫我那就來吧!」火鳳凰充滿諷刺和嘲笑的聲音迴盪在洞窟中,化為熊熊燃燒的烈火之聲。
「難道你不會放水,故意被人打敗……」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說錯了。
火鳳凰鄙夷的瞪著我,不屑的目光將我逼的跌了個觔斗,「前方就是出口,想要從這裡過去就必須要打敗我,如果你們不想死的話,就乖乖的回去。」
「靠!別以為我就會怕了你,剛才只是看你可憐,才不想和你動手,今天就讓你來見識下什麼叫真正的火焰吧……」既然出口已經近在眼前,怎麼說也得試試。
巨大的刺痛撕扯著我的身體,一股冰涼邪惡的黑色霧氣從地底裡騰起,並迅速沿著我的身體開始匯聚,轉眼間將我全身籠罩住,那黑霧無比幽暗,給人一種深不見底的感覺,讓人看了就會在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絲懼意。皮膚開始破裂,六隻巨大的黑色翅膀長了出來,一隻隻眼睛佈滿了我的全身……
「螢火之光,也敢和浩月爭輝!」火鳳凰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裡。
與妖姬合體後的我盤旋著身體昂然與高高在上的火鳳凰對峙著,絲毫沒有退縮。而教父他們則紛紛後退,以免捲入我們之間的戰火,而成為無辜的受害者。
「也許我們應該談談,或者可以達成一筆交易。」我嘗試著學習教父的套路。
「有什麼好談的……」火鳳凰縱身長鳴,揮動翅膀,熾熱的火炎劈頭蓋臉的席捲下來,洞窟之中彷彿只剩下了「火」的存在。
「暈死!我還沒準備好呢……」死亡火炎和地獄火炎在我身前形成一道黑灰相間的屏壁,勉強將火鳳凰的金色火炎擋了下來……
遠處,教父他們看著我和火鳳凰的打鬥,越看越覺得沒有希望,因為我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雖然我的火炎質量比火鳳凰來的要高,但力量實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火鳳凰完全抱著玩耍的心情在和我遊戲。
「看來,我得想個辦法幫幫他。」教父嘀咕著,目光不停的打量著周圍,忽然眼睛一亮,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通道裡響起了丁冬的挖掘聲音,沒多久,一道巨大的水流衝了出來,撲向激戰中的我和火鳳凰。火鳳凰轉身拋了戰鬥中的我,扇動著翅膀,努力擋住地下水向深淵流去,以護住那千年的地火不被熄滅,水和烈火接觸發出了嗤嗤的聲音,頓時煙霧騰騰,整個洞穴都充滿炎熱的水霧,到處都是白芒芒的一片,視線越來越不清楚。
火鳳凰淒厲的高聲鳴叫著,為了保衛自己的巢穴,瘋了似的拚命用身體擋住那連綿不斷的瀑布,渾然不顧自己身上的火焰越來越弱,似乎深淵裡埋著什麼珍貴的東西。
「你已經輸了,還要繼續打嗎?現在你的力量連自保都還來不及。」我悠閒地在旁邊觀看,並沒有痛打落水鳥。
火鳳凰轉向我的眼睛中充滿了深幽的悲哀,似乎在乞求我,然而出於自尊,她卻沒有開口。
「需要我幫忙嗎?」火鳳凰猶豫著點點頭,目光著急的望著下方。
「下面有你的孩子?」從火鳳凰關切擔憂的神情裡,我猜測出大概的情況。
「好吧!我幫你去堵住地下水的源頭,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因為你欠了我一個人情。」
火鳳凰點點頭,這時候她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求地下水盡快停止。我緊貼著通道頂部,飛到了缺口附近,凝聚了全身的魔力,大喝一聲「零度冰封!」
咆哮翻騰的地下水流在我的魔力下開始慢慢凍結,逐漸形成了一塊巨大的冰牆,擋住了水流的缺口。等教父他們通過之後,我就炸塌了通道,幸好缺口在另一條叉道上,並不影響出入。
火鳳凰望著我的目光很奇特,似乎有點感激,又似乎有點懊惱,但更多的是不好意思,她尷尬的朝我笑了笑,火炎第一次不是像以前一樣逼人的灼熱,反而像陽光般說不出的溫暖。
「沒什麼可難為情的,這次決鬥對你來說反而是件好事,因為你現在已經自由了,至於你欠我的人情,我暫時還沒想到什麼,到時再說了,不過我不會勉強你去做什麼,你如果不願意做也可以拒絕。」
「你是個令人敬佩的生命,我明白你的驕傲,曾經我也和你一樣……」我凝視著火鳳凰的雙眼裡有著千年時間留下的痕跡,那一瞬間,我的目光穿越了千年的光陰。
走在路上,我和妖姬隨意的聊著。
「主人,你越來越不像惡魔了,倒變的比拉斐爾更像天使。」妖姬誇張的撇撇嘴,這種表情只有我才能看得到,「你最近老是在做些沒有多少好處的事,這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你。」
「誰說我白忙活啊!」手指張開,水晶球漂浮在半空,出現了幾個模糊的圖像,「教父雖然沒什麼好東西送給我,但他改造武器的水平不錯,他幫我加了一個圖像的功能,可以讓我隨時看到對方的畫面。」
「用水晶球拍攝下別人的**,然後去敲詐勒索,另外還叫火鳳凰送我一個寵物蛋去拍賣,到時我不發也不行啊,哈哈哈……」我開心的幻想著,不自覺的流出了口水。
「……我收回剛才的話,另外多加一句,你不僅是惡魔,而是還是一個變態狂。」
「……我不喜歡你最後一句話。」